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4日，平安夜，沈城。

　　从早上开始，天空就阴沉沉的，气温很低，北风吹来一片冰天雪地。

　　到了中午的时候，天色变得更阴沉了，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雪越下越大，到了傍晚的时候已经变成鹅毛般大雪了，天地间一片白色苍茫，整个城市都被这漫天的雪花覆盖，银装素裹，千里冰封。

　　在昨天晚上，罗懿德就已经通知了在沈城的所有守夜人今天要召开梦境审判的事情，要求所有的守夜人务必出席。

　　今天一早，就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布置会场，地点还是选在903房间，只不过之前在这里的几个伤员已经转移走了，史天紫几个人这段时间一直昏迷不醒，现在沈城的事情基本尘埃落定，再把他们放在这里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在会场周围，除了一些安全科的人，罗懿德还向市局借了一些警员在周围警戒，但出于安全考虑，罗懿德借人的时候明确要求要的人必须都得不是沈城本地的，鉴于罗懿德的身份和他这次平息沈城事件所做的贡献，市局当然满口就答应了，在中午的时候，一队人就已经派过来了，负责晚间会场的安保工作。

　　北方的冬季天黑的早，没到下午5点天就已经黑了，但那纷纷扬扬的大雪依旧下着，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势头。

　　到了晚上9点半，903的房间中已经来了很多人，所有在沈城的守夜人都已经到齐了。

　　罗懿德扫了一眼众人，见没有人缺席，便对众人说：“好了，我们开始吧。武鞅，你先筑梦，然后我们再进去；常辉，你留守。”

　　两人听了同时应了一声。

　　房间里摆放了很多单人躺椅，鸠杰已经最先躺下了，因为他是被审判的对象，所以构筑的梦境当然是以他的梦境为基础。

　　所谓梦境审判，顾名思义，就是在梦境中对人实施审判，因为在梦境之中更接近人的意识本体，而且守夜人都是擅长操控梦境的人，所以在梦境之中，守夜人辨别一个人是否说谎，或者是揣摩一个人的心理都更加容易一些，这也是第七司公审重要案件时常用的手段，几乎每个守夜人都不陌生。

　　在场的年轻守夜人之中，武鞅是最擅长筑梦的，所以布置梦境中审判法庭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他的头上。

　　昨天晚上，武鞅就已经接到了罗懿德的通知，他本就擅长筑梦，再加上早有准备，他刚进入鸠杰的梦境不久，就已经把一切都布置好了，然后告诉与他共享梦境的常辉，常辉又转达给在场的众人。

　　“既然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就进场吧。”罗懿德对众人说。

　　于是，在场的众人纷纷找了个躺椅躺下，闭上眼，纷纷入梦。

　　罗懿德将入梦点的坐标发给早已在总部等候的众人，然后自己也找个躺椅躺下，瞬间入梦。

　　武鞅在鸠杰梦境中构筑的这个法庭极其宽敞华丽，几乎有一个篮球场大小，整个结构层环形，北面是主审台，剩下三面是旁听席，中间比较空旷，只有一个小围栏，是被告站立的地方，斜对面也有一个类似的带讲桌的结构，是留给证人的位置。

　　几乎整个会场的建筑上都雕梁画栋纹了不少图案，有写实的、有抽象的，而且色调以金明色为主，乍看起来多了一分华丽却少了一分庄重。

　　鸠杰站在中间被告席的位置上，罗懿德自己坐在了主审席的座位上，其他人则三三两两的分别找个地方坐下，整个会场很安静，几乎没有人交谈。

　　过了片刻，步七海和一大群人也到了会场，其中有三个是第七司委员会的人，他们同众人点头示意，然后步七海和三个委员便走向主审台，做到了罗懿德的旁边，另外的人则坐到了两边的旁听席。

　　主审台一共七个位置，罗懿德是今天的主审，坐在中间，其他四个人分别坐在两侧。

　　罗懿德见人已经到齐了，便用木槌敲了敲桌子，高声说：“现在审判开始，请所有人保持安静！”

　　会场中本来就没有人交谈，罗懿德这一开口，更是人人正襟危坐，静的几乎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

　　“这次审判的对象是第七司的守夜人鸠杰，主要的罪名涉及以下几项，”罗懿德朗声说：“一，涉嫌通敌罪；二，擅离越狱罪；三，故意杀人罪。有人有异议吗？”

　　会场内鸦雀无声，甚至能听到罗懿德的回声。

　　“那好，既然没有异议，现在审判开始！”

　　众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被告席鸠杰的身上，从现场的气氛看，很多人都觉得今天的鸠杰恐怕凶多吉少了。

　　罗懿德坐在主审席的中间，轻咳了一声，说：“第一项罪名——涉嫌通敌罪，因为此项罪名之前在总部的听证中存在争议，所以今天我们先从第二项开始，擅离越狱罪。下面有请证人卫涵出席。”

　　卫涵正是之前在总部负责关押鸠杰的那个安全科的人，当时鸠杰正是用了一些手段在他值班的时候逃离的。

　　他的正身此时尚在守夜人总部，这次他是作为证人跟步七海远程入梦来的。

　　卫涵起身走出旁听席，来到主审席前的证人席，抬头望着罗懿德，表情倒还算镇定从容。

　　“卫涵，在座的未必都认识你，你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吧。”罗懿德说。

　　“好的，”卫涵说：“我叫卫涵，隶属总部安全科，平时主要负责羁押巡查和一些安保工作。”

　　“卫涵，之前在总部鸠杰被羁押期间是你负责吗？”罗懿德问。

　　“是我负责，确切的说，是我和另一个同事负责，我们俩一天一轮班。”

　　“鸠杰逃跑的当天是你值班吗？”

　　“是的。”

　　“跟我们说说那天越狱事件的始末。”

　　“好的，”卫涵开口说：“那天是我值班，晚上我给鸠杰送饭的时候，他说手纸用完了，让我再给他送点，所以我就去后勤拿了几圈手纸，回来的时候发现鸠杰莫名其妙的倒在地上，头上有一个伤口，血流如注，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他精神崩溃发生了自残事件。我在安全科这几年，因为经常负责羁押犯人，所以见过很多这样的事情，一些犯人因为长时间被羁押在狭小的空间，精神上难免都会出现一些问题。当时我没有多想，赶忙冲进屋去想查看他的伤势，不料我刚到他身边，他猛地起身抢了我身上的配枪，然后把我放反锁在里面，擅自逃跑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存在失职。”

　　罗懿德听了点点头，然后转向鸠杰，问道：“对于卫涵的述说，你有异议吗？”

　　鸠杰摇头说：“没有，事情的经过的确就像他说的那样。”

　　“很好，”罗懿德对卫涵说：“辛苦你了，你可以回去了。”

　　卫涵冲罗懿德点点头，然后离开了证人席，返回了旁边的旁听席。

　　罗懿德又对鸠杰说：“既然你对刚才卫涵的证词没有异议，那么对于擅离越狱这项罪名，你认罪吗？”

　　“我认罪。”鸠杰点头说。

　　“那好，既然这样，这项罪名成立，在审判最后我会根据现有的规定对你判定应有的罪惩，你有异议吗？”

　　“没有。”鸠杰说。

　　从头到尾这项罪名的审讯都进行的很顺利，这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证据确凿，而且罪名也不是很严重，鸠杰完全没有抵赖的必要，而且就算他想抵赖也根本不可能。

　　其实，大家心中都清楚，这次的审判，故意杀人罪才是重点，因为不论因为什么，鸠杰身为一个守夜人毕竟亲手杀了50个人，这项罪名可不小，如果真追究起来，判鸠杰死个十次都够了。

　　审厅中依然很静，众人能清晰的听到罗懿德那低沉的声音：“既然第二项罪名被告人已经认罪，那么，接下来我们开始第三项罪名——故意杀人罪。”

　　罗懿德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件，说：“这次的证人有点多，步隼，左翼，青子衿，武鞅，秦小七，奚平。”

　　“到！”被点到名字的几个人纷纷起立应声。

　　“出列！”

　　几个人闻声纷纷离开旁听席，在证人席的位置上齐刷刷的站了一排。

　　“你们几个都是303医院事件的参与者，”罗懿德说：“在这项罪名审判开始之前，有必要让在座的各位了解一下事件的背景。步隼，你简要的跟大家说一遍吧。”

　　“是！”步隼应了一声，然后将303医院事件的始末当众讲了一遍，他口才很好，只用了只言片语就将整个事件都交代清楚了，条理清晰，而且没有一句废话。

　　罗懿德听了满意的点点头，说：“事情的背景已经交代清楚了，那我们现在正式开始对这项罪名的审理，按照惯例，还是请证人先说吧。”

　　罗懿德瞥了一眼证人席处站着的那一排人，问道：“有谁想先说吗？”

　　步隼站的位置最靠近主审席，他挺直腰杆，说：“我先说吧。”

　　“好，请讲。” 梦境操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