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不亲。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在赌,并隐藏着另一层意思——不亲试试?
一双黑眼盛满柔情,可身后却是满背壮烈。
简蘅并不是第一次见他将身体遭受的创伤视若无睹,如果说第一次是惊讶,那么这一次...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懂得疗伤。
就算不是欠他一个亲吻,凭借今天他护她的表现,她,也应该...
也许,在这个时候,应该用结婚证上的身份更合适...
如此想来,简蘅便微抬下颚,唇瓣贴上了他嘴。
姜括就势伸出手臂将她的身子圈入自己的怀中,将这个吻加深,加长...
本能的抗拒却在理智的情感下卸掉了防备,她开始迎合,与他缠绵。
这一刻,简蘅感觉自己的心,都变柔了...也平静了...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推撞在墙上,紧随其后的一声担惊,“二哥!”
惊动了床上正在拥吻的男女。
简蘅浑身一震,如梦大醒,感觉被捉奸了一般,连忙推开胸前的人,从床上站起来。
“呃...”这一推,后背的伤口压到了被褥,正在享受蜜爱的姜括拧眉惨叫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简蘅一下子又慌了。
看到她为自己手足无措的受怕样子,哪里还有平日里别别扭扭的冰冷,姜括觉得浑身的痛感突然间都消失了,夸大其词的逗她,“看把你吓的,脸都白了。”
“......”简蘅只觉得自己的脸,很烫。
应该是红的。
这让站在门口的高献和常阿生一时有点进退两难,毕竟二哥的伤口明晃晃在哪炫着呢,多叫人担心啊!
好在他任性起来张弛有度,“阿献,带二嫂去处理一下伤口。”
简蘅看了姜括一眼,神情矛盾而复杂。
最终目光微垂,默默的跟着高献,被带到了四楼的一间医疗室。
里面的设备,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二嫂,麻烦你躺到床上去。”高献边说边戴上医用口罩和手套。
简蘅一边打量着这间屋子,一边走到单人病床躺下,手臂的疼早就让她感到麻木了。
姜括身上的伤,全都是在这里处理的吧。
她偏头看向窗外,朝窗口生长过来的香樟树树枝,枝繁叶茂,大片墨绿的树叶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泽。
微微眯了眯眼,冷静下来的大脑开始回播,疯狂的打斗,失控的心跳,以及不真切的亲吻。
每一幕都让她久久不能平息。
她很清楚的明白,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而已。
她走上的这条路,是生存,也是毁灭...
她,到底是没有准备好。
冰凉的柔软擦拭着手腕,“二嫂,伤口不深,缝几针就好了,我先给你打一针麻醉剂。”
耳边突然回荡起姜括低低暧暧的话语,你亲我一口比十针麻醉剂都管用。
“不用,”她突然拒绝,“我不要用麻醉剂。”
她要记住这种疼痛,来时常鞭策自己,更不能让自己就此迷失。
高献一愣,见她坚持,只好放下了注射器。
锥心的疼一波又一波的传来,因为忍痛身体出现了轻微的痉挛症状,颤颤抖抖,额头也不住的冒汗,如豆大。
高献见她紧闭双眼,暗暗的紧咬着牙关,心疼得直摇头。
但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趁她享受疼痛之际,小小的医用钳子迅速的夹起一颗小而薄的芯片丢进了伤口之中,而后夹住了备好的一根穿着线的针,“缝合的时候会有些疼,二嫂,忍住了。”
“嗯。”简蘅毫不知情的应声。
隔壁同样也在处理伤口的姜括,手里还玩着手机...
不一会儿,屏幕上突然闪现出了一个红点,他满意的笑了,然后锁住屏幕,将手机丢到了一旁。
“二哥,”在身后给他缝合伤口的常阿生得意洋洋的说,“以后二嫂就在你的掌控之中了。”
但是,“二哥,你看你,旧伤没好又添新伤,要想在二嫂身上安装追踪器,叫人把她打晕,直接注射一个不就得了。”
干嘛还要这么的拼。
“你懂什么。”姜括轻笑。
针对利害关系的事情可以简单粗暴点来做,但情感这种事情,只能往越复杂的方向走...
“是,我不懂,”一想到刚刚因为关心二哥的伤势横冲直撞破坏了他的好事,常阿生就脸红得有些过意不去,“可二嫂受惊不小,看到她那个样子,真叫人不忍心。”
姜括因常阿生的这番话再一次捕捉到了简蘅看他时那矛盾的神情,包括刚才的亲吻,还真叫他有点回味无穷,“我会让她好过的。”
高献走进来的时候,姜括的伤口也差不多快缝合好了。
“她已经睡着了。”
“嗯。”姜括点头,“她交代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时间过得有些久,查起来挺费劲。”
“先顾好手上的正事儿,她的事情...不着急。”
高献释然一笑,“好。”
简蘅是被噩梦惊醒的,所有的光明被黑暗慢慢吞噬,一个高大的黑影从最后一抹光里走来,用他的身体遮挡了最后一线希望,将她锁进了一团黑暗之中。
她什么也看不见,摸不着,剧烈的恐慌涌向她...
不要...
她坐在地上,不顾一切的奋力的往后挪,眼看着脚就要被他捉住,忽地双腿一蹬一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因为手的用力,臂膀传来一阵生疼,刺激了大脑迷糊的神经...在此之前发生的事情,画面重回大脑,她现在是在姜括家四楼的医疗室。
四周是一片...光明!
噩梦遗留下来的恐惧瞬间被这光明吞噬,消失不见。
他,居然给她留了灯...
简蘅不禁苦笑,抑制住内心慢慢腾起的感动,走出房间,却又被门口的一个小黑影给惊住了。
是姜小野,蹲在门口处,犯着一脸困的望着她,与自己的目光相触之后,惺忪的眼登时发亮,咧开嘴一下子就蹦跳起来,“妈咪,你醒啦!”
难道这孩子一直守在门口?!
忙蹲下身,“你怎么在这里?”
“老爸不让我打扰妈咪,就只好在这里等了。”
简蘅心中微动,想到她在备受噩梦折磨的时候,不仅身处光明之中,更有人为她守候,眼睛突然就有点酸胀起来。
摸了摸姜小野的头,“小傻瓜。”
姜小野盯着她臂膀上缠着的白纱布看,关心的问,“妈咪,疼不疼啊?”
简蘅也朝自己的臂膀看了一眼,却看到的是姜括后背那一条赫赫的伤口,笑了笑说,“不疼。”
“老爸说,妈咪很坚强,我也要像妈咪一样坚强。”
她心中又是一片柔和,“你爸呢?”
“他在书房里。”姜小野回答完拉着她就要下楼,“妈咪,老爸让阿生给你留了吃的,你快下来吃。”
简蘅便跟着姜小野下楼,路过三楼的时候,她特意看了一眼,从紧闭的书房门缝里挤出缕缕白光,也许是在商量,这次袭击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人吧?
在姜小野的陪同下,简蘅饱餐了一顿,吃饱睡足,整个人精神了起来。
可是姜小野困了啊,陪着陪着就趴在饭桌上睡着了。
他下午跟着常阿生练习拳脚,后又念着妈咪的伤势,一直没敢睡,现在看到妈咪好好的,心情一放松,直接秒睡!
简蘅见他睡得憨态淋漓,心生怜爱。
将他轻轻的抱起,去到卧室,却发现床上也躺着一个人,不,是趴着...
光着上身,入目可见他V型的完美背肌,宽阔有力,唯一的缺憾是,从肩胛骨到腰部都被缠了纱布,虽然影响了美感,却更添男人的血性味道。
大脑没有经过意念的同意就冒出下午在地下车库被他推离自己而被砍了一刀的情景...
简蘅的心,又有些不受控制的微热起来。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他从枕头里扭过来头,半张脸还压着,另外半张脸略显惺忪,忽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她面前,接过姜小野,“你胳膊受伤了,不要用力。”
而后转身将姜小野放到了床上,盖上被子。
简蘅看着他,没有动。
他转过身看她,“睡不着了?”
“嗯。”她轻轻应了声,“你们先睡。”
说完,转身出了房间,直朝前院外面走去,站在了湖边。
粼粼水光在夜色里寂静的荡漾着...
入冬的夜还是很凉的,而湖边的空气,更加潮湿阴冷,从脚席卷到头顶。
简蘅一颗微热的心,在这时候才渐渐的冷却下来。
如果说之前她是因为讨厌而不想见他,而今却是因为害怕而不愿见。
为什么害怕?
是内心慢慢松动的防备吗?
还是压在心口的磐石被一次更甚一次的温情悄悄孵热了?
可是,那些来杀他们的人,不管是冲着她还是冲着姜括,她都是受到牵连的那个,而他保护自己也是情理之中,为什么看到他受伤会难受?!还对他心存感激?!
不应该...!
如果不是和他在一起,她也不至于会遇上这种事情...
可和他在一起,是自己的选择...
既然做了选择...
简蘅微微闭上了眼睛,原本在对任何事情上都会保持平静无波的心,像是被突然丢进来一颗鱼雷,轰动了整个湖泊。
她现在很乱...心烦意乱!!
凉飕飕的后背突然传来一阵暖意,一双大手抚在自己的肩头,温热无比。
简蘅猛地睁开眼,就看到姜括站在自己的身边,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外套,“受了风寒,胳膊就废了。”
“......”简蘅朝旁边挪了一脚,与他拉开一些距离,“我没事。”
姜括偏头看着她,全然没有了刚才对他温柔的样子,露出一丝微笑,“女人是不是都爱口是心非?”
“我说了我没事。”简蘅固执的强调,“就算胳膊废了,疼的也是我。”
“......”出来吹了点风怎么脾气就臭了,不应该更柔一点的么,女人这种生物啊,有时候真叫人捉摸不透,“心疼你还有意见了?”
简蘅本来心就乱,他又来捣乱,“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姜括轻笑了起来,伸手一把揽住她的细腰,朝怀里一带,“我要是想奸你盗你,还用得着献殷勤?”
“......”简蘅直接贴上了他的胸腔,被固定得死死的,顾虑到身上都带着伤,她没有做挣扎,只说,“放开我!”
“求饶还这么硬气,”姜括又将她箍得更紧,“再亲我一口就放了你。”
这人还亲上瘾了!
简蘅只得头脑后仰,出言讥讽,“想不到姜二哥居然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人。”
还真是女人脸六月天,说变就变。
“那你的意思是...我得贪点儿大的?”说着目光如炬的盯着她鼓起的前胸,一只手沿着腰往下,摸到了她的屁股。
他哪里知道,她内心的彷徨与挣扎。
简蘅立马夹紧,如此一来,腹部朝前抵住了他的身,她恼羞成怒,“喂!你算什么男人!”
姜括凭着身高的优势,欺压她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又故意朝她耳根吹了一口热气,“老婆教训的是,在自己的女人身上,咱得光明正大。”
“......”简蘅只觉得浑身如触电般一颤。
他忽地低下头,对准她的唇就吻了上去,辗转一二后撬开了她的唇齿,在她的口腔里以教训人的名义横扫千军,留下一片残骸之后才退出,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
“下次让你亲我别那么多废话,不然,我亲起你来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简蘅只觉得自己的嘴突然变大了不少,舌头还在打结儿,说不出话来。
简直就是一个欠亲的王八蛋!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万年不化的硬道理。
姜括想,大概是他女人摸得太少也亲得太少,有了个老婆,怎么还能让手和嘴闲着?
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欲是一切情感的源头。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了欲望,便是沦陷的开始。
***
第二天一早,简蘅就起了床,关掉又开了一夜的灯,看着床上躺着的姜小野和趴着的姜括,睡相一点儿都不雅,可却固执的以为是发现了清晨的美。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悄悄走出房间。
高献和常阿生见二嫂居然要去上班,都阻拦,“二嫂,你的伤还没完全好啊,再在家休息几天。”
“我这点伤不碍事。”
昨天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大伙儿不用猜都知道又是因为这对父子。
所以今天,她得去上班。
而且,如果在家休息,和姜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非得把这颗心扰得天翻地覆不可。
“我送你。”
不知何时,姜括站在二楼,看着客厅里正在进行的一番挽留。
“二哥!”常阿生一下子就更急了,“你和二嫂都受了伤啊!”
姜括走下来,笑着说,“听你二嫂的,她又不是三岁小孩。”
“......”
简蘅很奇怪,这家伙居然没有反对还支持,“不用你送,你的伤很严重。”
“你觉得我是那个三岁小屁孩?”就这么不懂分寸?
“......”行行行,你送,要你送!
一天没有出现的简蘅又被姜二哥亲自送来上班,这其中又有多少故事可以供人私语?
北滨分局上上下下无不好奇。
薛重浔朝外面看了一眼开离的车子,掐灭了手上还剩的半支烟,将简蘅叫进了办公室。
简蘅一看他脸上乌云密布,知道自己的行为让他生气了。
“为什么答应?!”他开门见山的质问。
简蘅只好说,“这是局长的意思。”
“那你自己呢?这么快就喜欢上了?”又是一口的阴阳怪气。
简蘅知道现在不适合谈话,便说,“我先去做事了。”
“你站住!”薛重浔站了起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当然知道,也知道薛重浔是在担心自己,“表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说完这句话,她竟有点忍不住想笑了,不过面对薛表哥黑青的脸,还是默默地给憋进了心里。
“是啊,连局长都夸你冷静理智。”薛重浔继续怪腔怪调,可见她低头不语,又无比心疼,语气便软了下来,“虽然当年你没在凡城,但一定听说了梁子的事情。”
简蘅一愣。
三年前,薛重浔的好兄弟梁子打入青雀门内部当卧底,最后死于一场任务之中。
警局突然死了一个线人自然是要查的,可当事情的来龙去脉被调查清楚之后才发现,那次的任务其实是青雀门暗地里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不知情的梁子本想借此机会出色的完成这项任务来进一步获得青雀门的信任,哪知在最后胜利的关头竟被一枪打死。
出乎人意料的是,在这次任务中死去的他成了青雀门的大英雄。
这件事在省公安厅引起了极大震动,该如何处理,却分成了两派。
作为保守派的领导层认为,一来,他们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时并不想因为一个人的牺牲而和青雀门开战;二来,这个人既然得到了青雀门的尊重,也算有个好归宿,如果警方再给他正名说不定是青雀门下的套,要是牵连到其他的线人就更得不偿失。
而容易感情用事的激进派则认为,此仇不报难消心头只恨,只会让青雀门更加无视警局的存在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当然,事情的最终结果,还是按照了保守派的处理方式,美其名曰为策略——敌动我不动。
因此,梁子的死最终就这样不了了之...
这对薛重浔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他的好兄弟,不但没有得到同伴的认可恢复警衔,居然还成了青雀门的英雄!
不管是尸体还是灵魂都留在了青雀门!
这是一件多么可笑又可悲的事情!!
而当年导演这出戏的,正是——姜二哥。
所以,当他再一次出现在薛重浔的视野里时,除了恨,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与悲凉。
这一次,一定不能让他再这么无法无天下去!
所以,当警局提出让获得青雀门姜二哥亲睐的简蘅答应他的追求,以此来接近他,做一位明面上的线人时,薛重浔第一个反对。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简蘅,“当年,他们情同手足。”
简蘅接过照片,两个硬朗的男人互搭肩背,皮肤被晒得黝黑,牙齿刚毅纯白,笑容不拘又灿烂,情义跃然而上。
“很多人怀疑他变节,但是我知道,梁子不是这样的人!”
也不过才一两年的事情,可照片上的姜括,骨子里缺少一份阴沉的黑暗,比现在看起来更阳光。
“能亲手杀死自己的兄弟,并让警察变成黑道大英雄,阿蘅,你觉得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拿着照片的手微微发抖。
就是这个亲手杀死自己兄弟的男人,昨天他为了她挨了一刀,晚上他们在一个床上接吻,今天早上他不顾伤痛送自己来上班。
如果让表哥知道这个人又让警察变成了他老婆,会作何感想?
“我不想你走上梁子的老路。”薛重浔惆怅的叹了一口气,沉痛的扶住她的肩。
只是这不经意的一扶,恰巧摁在了简蘅的伤口处,她“嘶”的一声痛吟,脸色顿时发白。
薛重浔见她突然异样,急问,“你怎么了?”
简蘅忙后退一步避开,“我没事。”
薛重浔怎么会信,要去检查她的胳膊,“到底怎么回事?!”
见她闭口不答,薛重浔怒火中烧,“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回答他的却是冷冷淡淡,“是我自己不小心刮伤的。”
想不到她会嘴紧,难道刚才的话,都白说了?!
薛重浔心中一阵难受,只觉得,自从姜括强行插入表妹的生活之后,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还有什么是不能对我说的么?”
那个当年跟在他屁股后面表哥长表哥短的丫头,好像不见了。
简蘅见他一脸悲伤落寂,有些为难,“表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态度如此冷静坚决,薛重浔知道已经拗不过她,一脸痛苦,“我并不担心你的生命安全,而是害怕你泥足深陷。”
“阿衡,他,不是你能碰的。” 乖,听儿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