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不归
纪息宁身穿长袍马褂,头插金花十字披红,缓步走上高台,看着场中三方,嘴脸挂着温和的微笑,双手轻拍,场面话也已经说过了,此时李燕婉的曲子也已经弹完,随着尾音轻颤中,从门外鱼贯而入三列服务员,手托金属托盘,托盘里装的是一盘盘精美的菜肴,一时间饭菜特有的浓郁甜香弥漫开。
“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这餐饭倒是让纪少破费了。”万玄德看着桌上玲琅满目的菜肴,似笑非笑地看着纪息宁,右手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着,“这算是断头饭吗?”
“万爷说笑了,我这大喜的日子,您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儿过呀,我看您一定是喝多了。”纪息宁脸色没什么变化,倒是坐在锦榻上的李燕婉双眉一挑就要发作,却被纪息宁右手按着肩膀动弹不得。
“我们都死了才是你的大喜日子吧。”那个全身裹在羽绒服里好像个北极科考队员的人开口说话,听声音的的确确正是陈小刀。
“你们!”李燕婉听了万玄德和陈小刀连番挖苦挤兑,再加上被直接说穿了心中所想,更是恼羞成怒,双手重重在琴上一拍挺身站起,一双大眼睛瞪着场中三桌,嘿嘿一阵冷笑,最后落在万玄德身上,“万玄德你个老狐狸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这就是你们的断头饭,我家纪少也是看在你们算是人中俊杰的份上才让你们临死前吃顿好的,不然从你们走进这里就已经死了。”
李燕婉说的清楚,纪息宁并没有出言阻拦,只是双手垂在身前静静听着,直到此时才伸手打断李燕婉,前踏一步,看着万玄德,“万爷,你我都是聪明人,都明白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这沧古市乃是我纪家之根本所在,正如古人曾言,寝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我看今日之局,念在你我相识一场你自裁吧,我定会将你厚葬。”
“你让万玄德自裁,那你打算让我如何?”面具男子语气阴寒,透着一股冰冷冷的味道,斜眼瞟着红木高台上的纪息宁和李燕婉,乌木筷子在右手指尖旋着一个个滴溜圆的圈子。
“让你去死!”李燕婉双手十指用力一抓瑶琴琴弦,一阵尖锐刺耳的爆鸣蓦地响起,“啪啪啪…”桌子上摆的玻璃杯瞬间炸裂,万玄德一口鲜血喷出人就仰面向后倒去,李瓶儿也是嘴脸淌血,长发如瀑倒飞而起,那面具男人金属面具上竟然裂出一道道如同蜘蛛网一样的细密裂纹,指尖不停旋转的乌木筷子瞬间被震得脱手飞出,至于挨着面具男子坐着的女人却是一动不动,虽然身上的羽绒服也被无形的音波割裂出一道道裂口,雪白的羽绒绽了出来。
小楼坐在距离高台最远的角落里,再加上先前和李燕婉打过交道,知道这个女人不好惹,也就早就有了准备,就在她暴起的瞬间,小楼已经一缩身滑到了桌子下面,虽然也是被尖锐的声响震得脑袋发晕,耳朵嗡嗡直响,不过相较于万玄德和面具男他们就要好的太多了。
“利用超声波模拟出音刃,你这手段倒也高明的很,不过你一小小的画灵终究还是不够看。”幽幽中带着沙哑的男人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朱红的实木门猛地颤了下,引得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而就在下一瞬间,房门呼啸着从门框上被人一脚踹飞了出去,门板旋转着带着呜咽的巨大风声径直砸向高台。
“破!”纪息宁脚蹬在栏杆上借力跃起,双臂张开如雄鹰展翅,只见空中冷光连闪,厚实足有三厘米的木门就变成了一地的碎木头块掉在地上,而他则平平稳稳落回栏杆上,金鸡独立稳稳站定,双手倒背身后,冷眼看向缓步从门外走进了的男人。
这人一身黑色长袍,双肩位置由不知什么鸟类的巨大黑色翎羽铺成,如同铠甲的肩甲,闪着犹如乌金的金属光泽,双手拢在袖里,面容冷峻,双眼中杀机四射,和站在栏杆上的纪息宁对视着,缓缓停下脚步。
来人正是武烟川,抬头看着纪息宁还有被纪息宁护在身后的李燕婉,拢在袖中的双手缓缓抬起,又是那对好像放大数十倍的巨大鹰爪一般的手掌。
“把小海的肉身交出来,否则我就让你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声音冰冷如同万载寒冰,冻的人从心到身都凉彻了骨,杀机四射的眼神在身上扫过比冰冷的刀刃还让人胆颤。
“这家伙太可怕了,修为竟是如此高深,现在已经不是咱们能插手的了,赶紧找了机会走。”李瓶儿倒竖而起的长发垂下,嘴角淌血脸色煞白,双手扶着桌面才勉强站起,伸手拉起同样刚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万玄德,两人就准备趁纪息宁和武烟川两人对峙的功夫偷偷溜掉。
“我看二位还是留下来吧,纪少可没让你们离开。”手持判官双笔的齐四将已经溜出门外的万玄德和李瓶儿又逼了回来,锋利的判官笔笔尖就点在两人的咽喉上,只要他微微一用力,两人的脖子上就会多出一个透明的窟窿来。
“齐四,你居然还敢出来?”看到突然出现的齐四,周身穿着羽绒服的女人豁然站起,身上被超声波割裂的羽绒服瞬间炸裂,羽绒和碎布片纷飞落下,露出里面人的真面目来。
细眉弯弯,狭长的狐媚眼,瓜子脸,白嫩嫩的皮肤,嘴角处一道浅浅的印子,依稀还能看出当初陈小刀的样子,周身穿青,遍体挂皂,手里捏着那把小小的画眉刀,眼神复杂地看着齐四。
齐四看到露出真面目来的陈小刀,眉头也是皱了起来,不过并没有放松丝毫对万玄德和李瓶儿的警惕,“小刀,当初我就劝过你不要去,不要去,可你偏偏要去,其实当初如果不是你一定要去,老王就不用死,有很多弟兄就都不用死。”
“王五的确不该死,那些跟着你我出生入死打下一片江山的兄弟本也不该死,或者说不该死的如此窝囊,可就是你的背叛,现如今他们都死了,他们死的冤!”陈小刀说着,人已经握着画眉刀向着齐四径直走了过去,“今天你我总算有个了结了,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小刀你冷静下,齐四欠下的迟早要还,不过还是要先解决了正主才好。”面具男一直就坐在原处未动分毫,看着场中对峙的武烟川和纪息宁两人,“看来我还是小看纪息宁这家伙了,原本我以为对他已经足够重视,没想到还是看走了眼,这个鸟人修为不在我之下,而纪息宁竟然能和他相抗衡,就算是我动手估计也不敢断言必胜,而且他身后那个女人是画灵而又非画灵,已经成妖,也不好对付。”面具男抓着陈小刀的肩膀把她重新按回了座位上。
小楼趴在桌子底下,此时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经忽略了他的存在,不过他也乐的如此,做壁上观,做个捡漏的渔翁也不错。
“想要肉身就先问问我的拳头。”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纪息宁也就彻底撕破了脸皮,右脚猛力在栏杆上一跺,身子腾空而起,直扑武烟川。
“锵!锵!锵!”武烟川双爪抬起对上了纪息宁抓来的双手,两人闪电般交手数十回合,竟是在空中化出一片残影,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不时还有火星跳动。
他们两人脚下也不动转闪躲防守,只是一味的抢攻,有数次都是险象环生,差一差就有一人当场毙命,武烟川自然是孤家寡人单刀赴会,不会有人为他担心,可是纪息宁就不同了,高台上的李燕婉一双小手紧紧抓着古筝丝弦,眼睛盯着两人不敢离开,生怕只是眨一眨眼睛自家男人就会受伤落败,饱满的唇抿的紧紧的,额前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香汗。
“好凶恶的大战,我自问闯荡江湖也是火里来水里去,刀尖上滚过来的,掐指一算也有将近十年,可从未见过如此打法,只是强攻而不防守,招招致命,太可怕了…”被面具男按着坐回椅子上的陈小刀看着场中的纪息宁和武烟川两个,不觉狠狠咽了口口水,看的俩眼都有些发直。
“这还是纪息宁?”万玄德的反应比陈小刀还要大,他万玄德可是沧古市地下世界的老人儿,可以说是看着纪息宁从一个光屁股吃奶的小娃娃长起来的,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一向以心机城府著称的纪家大少爷身手居然如斯恐怖,喉头滚动间,嘴张开好像个被抓出水的白鲢鱼,心砰砰砰跳的山响,“关二爷,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求您保佑那个长鸟爪子的怪物能杀了纪息宁,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被纪息宁这样一个可怕的人惦记上那是一个更加可怕的事情,万玄德这么个黑道上闯荡几十年的老家伙都要求神拜佛,可想而知这一战纪息宁对他的刺激有多大。
“我勒个姥姥的,他们俩这是玩儿了命啦!”小楼趴在桌子地上,外面的人看不清他的一举一动,可他看外面可是清楚得很,他看到纪息宁的出手也是大吃一惊,心中暗自庆幸动手的不是他而是武烟川,要不然的话估计自己在纪息宁手下都坚持不了三四个回合就得让人家给撕了。
而就在在场众人心里各有所想的同时,纪息宁和武烟川的对攻也终于分出了上下,寂静的宴会厅里突然传出一声金属扭曲的刺耳摩擦声,随即就是砰的一下,武烟川和纪息宁两人分开各自倒退。
武烟川倒退五六步方才站稳,嘴角挂血,左胸前衣服被完全掏碎,皮开肉绽,硬是平白多了个血窟窿,隐隐能看到挂着血丝儿的森白胸骨。
纪息宁后退了四步,同样的嘴角淌血,看起来伤势要比武烟川轻的多,不过即便如此纪息宁的左胳膊也耷拉着垂在身边,左手呈一百八十度的向外转了个个儿,整天胳膊被拧的好像天津十八街的麻花。
“当啷!”武烟川一松手,一只由纯金属打造的手甲就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用力抹去了嘴角的血沫子,看着手背上那道血沫子涂出的血痕,他竟然咧开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震得在场众人耳膜生疼,而他却是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癫狂,整个人犹如疯魔… 都市之恒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