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刚开口,水珠从头浇下,本能的闭上眼,几乎是同时胸前一阵湿热,那熟悉的感觉……
上当了!
氤氲的雾气中,一颗黑漆漆的脑袋拱呀拱,沙哑的声音自胸口发出:“我说了帮你洗干净,可没说洗衣服。”
骗子!
不知道是被孟涛刺激,还是怎么地,这夜庄晓培打了鸡血一样,任凭我怎么求饶他都充耳不闻,硬是折腾了一夜。
天快亮时终于消停,我沉沉睡去,正睡得香时被电话吵醒。打电话的是孟佳,说已经安排好我和孟涛见面,地址已经发到我手机上,让我不要迟到。
我半睁着眼,扫了一眼那个地址,瞌睡瞬间飞了一半。好巧不巧,地址上的饭店,离锦西集团就隔着两条街,约的又是中午……啧啧,这要是有缘,再碰上庄晓培也是可能的。
一看十一点过了,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疲惫不堪去和孟涛见面。然而,心里对于一会儿要做什么该说什么完全没有想法,只有见机行事。
出门时余光扫过镜子里那张睡眠不足的脸,很是可怜。不由得哭笑不得,这算是因祸得福吗?都不用装,往哪儿一坐就是哀怨相。
睡眠不足的后果就是脑子混混沌沌的,珍爱生命,果断放弃开车,打车前往。不等伸手,刚往街边一站,一辆黑色的路虎开过来。我心说这人停哪儿不好,偏要停我跟前挡路,正想挪个地儿,车门开了,一个俊朗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不是李大峰是谁。
李大峰也不问我去哪儿,径自拉开后车门:“季小姐,请上车。”
必定又是庄晓培安排的,那厮就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所以,心有灵犀什么这东西,也是有利有弊。
把地址告诉李大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让他到了再叫我。
我以为闭上眼睛就能睡着,出乎意料的是,只是累,但并没睡意。睁开眼,后视镜中李大峰的表情一丝不苟,就是一个完美的司机兼保镖。
不知为何想起离开小县城前的那一天晚上,火堆边推心置腹,街上一起打流氓,那时我们说是雇佣关系,但其实更像朋友。哪像现在,李大峰的言行举止中透着恭敬,还有客气和疏远,朋友是绝无可能了。
这就是庄晓培的高明之处,他不介意用你,也不说什么,直接把身份差距摆在你面前,那是一条跨越不过的鸿沟,聪明的人会选择知难而退。不聪明的人嘛,他也会让他变得聪明。
还没下车就看见孟佳站在饭店门口,看见我一路小跑过来,不等车子停稳,殷勤的为我拉开车门:“我哥已经在里面了。”
我跟着他往里走,心说她今天怎么没喊我跟李大峰断了呢,一思索,才明白原来她全部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根本就没看见坐在驾驶位上的李大峰。
孟佳挽着我往里走:“一会儿见到我哥,先不要说钱的事,打打苦情牌,等他回心转意了,一切都好说。”
我看了她一眼,这番话实在不像是出自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儿之口,倒像是经验丰富的居委会大妈。
怪不得要出来接我,是怕我上来就把事情搞砸,由此可见复合这事儿只是孟佳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孟涛根本没想过。不过要是孟涛知道,自己亲妹联合前妻一起算计自己,不知道该是何种感想。
孟佳领着我一路往里走,最后在一个包间前停下,推开车门的瞬间,换上一副天真的笑脸:“哥,你看谁来啦。”
窗前的男人闻声回头,那张我朝夕相对了六年的脸,一如既往的儒雅俊朗,带着温和的笑。
我一直都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下了那样的狠手之后,还能淡然自若的面对受害人,就像事情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一样。
“冉冉,过来坐。”
他拉开椅子,那熟络的语气,让我有瞬间回到当初的错觉。就好像从来没有车祸,没有流产,更没有包藏祸心的枕边人。
孟佳拉着我来到桌前,香味扑鼻。低头看去,一桌子菜,都是我曾经爱吃的。
恍惚中就听孟涛淡淡的说了句:“小佳,你不是下午还有事吗?”
我瞬间清醒,他这是想和我单独谈。然而孟佳一时没听出来孟涛的赶人之意,屁股悬在椅子上方,一脸茫然:“没有啊。”
孟涛看了她一眼:“还是你给我说的,今天下午有新生欢迎会,不能缺席。”
语气落在最后一句话上加重,孟佳要再听不出来就是棒槌了,坐到一半的她马上站起来往外走:“哦哦,是有事,瞧我,看见嫂子太激动,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小佳,别乱喊,我和冉冉已经离婚了。”不等我开口纠正她,孟涛已经开口了,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悦。
孟佳满不在乎的说道:“我知道你们离婚了啊,可哪有什么关系,在我心里一天是嫂子,一辈子都是我嫂子。”又冲我叫了声嫂子:“我先走了,嫂子,下次我们约着逛街呀,我现在在江城上大学,随时都能见面。”
房间终于恢复安静。
孟涛在我对面坐下,语带歉意:“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你也说了她是小孩子,我怎么会生她的气。”说着叹了口气,语气幽幽:“第一次见她时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转眼都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
孟涛眼中闪过一抹柔软,我知道他也是想起了往事。
心里冷笑一声,嘴上给他道歉:“怎么说起这些来了,对不起。房子的事孟佳已经给我说了,你放心,我会帮你和沈微说说。只是毕竟上百万的东西,就算我和她关系再好,她也需要时间考虑。”
孟涛眼神恢复清明:“我今天让孟佳约你出来见面,和房子没关系。冉冉,你还好吗?”
若说没有昨天沙龙上那一慕,他这问句还好吗无可厚非,可现在还这样问,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我偏不让他如意,扯了扯嘴角:“好不好你昨天不是看见了吗?”
孟涛的表情微微一滞,他没想到我会说实话,神色间闪过一抹挣扎,终是败下阵来:“看到他那样对你,我也很难受,当初在民政局时,我还以为他能给你我给不了的幸福……没想到。”他忽然前倾握住我桌上的手:“冉冉,离开他。”
我忍住抽出手给他一巴掌的冲动,怒极反笑:“然后呢,跟你吗?”
孟涛陡然松开手移开视线,声音中带着苦涩:“怎么可能,你也知道我有妻子,再过几个月,就要当爸爸了。”
神色冷下来,连伪装都不必:“我知道啊,所以我好不好都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好好过你的日子吧孟涛。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离婚了,不过你放心,房子那边我会尽力。”
站起来就走,这欲擒故纵,以退为进的戏码谁还不会。
没走几步,胳膊被孟涛拉住:“别这样冉冉,你这样我很难受。”
想也不想反手甩开他:“说话就说话,别拉拉扯扯的,要让人看见还以为我们旧情复燃了。你不怕肖语玫误会,我还怕庄晓培的拳头。”
这倒不是假的,我可没忘庄晓培给我订的那三条。
孟涛松开我,不过眼神一紧:“他打你了?”
既然他明知故问,我就顺水推舟好了,咬咬唇:“你说呢,大庭广众之下都能那样对我,何况私底下。”边说边把袖子往下拉。
孟涛果然注意到我的动作,不由分说拉起我的手,撩起袖子一看,一片青紫,惨不忍睹。
那其实是欢爱的痕迹,庄晓培真特么是属狗的。别人说想把你吃下去只是表达一种爱意,而他却是言出必行,每个地方都啃一遍才算完。
可惜孟涛这种看似老司机的新手哪里懂,他一看就以为我这是被庄晓培打的,顿时义愤填膺的说:“他都这样打你了,为什么你还不离开他。”
我抽回手,拉下衣袖盖住,用堵孟佳的话堵他:“我要生活,没有他也是别人。”
孟涛哑沉默,尔后责备道:“你怎么会选了这样一个男人。”
他的语气让我想笑,而我也确实笑了,不过是冷笑:“你太抬举我了,选择权从来不在我手上。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和一个杀死我孩子的人生活?”
孟涛眼神变了变:“你知道?”
陈述的语气,而不是疑问。
我收了笑,声音底下去:“知道什么?知道他撞我们的车害死了孩子,还是他把你关进交警三分局?杀人凶手就在眼前,却没办法杀之而后快,你知道那是种什么心情吗?”
“偏偏我还要低声下去去求他,让他放了你。这也就算了,你根本不知道庄晓培有多么变态,那时被他关在医院里,有好几次我都想从窗户跳下去,一了百了,去地下陪我们的孩子算了,可又不甘心,想着只要你出来了,总有报仇的一天,谁会知道……”
一声闷哼,孟涛瘫坐在椅子上,痛苦的撑着头:“对不起冉冉,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他当然不知道,他只是笃定了我必死无疑。
我冷眼看着孟涛,就算此刻他的痛苦是装的那又怎样,那一个个漫长孤寂的黑夜,不能由我一个人背负。 哪有动情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