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素来没有什么秘密,新帝盛宠兴妃,夜夜留宿兴和宫。敏妃娘娘不过是在兴妃封妃之日进了兴和宫道贺,结果不仅伤了手,形容狼狈地出来,次日还被皇帝禁了足。
宫里人纷纷猜测,敏妃得罪了兴妃惹得龙颜大怒。即使对段宜兴心怀不满的宫妃也不敢再去兴和宫造次,毕竟已经有了前车之鉴,连皇后娘娘都不敢多言,谁还愿意强出头?
慈安宫。
一室‘花红柳绿’,一片清丽之音,“臣妾给太后请安!”
江太后笑得和蔼,“都起来吧!”玉指轻扬,“兰姑姑,奉茶!”
“是!”兰姑姑领着宫女出去,不动声色地大量一眼室内的宫妃,心中暗叹:今日怕是又有闹心事要发生了!
兰姑姑前脚刚出去,一名鹅黄色衣衫的宫装女子便盈盈跪下,泫然欲泣道:“太后娘娘,您可要为臣妾们做主啊!”
“哦?丽嫔这是怎么了?”江太后凤眸微微眯起,指尖的蔻丹艳丽养眼,莫名增加了几分威严。
丽嫔抬起头道:“皇上独宠兴妃,那兴妃性子骄纵,连敏妃姐姐都没讨得了好去,如今还被皇上禁足宫中,”见江太后不动声色,她心中有些焦急,忘记了敏妃的嘱咐,脱口而出道:“兴妃若是不将臣妾等放在心上也好,只是她入宫数日,不曾来给太后您请安,着实未曾将您放在心上,如此骄纵得目中无人的女子,太后娘娘可要好好劝说皇上,莫要被她迷了心窍去!”
林青栀扑通一声跪下,怒视她,“丽嫔,你休要胡言乱语!”
“放肆!”江太后忽然冷喝一声,众人纷纷低头不语。
林青栀脸色一白,磕头道:“太后恕罪!”
丽嫔吓得跌坐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座上之人。
江太后冷声道:“来人,丽嫔言行无忌,品行失德,降级一品,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丽嫔挣扎着求饶,“太后娘娘,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错了!”
江太后无视她的哀求,瞥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宫妃们,警告道:“后宫之中,历来是非多。哀家不管你们心中如何嫉妒、怨恨,可是你们都要记住,后宫是皇帝的后宫,无论皇上行事如何,你们不可多加置喙。”
皇后带着宫妃们跪下称道:“臣妾谨遵教诲!”
江太后看了眼端着茶水站在一旁的兰姑姑,叹气道:“今日哀家也乏了,你们且退下吧!”接着又想起什么,柔声道:“皇后留下!”
“是!”众人鱼贯而出,不敢多言。
林青栀默默打量一眼皇后,手指攒着衣角,出了慈安宫就匆匆去了兴和宫的方向。
兰姑姑为皇后添置茶水,默默站到江太后身后,低头候着。
顾可欣绞着帕子,柔声问道:“母后,可是有事要吩咐臣妾?”
江太后抿了一口茶水,忽然道:“皇后对敏妃被禁足一事,有何看法?”
历经方才的丽嫔被罚一事,顾可欣一时也摸不透江太后的想法,只好恭敬道:“母后,此事臣妾知之甚少,只是听说皇上生了怒,谁求情都不管用的。”
她忽然苦笑道:“兴妃对皇上而言,不比常人,想必是敏妃做了些什么,才惹得龙颜大怒。”
“不比常人?”江太后忽然冷哼一声,“她既然入了宫,封了妃,就要守宫里的规矩。”她望着下首沉默不语的女子,音调微微拔高,“你既是后宫之主,凡事就要多操心些。该教的规矩也要给她们教好了,你既然掌管着凤印,就要替皇帝打理这后宫。”
“是,臣妾受教!”顾可欣脸色有些发白,她明白江太后这是在说段宜兴,丽嫔的话并非没有影响。段宜兴自从进宫就未曾踏进慈安宫一步,江太后当初就不喜欢她,如今见皇帝对她恩宠有加,更加厌恶那女子。
只是……
“兴妃正得皇宠,臣妾也无法擅自踏入兴和宫一步。”顾可欣为难道,“太后,兴许兴妃只是初入皇宫,还不懂规矩,并非存心冒犯您。臣妾……”
“不懂规矩就教她规矩!”江太后忽然打断她,带着三分怒意,鄙夷道:“到底是小家小户的女子,上不得台面,仗着皇帝宠着,竟然如此目中无人。”
这后宫之中,除了慈安宫,还有皇后去不了的寝宫,段宜兴当真是恃宠而骄了!
顾可欣低头跪下,“母后息……”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口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
“母后!何事惹您发了火?”
林和愿带着段宜兴欣欣然走进来,看也不看还跪在地上的皇后,唇角含笑,“儿臣带着兴妃来给母后请安了。”
段宜兴收到林和愿的眼神,盈盈跪下,忍着心中的不安,恭敬道:“臣妾给母后请安!”
江太后目光冷淡,看着跪在地上的段宜兴和顾可欣两人,就要发作。顾可欣却忽然道:“臣妾给皇上请安!”转而望着低头不语的段宜兴,笑得温柔,“兴妃身子可好些了?”
这些日子,皇帝对外宣称兴妃昔日落下旧疾,身子抱恙,禁止闲人打扰,就连给太后请安也免去了。
段宜兴也不好无视她,即使她对这个女人没有一分好感,淡然道:“并无大碍,多谢皇后娘娘挂怀!”
“好大的架子!”江太后一声怒喝,直视着跪在地上的段宜兴,“身为妃嫔,你不像皇后请安,反倒让皇后先同你问好,兴妃莫不是得了皇宠,就忘了宫中的规矩?”
段宜兴一愣,“臣妾……”
林和愿自然不忍心她遭遇刁难,就要解围,“母后……”
江太后却瞪他一眼,话却是说给段宜兴听的,“虽说你出身低,总归是官宦之家,没得如此恃宠而骄,失了礼法,如此这般和乡野粗民有何分别?”
她鄙夷道:“你母亲虽然是个妾,但也不至于教出你这样的女儿!”
段宜兴面色一白,她如何说她都无所谓,只是她母亲并没有错,江太后未免欺人太甚。她抬头倔强地看着上座尊贵的女子,“太后,臣妾虽然出身低,却也知道‘讲理’,您若是看臣妾不顺眼,尽管处罚,莫要侮辱臣妾的母亲。”
“放肆!”江太后不料当初王府中委屈求全的女子竟然敢这样同她剑拔弩张地说话,气得站起身来。
林和愿阻止不了段宜兴,他知道她母亲对她的重要性,江太后有心刁难,踩到她的痛脚,这小女人失了理智,一贯是谁都不怕的。
但他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江太后再来伤害段宜兴,不动声色地站到段宜兴身前护着,低头道:“母后息怒,朕知道母后是责怪兴妃没来同您请安,只是近日她身子旧疾发作,缠绵病榻,朕心生不忍,怜惜她往日受了许多委屈苦楚,这才恩准她缓些时候再来,免得过了病气。”
江太后银牙咬碎,皇帝这是在指责她当日威逼他将段宜兴的孩子打掉关进冷宫的事情。
怜惜她往日受了许多委屈苦楚?
江太后冷笑道:“皇帝这是在责怪哀家?你为了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哀家,现在说这些是在为她打抱不平吗?”
段宜兴身子颤抖,咬唇不语,一想到就是这个女人,害死她孩子的罪魁祸首,她恨不得扑上前撕咬她的皮肉,更别提要跪在这里同她低声下气地说话。
只是今日林青栀匆匆报信,唯恐日后生了变数,林和愿才带着她过来。在这深宫之中,不可能一直对太后视而不见。
林和愿意味不明地瞥了眼跪在地上默不作声的顾可欣一眼,深沉道:“母后严重了。只是兴妃身子抱恙,皇后也是知道的。朕以为皇后会同母后解释,看来如今是朕多想了。”
顾可欣身子一僵,喏喏道:“皇上……”
林和愿打断她,看着怒不可遏的江太后道:“今日朕同兴妃过来正是想向母后请罪。母后若是觉得不解气,也尽可将这殿中有罪的人惩罚一番。”
江太后胸口起伏不定,皇帝这是在逼她拉着皇后下水吗?
若是要惩罚段宜兴,就要惩罚皇后。这个儿子,当真是对段宜兴那女人着魔了吗?
“哼!”江太后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毫不示弱的林和愿一眼,“皇帝都这般说了,哀家哪里还能惩罚谁?”
林和愿微微一笑,“母后大度,自然不会计较。”他不忍心段宜兴在地上跪得太久,他食髓知味,近日里每夜都缠着她不放,狠狠纠缠,她的身子多少有些吃不消。这般跪着,他心疼。
“母后都消气了,你们都起来吧!”话虽然这样说,但是手却已经伸到段宜兴面前,将她搀扶起来,柔声细语,“昨夜累着了,你小心些!”
顾可欣刚刚站起来的身子狠狠一颤,不可置信地望着林和愿宽厚的背影。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在他母亲和他的妻子面前说出这样露骨的话来?
顾可欣转眼看江太后,却见她目光阴狠地盯着段宜兴,一语不发。被太后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到,顾可欣匆忙低头,掩饰自己的心痛震惊,还有不安。
段宜兴不懂为什么林和愿要说这些,只是能让殿中她厌恶的女人愤怒伤心,她也不计较心中涌起的害羞惊讶,径直柔声道:“潺儿没事!”
郎才女貌,柔情蜜意,却让江太后看得怒火中烧,猛不丁轻叱一声,“哀家乏了,都出去吧!”
见段宜兴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江太后目露鄙夷,转而看着皇后道:“兴妃既然身子好了,皇后以后就要多教导教导她。还有敏妃,也解了禁足吧!”
有林和愿在这里站着,她不能拿段宜兴怎样,只是来日方长,后宫从来就没有风平浪静的时候,段宜兴树大招风,皇帝越是宠着她,后宫之中想要算计她的人就越多。
顾可欣俯身道:“是,臣妾明白。”
既然皇帝没有做声,想必是要卖太后一个面子,不想把场面弄得太僵。她此时只有遵命的余地,哪里还有别的话可说?
江太后瞥了眼低头沉默的皇后一眼,冷笑,不管是为了权势地位,还是为了所谓的爱,这个女人都是对付段宜兴的一把利剑。 君心不似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