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与会人员都到齐了之后,由高献做主持,讲了一些开场白以及抛售会的基本流程。
“想必大家也都听说,青雀门自从杜延维死后一直处于无人管控的状态,各行各业的业务一落千丈,适才将二哥请回来,主持大局。”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姜二哥,除了好奇就只剩下好奇。
既然是回来主持大局,不去光复青雀门,反倒来搞一场抛售会,又是何居心?
“其实,知道内幕的人都清楚,二哥是在九年前加入青雀门,并得到了杜先生的赏识,崭露头角,但...”高献顿了顿笑,“我们的二哥,自从遇见了我们的二嫂之后,就此陷入爱河,至今也未能脱身。”
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见姜二哥神色温温,毫不介意。
果然应了那句,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所以,当年,杜延维接手青雀门,道上舆论纷纷,一山不容二虎,为避免产生误会,姜二哥便退隐台湾,与青雀门划清了界线。”
如今旧事重提,很多人还是记得这件事情的。
“没想到,杜延维疑心太重,起了杀心,并置二哥于死地。”高献感情沉重,“早在那一刻,二哥与青雀门的缘分,就已经尽了...”
曾经的艰难与生死经历只用了短短几句话来概括,但所有人却听得格外惊心动魄。
“好在老天眷顾,二哥死里逃生,很多人肯定都以为他会回来找杜延维报仇。”高献淡然一笑,“然而,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知道生命何其珍贵,才真真正正的明白,什么对自己来说才是最最重要的。”
偏头看了一眼坐在主席台上一言不发的姜二哥,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见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静的笑意,一副温软无害的样子...
是啊,他是死过一次的人。
他想要做什么,这些没死过的人,怎么能猜到呢?
“重获新生,能与自己的爱人相伴,除了只争朝夕,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话已至此,猜不透的人也能猜到几分了。
只是姜二哥一直不表态,也都不敢妄下结论。
“青雀门是死是活,早就与姜二哥无关...”高献原本沉稳的声音突然加高了分贝,“但是!青雀门弟兄们的生死,二哥却不能视而不见!”
青雀门的人听了这话,无不为之动容的...
“奈何二哥是人,不是神,有自己的家庭需要照顾,精力有限,实在分身乏术...”高献说得也很无奈,“所以,今天举行的这场抛售会,主要也是希望能依靠社会的力量,来解决弟兄们的生计问题。”
谈之以情说之以理,不管众人带着怎样的疑问,但对姜二哥过去的遭遇以及现在的处境,给予了充分的同情与理解。
如果不是杜延维要赶尽杀绝,人姜二哥说不定早就可以和家人共享天伦之乐了。
“这次主要抛售的是青雀门下的产业...”
尽管有些人在来之前已经听说了这个风声,但至少青雀门的弟兄们这两天都在认真的思考二哥布置的两个问题,压根不知道,被高献这么循序渐进的引导带出,还是震撼了全场!!!
居然要把青雀门的产业抛售掉!!
“青雀门所涉及的领域包括餐饮、娱乐、酒店以及赌场。”高献一一道来,“大大小小一共八百多家,当然,赌场陀罗宫现在已经和政府在商议,剩下的全部,如果有感兴趣的,可以低价买进。”
话毕,那些个商人便交头接耳起来,沸沸扬扬。
唯独青雀门的人,傻掉了...
二哥这是要彻底放弃青雀门了!!!
“大家稍安勿躁。”高献举双手示意安静,继续说,“对于买进的商家,二哥只有一个要求,允许青雀门的弟兄们保留原有的工作岗位,如果不能答应这个要求,就没有资格参与竞买。”
“这怎么行啊?”这样的要求,肯定有很多人不同意了。
“这不是变相的让我们花钱替青雀门消灾吗?!”
姜二哥的如意算盘真会敲!
“而二哥能承诺给大家的是,在未来的五年里,由我的律师事务所免费做双方的法律顾问,但凡发现有青雀门的人在工作中不守规矩,或者接管人故意为难青雀门的弟兄,我们都会以绝对公正公平的方式从中进行协调解决。”
如果有了这层保护罩,倒也值得考虑啊...
五年也足够大家来互相磨合了。
“至于因抛售而得来的钱,一部分会以杜先生的名义捐给慈善机构,另一部分会分给青雀门的弟兄们,大家自行支配,可以选择另谋出路,也可以选择留守原职。”
刚才还傻掉的青雀门众人顿时悲从中来...
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
这明显是让大家伙儿把青雀门给瓜分了,而姜二哥,却什么都不给自己留!!
面对这样用苦良心的安排,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说,姜二哥已经仁至义尽了。
接下来,高献便将青雀门下的八百多家场子、商铺和酒店的详单发给前来参加的每一位商人。
整个抛售会现场迎来了第二个小高潮...
“青雀门下的酒店,我全包了。”突然一个清冽的男性嗓音徐徐飘来,惊震了全场。
能说出这种壕话的,除了凡城四少的邢四哥,恐怕再也没有别人。
就剩下了餐饮和娱乐...
民以食为天。
生命苦短,需及时行乐。
餐饮和娱乐永远是人们生活的必需品,所以抛售起来,其实更抢手。
就这样,青雀门的产业在一天之内被抛售完毕。
夜色已经很深很深了。
薛重浔混在人群之中,看着坐在主席台上,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姜二哥,突然意识到一个想都不曾想过的问题...
一度令人闻风丧胆的青雀门,就他妈这样快要没了!!
这个世界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那么,他姜二哥呢?!
图的又是什么?!
九年前加入青雀门,用了五年的时间就坐上了二把手的位子,如果这样下去,和杜延维争夺青雀门门主,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为什么宁愿退隐台湾?而且最后大难不死不回来报仇也就算了居然又躲到了底特律,直到最近才被请回凡城!!
既然回来了,按理说,现在的他没有了竞争对手,可以名正言顺稳坐青雀门第一把交椅。
而所有人也都以为他这回是要重振青雀门,但意外再次发生了!!
青雀门的产业如今全部被抛售,相信不出一年的时间,青雀门便会从凡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什么?!
薛重浔怎么也想不通!!!
思绪在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姜二哥脸上的时候开始倒退...
在姜二哥回凡城之前,仅仅只用了一批军火前后给他创造两次机会,让他灭了杜延维并铲了唐氏父子!
再往后倒退...
他又是如何做到死里逃生的?还是说他只是给自己制造了一个死的假象,为了让大家彻底遗忘他的存在?不对任何人构成威胁,才更好暗中下手。
那么,就不妨再多往后倒退一些...
杜九鼎死后,如果真如高献所说陷入爱河不愿做冒险的事才会选择离开凡城,那么为什么还要在后来给他制造机会?
就单例事件来看的确说得合情合理。
可当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都串联起来,才会发现逻辑不通...
薛重浔脊背一阵发凉,当大脑回到最初的时间,他很惶恐,姜二哥之所以追着宁潇不放,很有可能也是在给大家制造一种情感错觉。
电话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来,打断了薛重浔的思路...
接通就听见薛局长的声音,“有个陈年旧案需要重翻,赶紧回局里来。”
什么陈年旧案??
当下不容多做思考,薛重浔便离开了抛售会现场。
警局还有几处灯是亮着的。
到了警局之后他直接去了会议室,宋唯意和其他几位同事已经在翻阅落满灰尘的卷宗...
薛局长见他进来,开门见山就说,“是当年姜总书记的案子。”
姜总书记???
“十九年前,有人举报他勾结兴龙帮,还牵扯进了几桩命案,就被抓起来,判了刑,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在牢里待几天就死了。”薛局长长叹一口气,“现在唐文龙等一些要员下马,在调查的时候又翻出了不少陈年旧案,其中一个就是姜总书记的,经调查后才知道,他是被人陷害的...”
“!!!!!!”薛重浔大惊!!
“而且,他的死,据查,是在牢里被人暗杀的。”
“!!!!!!”
“你们还小,可能都不知道。”薛局长陷入了沉思,“姜总书记的儿子就是现在青雀门的姜二哥。”
“......”一个个都愣住了。
没想到姜二哥还有这样一个身份!!
唯独薛重浔苦笑,“他不是青雀门的姜二哥。”
******
几天之后,十九年前错判的一桩黑白大案被平冤昭雪,只不过讽刺的是,当年牵扯进来的姜总书记和兴龙帮,都已经不再人世。
姜家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薛重浔从法院出来,看着城市上空的蓝天白云,寂寂而动,心中一阵空虚。
他让宋唯意等人先回局里,自己却去了墓地...
还没走近就看到梁子的墓碑前站了两个人,还是一男一女。
薛重浔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那两个人稍微给他让出了一点地方。
他点燃一支烟,放在了梁子的墓碑上方,而旁边是另一支已经燃烧了四分之一的烟...
一阵沉默后...
“梁子,青雀门就要没了,当年我们一起许下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尽管不是自己去实现的,“开心吗?”
薛重浔凄然一笑,“恐怕你比我早知道。”
站在一旁的男人拥着女人,准备走...
“年少的时候,父亲被青雀门和某些人联手整下台,最后又惨死狱中,你回来...是报仇的吧?”
薛重浔转过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锋利的双眼看着男人,“所以加入了青雀门,替他们血洗兴龙帮立下战功,巩固自己的地位,但,青雀门的人都知道,下一任门主非杜延维莫属,于是,你就故意狂热的追求宁潇,将自己置身事外,暗中却利用了杜家三人的复杂关系,挑拨离间,最终激怒了杜延维,从而杀死杜九鼎...”
女人很有些不悦,“薛重浔。”
“你很有自知之明,以你在青雀门五六年的时间,根本不足以和杜延维来一出龙争虎斗,选择了净身出户,那是因为...你也算定青雀门会毁在杜延维这种人手上。”
女人还想说什么,却被男人拦下,“让他说。”
“我真的很佩服你,居然能想到用死来瞒天过海,骗过了所有人。”薛重浔看了女人一眼,嘴角溢出一丝苦涩,“所有人都只不过是你局中的一颗棋子而已,杜九鼎,杜延维,杜延男,叶在坤,梁子,我,包括...宁潇...”
“你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把这些棋子在恰当的时间放在恰当的位置即可,远远的观看着他们互相厮杀。”
男人坦然轻笑,“薛警官的想象力很丰富啊,业余时间不妨写写侦探小说,我一定订阅打赏。”
“......”薛重浔沉眸拧眉,“你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让青雀门消失于无形之中。”
一直以来,他思考的方向都是奔着争名夺利去的。
尤其是混迹于江湖中的人,谁不想当个武林盟主?
然而,当他在过去几天理清楚姜二哥过去三十多年的人生际遇时,才彻彻底底的恍然大悟!
原来是方向错了。
在异国他乡十年的卧薪尝胆,回到凡城后又懂得深藏不露...
人前,他是宁可为了爱情也要抛弃事业的痴情汉。
人后,他是将黑白两道玩弄于鼓掌之中的高能手。
他姜二哥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做青雀门的大当家...
“薛警官如果哪天写书了,一定要告诉我。”姜括还有心情跟他打趣。
薛重浔见宁潇始终依偎在姜括的身旁,对他的话可以说是听而不闻,一股悲伤从心头流过,知道了真相的她,难道就不觉得枕边人可怕吗???!!
“薛重浔。”宁潇平静的开口,“我们本来就站在一盘棋局之上,每个人都是他人世界里的一颗棋子,如果是我,我会努力成为决定他生死的那颗棋。”
姜括亲昵的刮了刮她的鼻子,麻兮兮的说,“我的命早就被你捏住了。”
“......”薛重浔看见了也听见了,能不心碎么。
“老薛!”
一声熟悉的甜美呼唤令薛重浔心头一震,三人几乎是同时看向声源处,就见宋唯意怀里抱着一大束鲜花,笑容灿漫的朝他们走来。
“潇潇姐。”宋唯意走过来友好的叫了一声,又礼貌的朝姜括点了个头。
随后走到薛重浔身边,把花递给他,嗔怪,“看自己的好兄弟居然空着手来,你也好意思啊。”
早从法院出来的时候她就悄悄跟上了他,一路跟来了墓地。
没想到会碰到宁潇和姜二哥。
本来是没打算现身的,可一看到这俩人动作亲密无间,还居然在大队长面前秀恩爱!
她哪里还闷得住啊,在墓地里随手拿起一束鲜花就这么闯来了。
“......”薛重浔接过来这束花,暖心的笑了。
“潇潇姐,好久没见到你了。”似乎在这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宋唯意还是像以前那样热络,“都有宝宝了呀!什么时候生啊?”
“预产期在10月底。”宁潇笑着回答,又问,“你们呢?打算什么时候生?”
宋唯意就等着这个话呢,挽住了薛重浔的胳膊,“我们现在还年轻,不着急要宝宝。”
薛重浔,“......”
“嗯...”宁潇倒是很赞同,“有了孩子就不太自由,我们出来太久,该回去了。”
“好的,潇潇姐,有空到我们家玩儿啊。”
“一定。”
送走了宁潇和姜二哥,宋唯意才缩回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刚才的活泼开朗荡然无存。
薛重浔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替自己解围,“谢谢你。”
护住了我的难堪。
******
自从青雀门的产业被抛售了之后,凡城也在新上任领导人的带领下进行了新一轮的整顿。
像是闹过革命一样。
当全城人民都在见证这个城市的改变时,一部被禁播的电影突然要上映了!!
影片名叫《我行我素》。
然而,当大家看到导演的名字时,无不大跌眼镜!!
正是被封杀的著名演员兼导演——宁潇。
只是,宁潇还没复出,她的电影怎么就要解禁了呢??
真是叫人匪夷所思啊!!
因为遭到过禁播,所以上映第一天,每家影院都爆满!!
大家都很好奇,作为宁潇的处女作,到底拍了什么会被禁。
当大家跟随着镜头走进电影的故事中去,才发现,原来是个涉嘿题材——睿智女警察爱上忠犬黑老大的动人故事。
随着故事的逐步展开,男主三番五次救出女主于水火之中,甚至暗中给女主透露情报,就有观众怀疑男主有可能是个伪黑,其真实身份是警察。
然而,他不顾众位兄弟的反对,宁可放弃身份和地位也要和女主在一起,最终被好兄弟出卖,遭到枪杀。
至此,女主悲痛欲绝,欲要自杀。
荧幕变得一片漆黑,但放映厅的灯却并没有亮起...
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个悲剧时,暗黑了几秒钟的画面突然跳出来一行白色的字体:两年后…
暗黑的场景顿时被湿润的海风吹拂...
某海边的一栋木质小屋,被夕阳笼罩,无限美好。
故事中的一男一女,行走在海滩边上,男人扶着女人,而女人...
挺着大肚子!!!
观众心理1:尼玛!男主没死啊!还他妈和女主去生孩子了!!!
观众心理2:这结局怎么看怎么觉得怪!!
观众心理3:是不是还有第二部??
画面定格在他们被拉长的身影里...
“谨以此片献给我的先生和孩子。——宁潇。”
这一行字出现在观众的视线里时,所有人就只剩下一个心理:被封杀了的宁潇现在在哪里?!
宁潇现在正在分娩室里生孩子呢!!
她没有选择剖腹,而是决定顺产...
分娩室里除了医生和护士,还有一个男人——姜括。
“用力!”都在为她加油,“快出来了!再用力!”
说得好轻巧...
而宁潇虽然没有哭天喊地的,但是一直紧咬着牙关,也真的在使力。
姜括站在病床边,紧握着宁潇的手,看着她因疼痛而被汗水与泪水淋湿了的狰狞面容,青筋直冒,心脏哪里受得了?!
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一个女人孕育出另一个生命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苦难!
这是他不能切身体会的,但却能与她一同感受。
多想替她分担这份痛苦啊。
他微俯下身,轻抚她大汗淋漓的痉挛额头,在她颤颤巍巍的唇上落了一个吻...
只是...唇瓣刚覆盖上去就被锋利的牙齿咬住!!
“嘶~~!”
撕裂的疼痛顺着唇钻进口中,跟着呼吸,被吸入了心脏。
如果这样能减轻你的痛苦...
姜括允、、吸住她的唇。
想把那种痛吸附到自己的身上来。
突然,“哇~!”的一声啼哭,清脆响亮又纯真的哭声荡入耳畔。
唇上被咬的痛感也随即消失...
宁潇如释重负一般瘫软在床上,湿脸苍白,一双通红的杏眸看着姜括,笑得疲惫,声音微弱又沙哑,“是儿子,还是女儿?”
尽管已经提前知道了结果,但在这一刻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句。
姜括从医生的手中接过宝贝,放到宁潇的面前,“是妹妹。” 乖,听儿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