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为了你去杀了那杨新,而得罪了靖妃娘娘一家,后来也是为了你去公主宫中喝了那蛊虫茶,虽说他完全可以不用这么做,以后完全可以找个确切的时机羞辱萧皇后的孩子们,让薄奚峻和薄奚云自杀即可,但是我觉得,弘颜自己内心是十分清楚的,他为了满足你要一个孩子的心愿,反正自己横竖也是一死,他便已经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了……”
“他从薄奚云的披香宫中回来之后,我感觉到了异样,十分不解他为什么要娶仇人的女儿。仔细询问之下,弘颜道出了实情,也恰在此时,我在天盛大牢中遇见了离欢。而在遇到离欢前,弘颜几乎是用自己全身的内力和体内的蛊虫作斗争,防止自己忘了你,因此他的状态一直都不稳定,有时候会想起你,有时候又会被蛊虫吞噬了心神,很显然,他这种斗争是极其痛苦的。”
“离欢是东昱有名的巫术使者,他是“巫神”的死对头,多年前,因了那巫神迫害,一直待在山中修行的他被萧皇后和巫神派的人找到,用了邪术将他擒住,而一直被关在了天盛大牢之中,因此你们俩也在那时在牢中相遇相见过。”
白子鱼惊愕,难怪那离欢在牢中说自己是山寨大王……
难怪他一直在唱那么奇奇怪怪的民歌,莫非那首民歌就是他们种族的歌?
“找回了离欢之后,我让他给弘颜给服下了一剂安蛊药,因为离欢暂且无法解开这个蛊,他所制的此药,不仅能够帮弘颜护住蛊虫不作祟,而且等到薄奚云哪日自尽殉情而死之后,还能帮助弘颜能不因蛊虫爆噬筋脉俱裂而死,从而能够保住弘颜的命。”
“但连我也无从料到,虽说弘颜服下了安蛊药,但以往和蛊虫的斗争已经极度耗损了他的命脉,导致他现在看到你,只要对你一动情,他还是会全身无力,可是,我知道,弘颜宁愿让自己天天处在这种凌迟般的痛苦当中,而不愿意不思念着你。”
“你先前难道没有觉得弘颜每次见你之时有异样的表现吗?”上官夏离反问。
上官这一问,白子鱼想起她对弘颜的一次次逼问中弘颜的眼神……
她想起薄奚云差点砍死她之际,弘颜未能及时保护她那撕心裂肺的喊声……
她想起弘颜将自己从溪水中救起之时,看自己的眼神……
她想起弘颜虽然让她去当公主的侍女之时,但处处护着她的作为……
原来都是有迹象的,而她白子鱼枉为弘颜的爱妻,一次次忽略过这样的异象……
弘颜是记得她的,但这份记得却是他和体内这蛊虫努力斗争的痛苦,是剥茧般的残忍,是鱼去鳞般的肆虐。
弘颜这是遇见了她之后,才变傻,变得这样不要命了吗?
这个傻瓜……
“白姑娘,先前,弘颜每想你一次,他便得遭受蛊虫的吞噬又一次,他全身的筋脉犹如被针扎一般,他会感觉到极端的痛苦,那蛊虫会吞噬他的心脉,会让他全身如炸开一般难受。”上官夏离的声音幽幽地飘着,宛如浮在空中一般。
“你别再说了……”白子鱼的声音哽咽了起来,“我听不下去了……”
“可是,你还得听!”上官夏离正色道,“弘颜爱你爱得真是深沉,他为了你,可以将这一切都隐瞒了下来,只要你活得开开心心,可是,我是上官,我实在没办法看着他因为爱你要忍受这么多的痛苦,甚至是献出自己的生命!”
“如今,他还失去了他的眼睛……”
“而对于你,他实际上一路都让人保护你,护你一路周全。包括我,甚至是三殿下薄奚野。”
“不过,弘颜千算万算,却是算不到三殿下竟然是爱上了你。弘颜后来才知道薄奚野爱上了你,想娶你为妃,但他是隐忍的,只敢默默想着你。他跟我说了不下一次,如果薄奚野能够给你幸福,他便是开心的,因为他保护不了你一辈子,只要薄奚野能保护你还有你们的孩子,他为了孩子,想自私那么一次……”
“傻瓜……傻瓜……怎么会有他这样的傻瓜……”白子鱼的情绪一下子崩溃,她忽地开始狂奔起来,跑向弘颜所躺的房间,“砰”的一声撞开门,看到躺着安睡如昔的弘颜,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下子跪了下来,使劲推着弘颜的身子,不停地呼喊着,“弘颜,你醒来……我要问问你!”
“白姑娘,”随后而至的上官夏离阻止道,“弘颜很疲惫了,你让他休息一下!不要再推醒他!”
白子鱼这才发现弘颜的脸色有些发白,对比之下,嘴唇都有些显得有些黑紫。
白子鱼顿时噤唇。
上官夏离神色也显出了一些疲色,他道:“白姑娘,请你好好照顾弘颜,还有,等会我自会过来给你把把脉,看孩子是否还活着。”
白子鱼听闻,神色黯然,点点头,看着上官夏离拉开门出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关了。
弘颜还是沉沉睡着,他根本不知道上官夏离和白子鱼之间进行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对话,这场对话又会在白子鱼心中掀起怎样的惊天骇浪。
白子鱼痴痴地看着弘颜。
初次见她,他便是神一般的存在。
容颜如神,身手如神,料事如神。
可她从来未曾想过这样神一般的男子背后竟过着地狱一般的生活。
弘颜从未曾在她面前流露过任何太多的情绪。
白子鱼想到他沉默的性子,她心内一直将他喊成一个木头疙瘩-----他真是一个木头疙瘩,心里藏了那么多苦-------有母亲不能见,有心爱的女人不能爱,有自己的孩子也不能相见……
“弘颜……”白子鱼将自己的脸贴在弘颜的脸上,喃喃道,“为何不将这些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来一起分担?”
弘颜的脸有些温暖,却也有些冰凉。
白子鱼抚着他下巴的胡子茬,轻轻抚触,感受指尖传来的轻微的刺痛感,却发现指尖微微一凉,一点潮湿的红色的热气沾染了她的手指。
那是弘颜的泪水。
红色的。
白子鱼心内一惊,赶紧将脸抬起,才发现弘颜的眼皮微微抖动,想睁开却又睁不开的样子。
白子鱼心痛不已。
弘颜已经瞎了,他即使睁开,也难见她白子鱼如今心痛他的样子。
“弘颜!”白子鱼激动又心酸,用手攥住了弘颜的手,“你醒了,我在这……”
“子鱼……”弘颜的眼睛无法睁开,但他漾开的嘴角却透出了他的喜悦,“你回来了!”
白子鱼感受到他的手抚向她的脸,听到他轻轻地说道:“别乱走,我担心。”
他依旧惜字如金,白子鱼却听得一脸热泪,她拼命点头,但发现弘颜根本看不见,便赶紧出声道:“是,我在这,我再也不离开你,你瞎了,我就永远当你的眼睛,好不好?”
不知是不是弘颜又在和体内的蛊虫作着痛苦的斗争,白子鱼第一次清晰地看到弘颜的双眉难耐地皱了一下,但也只是那么一瞬,他的嘴角绽开,笑容灿烂,只吐出一个字:“好。”
那一刻,白子鱼觉得自己决计成了天下第一个悲情女子,明明和心爱的人相知相爱,但如今她却希望这个男子能撇却心头对她的爱,扔下对她的爱,而且她更要劝心爱的男子不要再思念着她,不要再爱着她……
“痛,是不是?”白子鱼擦了一把无声而下的泪水,握着他的手轻轻说道。
弘颜摇头,轻声道:“只要你在,便不痛。”
白子鱼迟疑了一下道:“上官夏离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我了。包括你的娘亲,还有你一切的过往。”
弘颜的表情一滞,长眉一皱,却未发声。
“傻瓜……”白子鱼拿起他的手,“早些告诉我,我宁愿不要孩子……”
弘颜却低了声音道:“不,子鱼,我太理解为人母的心情。”
“那我也决计不会拿你的性命开玩笑。”白子鱼认真地说,说句实话,她真真认为这个男人就是一个木头疙瘩,竟然会如此一根筋。
“没有孩子,我们依旧可以过的很好,你知道吗?在我曾经所待的那个年代里,很多夫妻都是不生孩子的,他们被称为‘丁克’一族,夫妻双方永远一辈子都保有两人的小世界,所以,弘颜,我并非绝对一定想要个孩子,只是爱上了你,我就想要一个我们俩的孩子,仅此而已。或者,或者我们可以抚养一个孩子的啊,这两种路我们都可以走,你又何必这么傻,傻的我都想哭了……”白子鱼急切地想表明心迹,可不知为何,说着说着,两颗泪珠再次涌出了她的眼眶。
是啊,现世里有多少夫妻过着丁克的生活,那么有没有孩子,又能如何呢?
弘颜显然是老思想了,因此她得做他的思想工作。
这样,弘颜的命就可以保住了,不是吗? 偷个将军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