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杵着做什么,滚,滚啊,我不要你的怜悯,走啊。”君逆尘看着她一动不动的模样,更加暴躁了,用手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拼命吼着。
他双眼赤红,眼中全是血色,还有对未来的绝望和悲凉,交织成了苍茫的无望。
他还有大仇未报,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做,可是上天却这么的残忍,剥夺了他的双腿,要他如何驰骋天下,如果报仇雪恨?
心里的不甘和怨愤几乎翻天,看着倾心的样子,眼中痛意更浓。
起初答应她留在身边照拂,只是因为他觉得萧逸能够治好他的腿,只是贪恋着有她的温柔。
如今他的腿已是好不了了,再留她在身边做什么?
怜悯自己吗?可怜自己吗?
不,他不需要。
不管谁要同情他怜悯他都可以,唯独不要是她。
君逆尘双眼充血,暴虐的想着。
看着他狠厉的目光,倾心吓得倒退两步,心里撕扯般的疼着。
他怎么会知道,他双腿残疾,他痛,她比他更痛。
他那么冷漠孤高的一个人,不过二十一岁的年纪,可是却要忍受双腿残废的痛楚,他怎么能够平静?
她心疼他,可是她不敢表现出来,每天那么努力的笑着对他。
她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他为什么还要这么的迫不及待的把她赶走呢?
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他冷静下来,她拿着抹布上前,默默的擦干地上的水渍,然后默默地离开。
不管他怎么吼着让她滚,她都始终充耳不闻。
君逆尘看着倾心倔强的挺直着背影,眼中的狠厉渐浓,直到她消失不见,他才狠狠的一锤床,不甘心的重重的倒在床上。
他不要她的怜悯,不要……
晚间,萧逸在尝试新药没有过来,而倾心端着一碗药走到床前。
看着背对着她睡着的君逆尘,倾心缓了缓神,低声道:“尘,起来喝药了。”
她的嗓音柔和带着沙哑,很是好听,但是听在君逆尘的耳中,激起的却只有暴虐。
君逆尘没有睡,他猛的撑着身体坐起来,恶狠狠的看着她。
狠厉的说:“我不要你的照顾,你听不懂是吗?你滚,我让你滚啊。”
他低吼的模样很狰狞,但是倾心似乎早有准备,没有半点退缩。
一边拿汤匙将药吹凉,一边坐在床边淡淡道:“喝药吧。”
她的眉宇间带着疲倦,眼底下方一片青黑,显然有很久都没有睡好了,不多说话,只是安静的重复着喝药几个字,仿佛木偶一般,不再会说别的。
君逆尘心里一痛,不知道她怎么会被他折磨成这个样子,他不能这么下去,不能。
想着猛然大喊:“来人,来人,把她给我赶走,我不想见她,一点都不想。”
他大吼着,却没有人回应,顿时一愣。
“不用想了,他们都被我支走了,这里除了我们两个,今天不会再有别的人来了,你除了靠我,没办法靠别人的。”倾心淡淡的说着,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脸上也平静得吓人。
他受伤的这段时间,她照顾他,什么都亲力亲为,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君逆尘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中的猩红仿佛都定格了,只是死死的看着她。
“你现在双腿残废,除了瞪眼怒吼,还会做什么?我把人支开,你就只能顺从我。我劝你还是赶紧喝药,等脚好了,你自然就自由了。”倾心前所未有的冷漠的说着。
她这话说得冷漠,说得决然,明显的刺激到了君逆尘。
君逆尘哼哧哼哧的喘着气,如同受伤的野兽一样,充满了暴虐。
他凶狠阴戾的看着她,眼中全是狠辣。
那一刻倾心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浮现出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惊惧得几乎不能动弹。
但是想想他的脚,她只能暗自咬牙,然后将药碗端着往他的嘴里送。
君逆尘是残了,双腿残疾,只能躺在床上,不能行动。
但是他的手还没有残,脑袋也还没有残。
倾心的举动刺激到了他,让他觉得悲哀的同时也全是都是伤口,直接挥手打开她伸过来的手,碗还没有凑到他的唇边,就被他无情的打落在地。
碗在“嘭”的一声响声中四分五裂,药也瞬间洒在地上,顺着竹板的间隙流向下方。
倾心看着那碗支离破碎的药,脸上的表情竟然是麻木的。
她抬眼看向君逆尘,神色那么的平静而淡漠,陌生得让君逆尘都快不认识了。
初见时她的怯懦笨拙,后来的娇俏嫣然,如今的平静淡漠,她的变化之快成长之快让他惊讶。
可是,那又怎样?她可怜他残废,那又怎样?
不是爱,什么都没有用。
那一刻,君逆尘才恍然发觉,原来他对她的情感,早就已经由最初的朦胧转变成了如今的爱恋。
可是,如今双腿已残,还能怎样?
靠着她的怜悯过日子吗?不,他不需要。
他是君逆尘,哪怕腿残了,也不需要施舍。
倾心竟然没有和他争执,仿佛他会打掉药碗是她早就有所预料的,直接起身朝着外头走去,连地板上的碎片都没有收拾。
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在门口消失,君逆尘敛着眉,告诉自己不要担心,难过,她就是走了又怎样?他本就孤身一人,也不需要施舍来的陪伴。
但是没一会儿,倾心又回来了。手上同样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
君逆尘看着她回来,心里微微欣喜。可是看着那药,却又无比的恼怒。
因为只要一看到那药,他就感觉她在施舍他,在怜悯他,而这些,他都不需要。
抿着唇别过头不想看她,她却固执的伸手将他的脸扳过来,另一只手里的碗还没凑到他的面前,就被他狠狠的打落了。
“你这女人是疯子吗?我说了我不喝药,不喝药,你都听不到吗?滚啊,给我滚啊。”君逆尘暴怒的喝着。
倾心看着他,神色冷漠又有些受伤,抿着唇站起身往外走。
“你不要再端那个东西来了,我不会喝的,你就是端再多次我也不会喝的。”君逆尘冷冷的声音传来,全是冷厉。
倾心的身体顿住,然后云淡风轻的说:“你一直不喝我就一直端,直到你喝为止。”
两个同样倔强的人,在这场看不见伤亡的战争中不断的彼此撕扯着,伤害着,硝烟战火越来越浓。
倾心果真说到做到,不断的端着碗进来,被他打落又出去,周而复始。
在君逆尘连着打了五块碗之后,倾心顿时怒了。
一把捏着君逆尘的脸颊,对着他的嘴狠狠的灌了下去。
然而君逆尘只是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吞了两口,眼中闪过冷色,他再次抬手打飞了碗,这次连带着倾心都被扫了出去。
“咳咳……你别枉费心机了,我……”君逆尘咳嗽两声,怒急的说着,只是话刚出口,却猛然顿住。
他目光刚刚移到倾心的身上,就呆住了。
因为刚刚他的力道太大,这会儿的倾心竟然正好倒在那堆破碎的碗上面,锋利的瓷碗碎片将她扎得到处都是伤。
跌在上面的腿先不说,最严重的那双手因为正好撑着地板稳住自己的身体,整个手上面早已血肉模糊。
那一刻君逆尘脑子一呆,里头嗡鸣着,怎么,怎么会这样……
“倾心……”君逆尘慌了,撑着身体想要下床,可是双腿的麻木让他无法动弹。
他眼中一狠,索性从床上滚了下去。
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让倾心从疼痛中回过神来,忍着痛回头,就看到君逆尘倒在地上。
那么骄傲的人,却连下床行走都做不到,倒在地上,缓过神来,便用双手手肘撑着,朝着她这边爬了过来。
那一刻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不是因为痛,不是因为恨,只是因为心疼。
心疼他,那么高高在上,那么清冷孤傲的男人,却在做着最低贱的举动。
看到自己身处的地方全是碎片,怕扎到他,她赶忙忍着疼道:“你不许过来。”
君逆尘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的停住,然后就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站起身子,朝着外头走。
她的脚上也有伤口,每走动一步,都疼得她不住的皱眉。
不过短短几步的距离,就让她身上的血不断的流下来,看得他呲目欲裂,心疼不已。
他没有伤她的意思,真的没有。
可是她身上的伤完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看着她忍着疼皱着眉想要扶自己起来,君逆尘忍不住低喝:“不要乱动。”
他的喝声吓了她一跳,下意识的停住动作看他。
“你想把我身上也扎伤吗?喊人来。”君逆尘冷着脸说,用尽全力忍住拥抱她的欲望。
倾心顿了一下,点点头,说:“好,你等着。”
看她忍着疼皱着眉要往外走,君逆尘不由得冷喝一声:“你是想让你的腿废了还是手废了,给我站住。”
停下脚步,倾心敛着眉眼看他,淡淡道:“你以为我把人支开是骗你的吗?现在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我不去,难道要你爬着去吗?”
她承认,她这话就是故意刺激他的。
只有痛得狠了,才会知道要好好的。
好好的吃药,好好的恢复。
人没有希望是可悲的,只有抱着希望,才能好好的活着。
果然,君逆尘一听这话,眼中顿时闪过寒芒,但是看到她身上的伤,顿时咬牙忍了这口气,低沉道:“床头的地方有个信号弹,你把它扯了,自然会有人过来。”
倾心听了去找,果然找到了一个信号弹,伸手拉了信号弹,一道火光顿时从眼前穿过,从屋顶钻了出去。
她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这东西会把屋顶也给烧着呢。
倾心脸色有些白,血流了不少,让她感觉有些晕,不由得坐在床边上回神。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君逆尘用力撑着身体往床边爬。
距离不远,只是几步就到了,但是对于君逆尘来说却很简单。动作虽然屈辱,但是他此刻真正难过的是,他残了之后,连想帮她处理伤口都做不到。
倾心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了,看着他,眼眶有些发酸,只能垂着眉眼,就好像没有看到一样。
君逆尘虽然残了,但是他的腿残了,内力依旧,爬到床边,微微用力,就将自己送上了床。
虽然动作各种的别扭不舒服,但是至少他做到了。
她一直知道他是可以的,只是他自己不愿意面对而已,其实对她来说,他是否残疾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自从知道他在她心里之后,她就坑进来了,没打算再出去了。
可是他不明白,他似乎格外的在意在她面前狼狈,总是想尽办法掩饰。
他不吃药,或许也是觉得绝望了吧。
倾心低着头,苦苦的笑了。
其实她怎么会嫌弃他呢?如果他知道她的来历,才该嫌弃她了吧。
几乎就在君逆尘刚刚到床上的时候,就有人从外头进来了。
黑衣护卫看着满地狼藉、倾心满身的血,还有歪坐着的主子,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这时君逆尘借力坐好,目光看向护卫,淡淡道:“去把萧逸叫过来。”
他和萧逸是至交,外头被尊称神医的萧逸在他这里从来都没有请这个字眼,都是叫来叫去的。
“是,主子。”护卫应了一声,然后快速离开。
两人的竹楼隔得并不远,萧逸不一会儿就来了,看着屋里的场景,顿时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萧逸看着倾心身上的伤,更加着急了,皱着眉上前。
“没什么,不小心被碎碗扎了。”倾心抬头,云淡风轻的笑了。
看着眼前越来越平静淡然的倾心,萧逸的心狠狠的揪着。
他知道现实肯定不是她说的这般云淡风轻,但是她变得太快,成熟得太快,快得让他都不认识她了,就如此刻说谎,也那么的毫无波澜。
萧逸抿了抿唇,拿过药箱开始仔细为倾心清理伤口。
他神色沉静而认真,倾心一直抿着唇,再疼都不喊出来,随着萧逸将她血肉中的瓷碗碎块给挑出来,她的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君逆尘抬头看着她,恨不得杀了刚刚的自己,要不是他,她也不会受伤。
果然,残废了的他是没用的,除了给人添麻烦,真的一点用也没有。
双手紧握成拳,君逆尘眼中全是痛楚。
好一会儿,萧逸才把能看见的都给处理了。
然后拿出消毒用的药酒低声道:“倾心,一会儿忍着点,要用酒消毒洗下伤口,要不然会感染的。”
倾心最严重的是一双手,几乎全部都是伤,整个手心都是,密密麻麻的。小腿上也有一些,比手上好看些,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咬着牙忍着痛,倾心虚弱的笑了笑,道:“我没事,来吧。”
萧逸见状,也只能狠心的继续自己的动作。
酒刚接触到受伤的肌肤的那一刻,倾心只感觉自己的脑袋都是空白的,疼得她几乎惨呼出来。
但是或许是不想让君逆尘担心,或许是不想丢人,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唇,咬得都快出血了。
下一瞬,自己落入一个怀抱里,紧接着有人的手强硬的捏着自己的脸,迫使自己的嘴巴张开。
倾心睁开眼,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君逆尘已经坐到了自己的身边,那张俊脸上全是冷漠,可是动作却霸道又坚定,容不得她伤害自己分毫。
“想咬就咬我吧。”君逆尘神色淡漠,将自己的手递到她的嘴边。
萧逸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处理腿上的伤口。
来不及说话,和刚刚一样的感觉从腿上传来,倾心只能张嘴狠狠的咬住自己面前的手。
君逆尘全身肌肉绷紧,却没有半点把她推开的打算,甚至还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减轻她的痛楚和绷紧的神经。
等萧逸处理好倾心的伤口,君逆尘的手终于脱离了她的嘴时,上面已经被牙齿洞穿,深深的牙印印在上头,鲜血渗出。
萧逸无奈的摇了摇头,给君逆尘处理好伤口,这才道:“倾心,我送你回屋吧,你这样也没办法照顾尘,让侍卫来吧。”
之前倾心能把所有的侍卫支走,还是萧逸帮的忙,毕竟就一个倾心,他们也不会听她的。
可是他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两人就变成了这样,现在也只能叫侍卫回来守着了。
“萧大哥,你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和他说。”倾心扬起小脸,轻声道。
萧逸身体一震,终于,过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要说了吗?
心里想着,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情绪,从打算放手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不会再做任何阻拦的事情。
萧逸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随着房门被关上,屋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没话说就回去。我这里不需要你照顾,也用不着你来添乱。”好一会儿,君逆尘才冷冷的开口。
“君逆尘,我心悦你,你呢?”倾心抬眼看他,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说。
那一刻,君逆尘像是傻了一样,呆呆的看着她,好像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别拿我寻开心了,回吧。”好一会儿,君逆尘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淡淡道。
他敛着眉眼,掩饰自己眼中的波动。
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承认那一刻,他开心的心都差点蹦出来了。
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就算她说的是真的,那么现在残废的他也是配不上她的,没有必要给她增加拖累。
能听到她这句话,他就已经死而无憾了。
“我没有拿你寻开心,我是认真的。”倾心一皱眉,看着他闭上眼不看自己,心里一恼,顿时拿手强制的分开他的眼皮,让他看着自己。
“君逆尘,我喜欢你,不是怜悯你,不是可怜你,就是真的喜欢。”倾心再次重复,很认真很认真的重复。
见她认真,君逆尘有些发怔。
他如今这幅模样,哪里有半点讨她喜欢的地方,说不是怜悯,谁信呢?
倾心见他的样子,顿时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刚刚想了半天,再想想他说的话,她才想到他为什么会那么的对自己。
想来肯定是以为自己是怜悯他,才会那样暴怒。
她想着,索性跟他告白,这样她就是他的爱慕者,不存在怜悯的时候,他总不能再拒绝她了。
“我喜欢你,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一个半月前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可是你刚好离开了。”倾心无比认真的说着,看他怔愣的看着自己,没有再躲避,这才松开手,直视他。
君逆尘此刻的表情明显的呆,一个半月前,一个半月前,怎么可能……
那个时候,她不是和萧逸在一起了吗?
要不是看着他们在一起了,他也不会离开,也不会……
“你不是和萧逸在一起吗?和我说这个做甚,我说了我不需要你可怜,不需要。”君逆尘想着,忽然有些暴躁,冷冷的说。
“和萧逸在……”倾心一愣,下意识的想问什么,猛然想起他离开的那天,正好是萧逸告白的那天。
她瞪大眼,不可置信的轻呼,“你不会是看到什么,误会了吧。”
君逆尘一听就知道她想到那里去了,微微别过头不看她。
一看他这模样,倾心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顿时豁然开朗。
所以说,他会觉得自己在怜悯他,当初会突然离开,想来也是看到萧逸抱着自己,误会了,才会离开的咯。
那么,是不是代表,他当时在生气,在吃醋,所以说,他是喜欢自己的吗?
这个想法一发不可收拾,让倾心瞬间陷入了激动当中,俏脸升起红晕,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君逆尘,你喜欢我是不是。”倾心开口问着,声音很轻很轻,但是在安静的房间里,却显得那样清晰。
听到这话,君逆尘身子一僵,几乎不敢抬头看她,别着头憋着口气,粗声道:“不是,没有,你想多了。”
话这么说着,可是他的耳后根却诡异的升起红色,越来越红。
“你害羞了哦,君逆尘你看,你耳朵都红了。”倾心指着君逆尘的耳朵笑道。
“哪有……唔……”君逆尘猛的转过头来想要以证清白,但是下一瞬却被堵住了唇,将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间。
倾心贴着他的唇,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眼中有羞赫,有勇敢,也有爱恋。
那一刻君逆尘看得呆住,傻傻的看着眼前放大的俏脸,呼吸停滞。 凤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