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闻,彼时,诸佛为欲利益安乐地前菩萨、二乘及六趣等众生,由成事智变现无量应化法身,令彼脱离恶趣,出离三界,而入于初地。
——《唯识论》
海州大学,学心亭。
王有成漫无目的地行车,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陈画冬推开车门,一阵暴雨之后,宽阔的湖面上,蒸腾出白茫茫的一片雾气,混合着草地和泥土的气味。
岸边绿树枝叶间不时滴落残雨,陈画冬一身白衣,在这冷湿之中,格外显得单薄。
王有成默默脱下沾满了血渍,肩膀手臂等处,都裂开了数道口子的黑色西装,搭在了陈画冬的肩上。
陈画冬低下头,西装上残余的温热,让她心中微微一暖。
她抬起视线,神色复杂,眼里分明多了一丝疼。
他满头的长发,此时已经恢复了常态,那五瓣莲花紫金冠,也已经重新放入了贴身口袋。
走到学心亭间坐下,王有成心绪百结,许久才开口打破沉默。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画冬呆了呆,摇着头,并不着急回答王有成的问题。
反倒是望向烟气弥漫的湖心,幽幽道:“这是咱们两个初次相识的地方。”
王有成自顾自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抬起血迹已经干涸模糊的右手,夹住一根烟,点上火,这才深深吸了一口。
“如果没有这些事,那该多好?”
陈画冬转过视线,轻笑道。
王有成沉默着,只是一口接着一口,默默地抽烟。
不时吐出的白色烟气,带出焦香,很快消散在了雾气中。
陈画冬心中怅然若失,道:“羽衣道人的事情,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一些。”
王有成点了点头:“我去过敦煌,也问过熊老先生。但是所了解到的东西,并不多。”
他心中闪过迟疑,却没有提及鱼玄机一节。
“羽衣道人连可久,是道门中兴之祖,也是纯阳祖师之后,唯一一个进入‘太虚’境界的修持者。”
陈画冬言至此,又抬眼看向了王有成。
“太虚?”
王有成不由疑惑问道。
“去处放他秋月明,来时寒破太虚路。”
陈画冬缓缓吟罢,这才开口解释道:“这句诗你应该很熟悉。所谓‘太虚’,便是修持之中的无为之法,是道家修炼的高深境界。道家传言,一旦修持者破开此道,便可长生久视,永住人间。”
若是换做以前,王有成听到这般说辞,多半早已将陈画冬当成读书入迷的中二病。
陈画冬似乎也没在意,王有成满脸将信将疑的神情,顿了顿,又接着道:“可惜他最终还是差之毫厘,那一劫中,步入天人的唯一的一线玄机,他没能抓住,便身死道消了。”
王有成听到这里,不由微微点了点头。
“传说自他身死之后,便有一缕残念存留了下来,游荡于天地之间,并且一直在寻找机会,意图重归。”
说到这里,陈画冬又停顿了数息:“因为他的肉身已经朽坏,要想回归,就需要一个合适的容器。”
王有成脸色变了变,眼神复杂难明。
容器!
这和自己看过的那些仙侠小说中,所描述的“夺舍”一样!
“合适的容器,一旦被他的残念‘标注’,就会变成他的应化法身。”
陈画冬目光一凛,语气暗带波动。
王有成脸色阴晴不定,听到这里,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就是那个所谓的“容器”?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应身,自己已经被连可久标注了。
若非如此,自己又岂会突然之间,就拥有那般隔空击物,碎玉断金的神异威能?
可是,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标注”,又是如何被“标注”上的?
陈画冬似是已经看出了王有成的疑虑,开口解释道:“当然,要标注,则必须以容器的鲜血为勾连的媒介。”
王有成神色一震,如梦初醒。
是秦未!
难怪他要绑架苏可,难怪他要引自己现身,还没头没脑地跟自己动手!
原来,是为了拿到自己的鲜血。
王有成眼睛睁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肩,忍不住握紧了右拳。
“嘶——”
钻心的痛感,让他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思绪至此,那位连先生,对自己的暧昧难明的态度,也就可以解释了。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在谋划着这一切。
心中种种迷雾散开,王有成眉头再难舒展,将手里燃尽的烟蒂扔了出去,一字一顿道:“天色欲晚,胸中荷花。”
“当归,莲心。”
说到这里,他摇着头,脸色难看道:“张量给我留的暗语,原来根本就不是药材,是要我‘当—心—连—归’!”
自己一直没有放在心上的这两句话,此刻再度涌上心头,王有成脑海一阵轰鸣。
“当归,不宜与莲心配伍。”
在国医馆中,自己无聊之下,看到的药材标注语,当时脑海中没来得及抓住的闪念,竟然就是解开这谜题的关键。
“原来是这样!”
王有成心中豁然开朗,困扰了自己太久的东西,层层拨开了之后,他的心情却更加郁结难当。
只因为,此时此刻的他泥足深陷,竟然落入了一个更大的漩涡中。
“如果他真的归来了,会怎么样?”
王有成眼神闪烁了一下。
“你的自我会消失,成为他的一部分。”
陈画冬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低低道。
王有成脸色一僵,失去自我,身体被另一个灵魂占据。
这样的结果,无论是谁都无法接受。
他咬着牙,心乱如麻。他想要抗争,想要阻止,却发现力不从心,根本无处着手。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走到那一步。”
沉默了片刻后,陈画冬又毅然决然地摇头:“我会选择杀了你。”
王有成瞳孔缩了缩,身上那怪异的力量,猛然抽离。
精力耗竭之后,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几辆轿车,呼啸而至。
“张庶成!”
后车窗里,一个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者,探出头来。
陈画冬猛地站起身,失声脱口。 人生改写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