苏铮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先回了东篱殿,一路上走得跌跌撞撞的。气得皇帝一晚上都没好脸色,这本该是一场很愉快的晚宴,结果,闹成了一场笑话。
“青岫那丫头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苏叶渡道,“皇后,你明儿让林嬷嬷从东篱殿过来,好好地教一教她规矩。也让浣妃过来学学规矩,让她知道怎么好好地教自己的女儿。看看那丫头……当着众臣的面就直接喊一个没见过的男人夫君。此话要是传出去了,我沧溟王朝的脸面往哪里放!”
“是。”皇后不敢顶撞龙颜,顺从地应了,心里也在怪青岫这个坏事的丫头。
苏叶渡转过脸来便收起了刚才的怒气,嘴边勉强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对梅妃招了招手,“梅妃,陪朕出去走走。”
“臣妾遵旨。”梅妃轻声应道,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不冷不热的样子。
皇后皱了一下没头,等他们都走远,她才仿佛泄了气一般地坐回椅子上,对身边的宫女道,“本宫虽然是皇后,但在陛下心里,到底是她重要一些。”
“娘娘多虑了,她不过是陛下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个玩伴罢了,哪里比得上娘娘,娘娘能为陛下分忧,她能做什么,不过就是一张连笑都不怎么会笑的脸,只会在那里装可怜罢了。”宫女道。
“行了,你也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浣妃呢,浣妃今天好像没来参见晚宴?”皇后到处看去,今日确实没有见着浣妃的人。
“浣妃娘娘病了,没来。”宫女道。
“怎么又病了。”皇后叹了口气,“带本宫过去瞧瞧。”
说着便坐上了步辇往浣妃的星雨殿而去,走到半路上,却碰到浣妃宫中的宫女从星雨殿中抱了件后袍子出来,一路火急火燎地往外跑,便拦住那宫女,问道,“这么着急往哪里去,见到本宫也不过来请安。”
那宫女被皇后娘娘一吓,立刻就跪了下去,拜道,“奴婢拜见娘娘,还请娘娘恕奴婢冒犯之罪,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行了,弄得本宫跟吃人的母老虎似的,你这是要去哪里?”皇后仔细地看过去,却见她身上在发抖。
宫女应道,“回禀娘娘,是浣妃娘娘得知青岫公主得罪了青林公主,赶去东篱殿请罪去了,夜里风寒,娘娘出门的时候忘了披件袍子,奴婢正回来取。”
“原来是这样,那你且先去吧,告诉她们,本宫随后也要过去。”皇后道。
且说浣妃去了东篱殿,却没能和苏铮说上一句正经话。
苏铮喝醉了酒,回了东篱殿就睡下了。
林嬷嬷在旁边伺候着,只说让浣妃先回去,等明日公主醒了,一定去星雨殿拜见娘娘。
浣妃在东篱殿中稍坐了会儿,便也道,“那本宫便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娘娘慢走。”林嬷嬷一路送浣妃出门,却见那去取袍子的宫女正好过来,宫女把途中遇到皇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浣妃和林嬷嬷对望了一眼,道,“要不本宫就在此处等着皇后,等皇后来了,本宫在和皇后一块儿回去。”
“那请娘娘到里面去坐会儿,老奴再去煮一壶热茶来。”林嬷嬷道。一边又吩咐两个宫女去苏铮的房间里守着,随时留心着。
苏铮先前喝了两杯醒酒茶,这会儿又舒舒坦坦的躺了将近半个时辰,酒气已经去了一大半,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她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却见房中睡着两个丫头,另外有一个穿着素色僧袍的和尚坐在她面前,手掌覆盖在她额头上,轻声道,“好好睡会儿,外面的人不用理会,有林嬷嬷在,她会应付。”
“玄……玄净?”苏铮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
对的,一定是自己酒还没醒,不然的话自己怎么会见到玄净呢。玄净不是在疏影楼吗?
“恩,我在。”玄净帮他掖了掖被子。她闭上眼睛,嘴边带着甜甜的笑容,抓着玄净的手,细声说,“玄净,这个梦真好。”
“傻瓜。”他俯下身去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这一下,她算是真的醒了,这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看着那张思念已久的脸近在眼前,她差点就笑出声来。好在玄净手快,急忙捂住了她的嘴巴,“皇后和浣妃都在外面,别说话。”
苏铮点点头,待他的手松开。她轻轻道,“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又没听话,一个人偷偷地跑来。”
“我担心你。”玄净凝视着她的双眸,这一次他没有躲也没有藏,而且连脸都不红了,他说,“你走后不久,我就跟师父和师伯道别了,一路上我怕你担心,就没敢惊扰你,只是跟在你们后面。”
“所以……你一直跟了我们一路?”苏铮道。
玄净点点头。
苏铮坐起身来,忽然把他拥进自己的怀里,乐道,“说真的,你还真是个不老实的和尚。”
“恩。”玄净认了,他抱着她,就这么坐在灯下,多希望这一瞬间化作永恒。
她不是公主,他不是和尚,外面也没有要把她嫁给别人的皇帝和皇后。
苏铮笑道,“今儿我的酒喝得可真够多的,不会是惹事了把,不然皇后和浣妃怎么都来了,上一次就是因为喝酒,最后竟然害得青岫找人跟我动手,还闹到父皇那里去了,父皇罚我在御书房跪了好久的。”
“这一次……”玄净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真闹笑话了?惹事了?”苏铮问。
玄净摇摇头,“没有……明日你自然就知晓发生了什么了。”
“为何要等明日?”苏铮道,“你要是不说,我自己看去,反正现在的天应该也不晚,平日里这样的宴会,都会延续到第二天早朝的时候。”
“你真要知道?”玄净道。
“这是当然。”苏铮道,“你快说,快说。”
玄净指了指门外,却见窗上迎着两道影子,那两道影子往这边过来了,到了门口停下,敲了敲门。
“铮儿,你醒了吗?”皇后在问。
苏铮看看玄净,又看看门外,犹豫了会儿,应道,“哦……我醒了?”
“那本宫进来了。”皇后道。说着就把门开。玄净在她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从窗口跳了出去。
皇后走进门来,最先看到的就是那扇开着的窗,“夜里风还凉,你怎么还把窗开着?”
“我……透透气,酒喝多了,吹会儿风好,醒脑子。”苏铮道。却见与皇后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女人,那女人还很年轻,一张精致的瓜子脸,双凤眼,阗黑的眸子好像一对光华灼灼的宝石,秀鼻精致可爱,双唇不点而朱,一个标志的大美人,与青岫长得有九分相似,虽然苏铮没有去过星雨殿,但也听说过浣妃的美貌。
浣妃见着苏铮便先跪了下去。
苏铮急忙从床上下来,也跪到浣妃面前,再怎么说,对方也要长她一辈,怎么论,也轮不到她来跪自己。
“浣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苏铮道。
皇后在旁边站着,没说话。
“皇后,这……这是怎么回事,您快让浣妃起来啊。”苏铮见浣妃不动,也着急了,向皇后求助道。
“青林公主,臣妾教女无方,让青岫给你添麻烦了。”浣妃道。
苏铮一听,心道,莫不是因为之前逃出皇宫的事情,便道,“哪有的事,青岫可爱的很,有她这个妹妹,还是我的福气。”
“铮儿,还有一件事情,你或许不知道。今夜你喝醉了,沧州使团前来拜见陛下,本有要向陛下提亲之意,却因青岫……”皇后也是一声悲叹,道,“青岫竟然当着文武百官,还有沧州使团……以及……哎,算了,当场的人,都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苏铮问。
“她……竟然当着众人唤清笳夫君!说那是她的男人,说……说我们都不喜欢她。”皇后捂着额头,头疼的倚着窗,苦恼地拧紧了眉头。
苏铮听她这么一说,差点没笑出来,难怪了刚才玄净怎么都不肯跟她说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说明日你自然就知道了,原来还有这么一则故事在里头,若是她晓得此事,肯定会乐得整晚都睡不着。
浣妃又向苏铮磕了一个头,这一次,她的额头都磕破了,“公主,求你原谅青岫吧,她只是个孩子,不懂事,凡有错,都是臣妾这个做母亲的错,是臣妾没教好她。”
“娘娘,您快起来,此事您没有错。”苏铮道,“我……我也没有怪罪青岫妹妹的意思。若是青岫妹妹当真喜欢……”
话到此处,苏铮忽然想起慕胥对自己再三交代的话,说是沧溟王朝与沧州一定不能联姻,要她拒绝婚事,也再三对她说,绝不能把这件事婚事往别人身上推。
也许慕胥当时就是害怕她为了逃婚而出此下策。
她不知道慕胥背后有何安排,也不好贸然打乱慕胥节奏,再则,她对清笳这人也不信任,话到嘴边,便改了口,“这天下好男儿多得是,往后青岫见多了,自然会遇上心爱之人,这一次……全当是个小孩子的玩笑罢了。没人会放在心上的。”
“这个玩笑,也未必开的太大了些,到了明天,整个京城都知道咱们宫里教出了个什么样的公主,这要以后……别人如何看我沧溟王朝,早就对浣妃说过了,让她好好管管青岫,你看看她……”皇后也是满肚子火,这事儿不仅仅闹了个笑话,还打乱了她的计划。
苏铮想,若是没有青岫闹得那一场,只怕在自己醉的不省人事的时候,皇后就把她和清笳的婚事订下了吧。
说起来,苏铮倒是要好好地感谢青岫一场了。
苏铮偷偷地笑了笑,扶起浣妃来,“浣妃娘娘,青岫确实还小,此事只要慢慢的教她,她往后会懂的,下一次,她肯定不敢再乱说话了。”
“铮儿!”皇后见苏铮没把自己的话听进耳朵里,气地怒喊了她一声。
苏铮背对着她,很是沉重的闷了一口气在心里,憋着笑。
“本宫看,你也要好好地学一学这宫中的规矩了,回了皇宫,就别把宫外的那些破毛病都带进来。”皇后气道,“明天本宫会让颜嬷嬷和冉公公一起过来教你规矩。林嬷嬷明天就去星雨殿,这是陛下的意思,让你们母子两人都好好地学一学什么叫做规矩,以后少给皇家丢脸。”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和陛下的恩典。”浣妃早已习惯了这宫里的日子,只要别人没杀了她,那她都会感激别人的恩典。
若是别人杀了她,她或许也会感谢别人让她就此从这个世上解脱了吧。
在这深宫中,到底扼杀了多少人的灵魂与性格?
苏铮不敢去想,就看自己的母妃,她本是那么强大的一个人,可到了这宫里,她却是连自己的景阳殿都不愿意出了。
“在想什么?”皇后见苏铮出神,问道。
苏铮慌忙回过神来,也道,“多谢皇后娘娘,苏铮一定也好好的跟着学规矩。”
“哼,你……会怪怪的跟着学规矩?”皇后很怀疑地看着她。
苏铮点点头,虽然有一百个不愿意,可她要是还想今晚睡个安稳觉,就只有点头。
皇后也心知肚明,无奈地道,“本宫知道,你是习惯了江湖的日子,和你母亲一样,当初进这宫里的时候,没少受委屈。都习惯不了这里的条条框框,所以啊……你母妃才和本宫商议着,希望你可以嫁给清笳,沧州国不比我们这里,那边的姑娘,可以去牧场,可以出去练剑比武……自在得多,你知道吗?”
“恩……”苏铮很是敷衍地点点头,生怕皇后再说下去,立刻装出头痛的样子来,身子往边上一歪,捂着头喊道,“娘娘,娘娘……快,快帮铮儿喊御医,铮儿头突然疼的厉害……” 公主为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