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慢慢怔在原地。
客厅只留了一盏小灯,光线不甚明朗。
楚元策自书房门口朝她走来,他人高腿长,几步就到面前。
“楚先生……”秦慢慢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抱歉,我穿了你太太的衣服。”她有点窘迫:“刚刚给小布丁洗澡,衣服都被弄湿了。”
楚元策也自方才的魔怔里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该我说抱歉才对。”他抬腕看表:“夜色深了,我送你回去。”
秦慢慢没有推辞,拿了包包往外走。
楚元策和她并肩出了门。
外面是一大片院子,院子里种满李树。有些要熟不熟,压弯了枝头。
楚元策见她对李子树感兴趣,解释道:“舒姐年轻的时候在乡下顾着果园,来了这里,闲来无事,便把这园子当成了果园,种了这些李树。”
只有两人的车厢,显得越发安静了许多。
楚元策开了音乐,如水般的钢琴曲,秦慢慢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霓虹,被雨清洗过的城市,有些狼狈,却也干净了许多。
到达秦慢慢住处时,她已经睡了过去。
一整天忙忙碌碌,加之哄孩子也是门力气活儿,楚元策车内空调的温度又开得刚刚好,轻音乐更是容易让人放松。
楚元策自后视镜打量着她,她的长发略显出几分凌乱,随着她歪头睡着的姿势,将她小小脸覆了大半。
她睡得很安稳,但这种姿势一定不舒服。
他想将她抱回家去睡,但楚元策对秦慢慢而言,不过见了两次面而已。他太冒进,反倒容易让她心生怯意。
他呆呆的看了她片刻,到底还是出声喊了她:“秦小姐。”
秦慢慢没有反应,楚元策也就不再喊,他松了安全带,隔着一个座位看她。
长臂无意识的伸出去,在堪堪触及她脸的时候顿住。
他既已打定主意和她来日方长,又何必急于这一时,让她心生惶恐?
不知道这样看了多久,直至他左半边已然麻木,抬腕看表,也近凌晨三点,他才再次拉高了声音喊她:“秦小姐。”
秦慢慢睡眼惺忪,揉了揉双眼才回过神来:“哦,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没关系,担心你这姿势睡得不舒服。”
秦慢慢收拾了东西下车,楚元策自另一边下来:“你自己进去可以吗?”
秦慢慢点头:“可以的,麻烦你送我回来。再见。”
楚元策没有强求,点点头,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再见。”
秦慢慢次日有个项目会,才回来一周呢,工作就进入了紧张有序的状态。
比起香港,凌城的工作节奏相对来说还算慢的了,她进入状态也更容易一些。
恒远的高管坐在会议室,自动自发的分成了两派,一派说这个项目劳民伤财,接了有百害无一利,有的说公司在承接项目时,不要只着眼于眼前的利,得往长远了看。
“秦总,从你财务的角度出发,这个项目能不能赚钱?”火烧到了秦慢慢身上。
秦慢慢微微低着头,笔记本电脑上显示着她昨晚连夜做的财测。
昨晚在车上睡了两三个小时,回到家里手机充了电,陆子胜给她来了数个电话,她没回过去,径直开了电脑。
果然收到了陆子胜的邮件,说为了安臣的项目,恒远的股东要临时召开一个会议。
秦慢慢自然知道这临时会议背后的意义。
她是陆子胜力排众议从香港挖回来的财务总监,众多股东中,未曾知会任何一人。而这总监又和数年前陆子胜青梅竹马的束晚晚相似,他们难保不担心秦慢慢是使了美人计,才能进恒远任高职。
连夜做完修改数据后的财测,天已朦朦亮,也没能睡几个小时,便起来了。
陆子胜来接的她,两人便在来的路上又碰了一次。
“秦总?”股东继续发难:“我们要投资,总要让我们知道有没有收益。”
秦慢慢抬头,不卑不亢的道:“新做的财测报表,已于早上四点四十二分发到各位的邮箱。”
“你就告诉我们,能不能赚钱?”股东只要结果,至于你演算出来的测算报表,他们没兴趣。
秦慢慢不急不徐的道:“分两种情况……”
秦慢慢不是傻子,不会一口咬定能赚钱还是不能赚钱。很多东西都具有多面性,她把不同的情况陈述之后,决定由他们去做。这才是她分内的工作。
众股东听她说完,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发难道:“你这说了跟没说不是一样样?”
秦慢慢没有开口,陆子胜沉吟片刻道:“秦总所说,的确是我们面临的问题。财务数据也只能作为参考。秦总拖着病弱之躯连夜赶了这份财测,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秦慢慢自然知道陆子胜此言是在为她解围,也就顺着陆子胜的话,顺水推舟,揉了揉额头:“昨天淋了雨,的确不太舒服,但还能支撑得住,我去外面先透透气,然后回办公室,大家有事,可以致电或者邮件我。”
职场之上,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再正常不过,秦慢慢出了大楼,舒了口气。
昨晚没睡好,但不至于妨碍到她的精神。之前两年在香港,她也时常夜以继日的工作,精神好得像头牛。
但昨晚楚元策送她回来后,等她睡醒等了近四个多小时。
她摇了摇头,心道:秦慢慢啊秦慢慢,你从第一眼见他开始,就知道这个男人很危险,不过两天的时间,已经影响了你的生活。若是寻常男人也还罢了,可他心底里是有爱人的,而且这爱人还和你长得一样,你可别脑子一热,这么多年都没能好好谈一场的恋爱,到了他这里就栽了。
与她的困扰相反,楚元策最近心情可谓灿烂得很。
先是给承泽分公司的人发了一笔奖金,而后又给天泽商场的所有工作人员一人一份大礼包。顾成丰看不过去,找来了他的办公室。
顾成丰径直走向窗边,抬头望了望天空:”你这儿是晴空万里啊。“
楚元策坐在办公桌后,看着小布丁在一旁自己玩儿,眉眼一抬:”有话直说。“
”你这儿是晴空万里,给了一大笔奖金,买了一大批礼物,到了我这儿,就乌云密布了。你支出的每一笔款项,都是走的分公司的账务。“
楚元策不置可否,看小布丁摆弄一张拼图摆弄了半天,步过去坐在地板上,将正确的拼图往小布丁面前翻了翻。
“这是破镜重圆了?把你高兴的。”顾成丰没再说钱,那边秘书送了咖啡进来,他也不客气,端了一杯就喝。
“圆没圆你还不知道吗?”楚元策斜睨他:”回头得和公司的保全说一声,以后楚小乔不准入内。“
“不带这样儿的。”顾成丰笑道:“你这么小气,晚晚知道吗?”
“妈妈……”小布丁听见晚晚的名字,原本埋头在拼图之中,立即抬起头来。
事实上,他早上一睁眼就各个房间找了一遍。
楚元策不在房间,舒姐在厨房。他迈着小短腿下楼,找妈妈。
舒姐说妈妈上班了。他对上班没有概念,毕竟爸爸就算上班,也是把他带在身边的。
他要给妈妈打电话,但被自外面回来的爸爸呵斥了一顿。
爸爸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哄他,对他百依百顺,但自从妈妈出现之后,他凶了他好多次了,昨天还说要打他。
他哭闹起来,但不管用,爸爸压根儿不理会他。
他央着舒姐给妈妈打电话,舒姐说妈妈在上班,要开会,不能打扰。
后来舒姐拿早餐哄他,他饿死了,一时间忘了妈妈。
他就像做了个梦一样,梦里面,妈妈来了,梦一醒,妈妈走了……
可现在,连小叔公都提起了妈妈。他们以前从来不提妈妈的。小叔公是不是知道妈妈在哪里?
“找妈妈。”小布丁抱住顾成丰的大腿:“小叔dong,妈妈……”
顾成丰弯腰将人一把抱起:“想妈妈?”
小布丁头点如捣蒜,顾成丰看向楚元策,后者警告:“别瞎闹。”
顾成丰乐开了:“带孩子找妈妈,这哪是瞎闹?”
顾成丰将小布丁举得老高,抱着出门去:“走咯,找妈妈去咯~”
楚元策笑着摇了摇头。
昨晚送她回去,他就一直不从曾离开。她的窗户里透出光来,直到凌晨四五点才关,她急着从屏南县回凌城,必是有工作要忙。
她才刚睡下,小布丁要是给她打电话,必然吵醒她。
更何况,秦慢慢对他,必定还心生警惕,他们是陌生人,感情需要循序渐进。
顾成丰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带小布丁去,必然会掌握分寸。
恒远就在市中心,紧邻着一家大型商场。
难得楚元策来了凌城,顾成丰借着带孩子找妈妈的名头,偷了半日闲,给楚小乔拨了电话,两人约在商场甜品店见面。
他带个孩子出现在恒远,毕竟太诡异了。而他又八卦的想知道,楚元策和束晚晚之间,究竟怎么样了。
顾成丰给小布丁点了份牛奶布丁,小家伙眼珠子左瞄右看,显然还没忘记,自己是出来找妈妈的。
果然。
”小叔dong,妈妈呢?“小布丁眨巴着黑漆漆的漂亮眼睛,问得一本正经。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是小叔公,不是小叔dong。“
”妈妈呢?“
”马上就来。“
”什么是马上?“
顾成丰额头三条黑线:“等你吃完布丁,她就来了。”
小布丁似懂非懂,跳下椅子,朝服务员喊:“姐姐,布丁呢?”
服务员见他可爱,要逗弄两句,小布丁也不生气,执拗的要布丁,小叔公说,吃完布丁就能见到妈妈了。
服务员很快就给他送来了,小布丁舀了一大勺就要往嘴里送,那边有人过来阻止:“会噎着的。” 束婚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