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着他不说话,路风一口喝光杯子的酒重重放下:“你在威胁我?”
“我没有威胁你。”
我认真的摇了摇头:“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你放心,那天答应你的话我说到做到,我不会缠着他,事实上你比我清楚从头到尾是他千方百计的算计我。你也看见了,为了躲他我不惜跳河,现在好好的医生放着不去做,沦落到在工地卖盒饭。所以,就算我求你,不要打破我现在平静的生活,你也不要再来工地,否则他很快就会发现端倪,那是我们都不想看见的。”
事先在脑子里过过无数遍的话从嘴里说出来,淡漠的语气里夹杂着些许凄楚,再配上一点痛苦的表情,如愿以偿的让路风的神情晦暗不明。
这确实是一场鸿门宴,而我确实是在利用路风。
“我知道。”
说完这句后,路风没再说话,一言不发的喝着酒,一瓶白酒眼看就要见底了。
看样子酒量很好啊,我准备再去拿瓶酒出来,刚转身就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回头一看,很好,已经醉了,不需要我再多浪费一瓶酒。
一下子没扶起来,我有点吃惊。庄晓培他们四个人当中,路风稍矮一点,没想到体重一点也不比庄晓培轻,同样是属于看上去瘦其实有肌肉的那一类,死沉死沉的。
我用了吃奶的力气才把他扶起来,好不容易走到卧室门口,却停了下来。
路风和其他三个人都不一样,就像个邻家大男孩,我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朝大门口走去,将他丢在竹林里,回家锁门睡觉。
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浪费了,很可惜,但并不后悔,我想我到底还是和他们不一样,做不到豪无节操没有底线。
第二天路风没再出现在家门口,卖盒饭的时候也没看见他,生活又恢复到他没出现之前,买菜做饭卖盒饭,和城管玩躲猫猫。
说恢复不尽然,因为没过两天,我就嗅到了一丝异样。那是种被偷窥的感觉,视线无处不在,可每每回过头,什么都看不见。
我想那一跳,庄晓培是真的吓着了。
这天城管又来的时候,我不跑了,原地不动,一副爱咋地咋地的模样。
城管反而觉得稀奇了:“哟,今天怎么不跑了。”
我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你们天天追得不烦,我天天跑得都烦,说吧,想怎么样,罚款还是进局子。”
嚣张惯了的城管大约很少见到不跑还这么嚣张的小贩,顿时恼羞成怒,一脚将保温箱踢翻,顿时汤汁四溢,饭菜朝我飞溅而来。
就在饭菜落到我身上的前一刻,眼前一黑,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我一点都不吃惊。
庄晓培松开我,灼热的视线从上到下将我打量了一遍,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关切:“伤到哪儿了?”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真像我对他多么重要。
可分明不是,我推开他站起来,目光扫过他沾满汤汁的衬衣,抬脚就走。
庄晓培还没动,城管拦住我的去路:“走什么走,跟我们回去好好解释一下,违法摆摊屡教不改,不好好教育一下还得了。”
“你想教育谁?”
庄晓培开口了,冷冽的语气同刚才判若两人,眼里迸射出寒光,杀气四溢。
“哟,哪里冒出来的小子,阻碍城管执法,找死。”城管说着提起板凳就朝他砸去。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任凭庄晓培在江城多么权势滔天,到了这儿谁还认识?照例没人卖他面子。
庄晓培自然不可能让城管得逞,手一伸挡住板凳,顿时木板四溅,下一秒化被动为主动,狠狠的一脚踢向砸他的城管。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我抄着手站在一旁看戏。
看不出庄晓培还是个练家子,以一敌四居然也没落下风,杀气腾腾,如冷面阎王。城管见状有些被吓到了,其中一个人退出战斗走到旁边开始打电话喊人。
我想也不想走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下他的手机摔了出去。笑话,真要叫人来,帮的是庄晓培可不是他们,那还有什么戏看。
“啪”的一声,手机四分五裂。
城管回过神来,骂骂咧咧的朝我踢过来:“操你妈,敢摔我手机,你是想死。”
我躲闪不开,就在他的脚落到我身上的前一秒,一个人影扑过来。
“小心。”
一声闷哼,却不是庄晓培,而是路风。
我怔忡的抬头去看路风,这个时候他怎么来了?
胳膊一紧,头晕目眩中我闻到熟悉的气息,庄晓培将我拉回他怀里,身上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场面没有因为路风的到来更混乱,反正冻结了一般。
我这才看到来的不是路风一个人,还有一水儿穿制服的。
队长模样的人走到庄晓培面前点头哈腰连连道歉,直说自己手下有眼不识泰山,大水冲了龙王庙。
庄晓培眉目冷峻,不发一言,那队长顿时冷汗淋漓,转头叫之前动手的几个滚过来道歉。
他们怕他,我却不怕他。伸手去推一下子没推动,冷哼一声,重重的一脚踩下去。
他吃痛手上一松,我趁机离开他的怀抱。
庄晓培手指微动,到底还是没有阻止我离开。
从路风旁边走过时,余光看见他额角一片青紫,看来果然如我所料,庄晓培对他的隐瞒很生气。
他应该感激我手下留情,不然绝不会是这点无伤大雅的小伤。
风扇吱吱呀呀的转着,我坐在小桌前慢条斯理的吃着午饭,连院门被人推开都置若罔闻。
温度适宜的绿豆骨头汤顺着喉咙滑到胃里,鲜美不腻味,营养又解暑。
这是我为盒饭配备的免费例汤,盒饭之所以卖得好,这汤功不可没,可以说工人都是冲着这免费汤水来买的盒饭。但哪有什么关系呢,无所谓本末倒置,异曲同工就行。
这些年一直都是孟涛照顾我,在做饭这件事上我有自知之明,我能保证把它从生变熟,离好吃还差得远,更不用说以此来挣钱。至于汤么,那就简单多了,网上下载两个食谱,照着食谱一步步的来就能做出媲美星级酒店的汤,无非就是工序烦琐点,时间多花点,而恰好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最后一口汤下肚,桌上同时投下两道阴影。
“冉冉,我饿了。”
这天经地义的语气,我抬起头平静无波的看着庄晓培:“这里不是饭店,我也不是你妈,没管你饭的义务。”
庄晓培并不生气,说完在对面坐下来,高大的身躯在小桌旁看上去很是滑稽。
身上的衣服显然已经换过,又恢复了英俊潇洒的贵公子模样。
他坐下来我站了起来:“还有,我和你没那么熟,我的先生叫孟涛,你可以喊我孟太太。”
“你怎么说话呢?”路风不满了。
我眉头一挑:“不爱听啊,不爱听走啊。”
路风面色一僵:“你……”
“路风。”
庄晓培呵斥道,路风瞪了我一眼,虽然不甘心,但没再开口。
庄晓培闲闲的看着我:“从你出事就没露过面,这样不称职的老公不要也罢。”
我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这一切不是拜你所赐么。”
拿着碗筷往厨房走。路过路风身边时停了下来:“庄晓培来找我是因为六年前我救了他,你来找我做什么呢,难不成因为喜欢我?”
话音未落,屋里明显温度骤然低了好几度。
路风顿时慌了,急忙解释:“二哥,你别听她乱说,你知道的,我,我没有……”
“你可以走了。”庄晓培声音冷冽如冰。
路风还要解释:“你听我说二哥……”
被庄晓培打断,“我知道,不然你今天不可能站在这里。好了,你先回去,没我的允许不准再来。”
路风耷拉着肩旁,像只斗败的公鸡悻悻离开。
走前狠狠的看了我一眼,我毫无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有本事你咬我一口啊。
他自然不可能咬我一口,连再看我一眼都不敢,庄晓培一声轻哼,他便夹起了尾巴。
路风走了,庄晓培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我也无所谓,只把他当空气,径自到厨房洗了碗,把晚上炖汤的材料准备好,去卫生间洗漱准备睡午觉。
出车祸以来最平静的就是这段时间,每天买菜做饭卖饭,回来吃过饭收拾收拾,然后好好的睡个午觉。任何事都不用想,安心的过好每一天,简单而纯粹。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天塌下来当被盖,我现在大概就是这种状态。
心宽体胖,加上作息规律了,一个月下来明显感觉到身体好多了,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
今天因为这场突发事件,已经比我平时睡午觉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洗脸时眼睛都睁不开了。
推开卫生间的门乍然看见庄晓培杵在门口,有点没反应过来:“你怎么还没走?”说完就反应过来,庄晓培既然找来,又怎么会走。
“你知道我不会走的,冉冉,我们谈谈。”
庄晓培看着我,那幽深的目光落到我身上,像要把我吞噬。 哪有动情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