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糊涂!”上官夏离一把挣脱弘颜的手,将它重新放回被窝道,“你先且休息,我去看看她,这里虽说离敌军挺远的,但也怕她遇上什么危险!”
“你赶紧去!”弘颜命令道,“如果今日她再出了什么危险,我找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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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鱼一路狂奔,泪水横飞,这消息让她一开始是开心,然后再是戳心,原来她一路的痛苦都是她这些最相信的人赐予的。
他们瞒她,戏弄她,轻鄙于她。
这一切莫不是她就是一个卑微的乞丐么?
这一切,无不在印证着她的弱小和被无视。
眼前的景物因为泪水而被模糊,看着隐隐约约,她的脚步踉跄,一路跑得仓促,一个不小心,被一突出的石子一绊,整个人直直地往地面栽去。
离欢的身影适时出现,一个猴子捞月的动作,就将白子鱼从快狗啃泥的姿势中捞了起来。
白子鱼一个惊险喘息,才直直地站定。
她抬头,刚好看到满头银发的离欢凝视自己,听到他轻鄙地摇摇头,轻轻说道:“真是不懂事的女人!”
他眼神中的鄙视瞬间刺痛了白子鱼。
白子鱼甩开他的手,再次大步向前,冷冷道:“你们这些人高高在上,不管是武功还是身世,我白子鱼这么卑微,岂能再和你们为伍,请放我离开!”
“不行,你不能走。”离欢一把拉住她,二话不说,便直接将白子鱼甩上了他的背,背着便走。
“喂喂!”白子鱼姿势尴尬地跨在他的背上,这个动作让她身子感到窒闷的慌,她心里直道此人欠缺点情商,连背个女孩子都是用扛的姿势,只好不停地用腿猛踢离欢,“快放下我,快放下我,你他妈的弄痛我了!”
“不管如何,我都要送你回去!”离欢毫不怜香惜玉,直接用另一只大手按住白子鱼拼命折腾的腿,扛上直接走。
“啪嗒”一声,白子鱼被离欢强行按在了一张太师椅上。
她不安分地挣扎着想站起身来,却被一物横着挡了去。
白子鱼低头一看,是一把古琴,是一把七弦古琴,用乌木作材质,琴徽用白玉雕刻而成,镶于琴面,丝弦以蚕丝钩织,整个琴身古朴雅致。
如果白子鱼没猜错的话,这把琴恰是上次离欢所弹之琴。
“给我这把琴干嘛?”白子鱼将琴一推,没好气地答道。
“听我弹一曲,将气消一消。”离欢将琴拿回,手一翻转,一条几案便赫然出现,他小心翼翼地将古琴放于其上,然后一掀袍子,坐了下来。
“绸缪束薪……”伴着第一个音起,离欢空灵般的吟声便形影相附。
万物仿佛都在那一瞬静寂下来。
白子鱼烦躁的心思渐渐地被这样的琴声和歌声安抚了下来,她眉宇间的怒气慢慢消退,忧伤的心思一点点爬上了她的眼神。
院子里的大树叶子飒飒作响,脚下青黄的小草摇曳不停。
他的吟哦声再起,在树叶中穿梭,掠过白子鱼的发,擦过白子鱼的颊,回肠伤气,一唱三叹,伴了他一直不同凡响的琴声,竟生发出一种别有风味的情致。
这情致轻灵飘扬,哀而不伤,仿佛弹琴和吟哦者立刻要随风而去,却又依恋盘旋于红尘,倦倦不舍,低回不已。
这样的琴声和歌声听着便是有故事的。
白子鱼不禁动容。
“你到底是谁?”白子鱼不禁喃喃问道,“弘颜和上官夏离到底是谁?”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离欢纤细的手继续拨弹着琴弦,但音调明显缓和了下来,仿佛是溪水中缓缓而过的一点浪花,仿佛是掠过树叶边隙的一缕晨曦。
白子鱼情不自禁被他的神情感染,不由自主地托起了腮,神情专注。
“十多年前,有一个很美的种族,在这个种族中诞生了一个极美极美的女子,没有人可以确切地描述她的面容,但传说中,她只要跳起舞来,树叶会情不自禁地伴舞,鸟儿会情不自禁地伴唱,她非常喜欢在树林中跳舞,她美丽的身姿可以呼唤林子里所有的鸟类,她的风情可以醉倒所有看见她舞姿的人,包括男人和女人。”离欢缓缓地弹,缓缓地述说。
那一瞬间,听着这样的故事,赏着这样的音乐,白子鱼竟觉得自己好似身处在桃花仙境,不能自已。
他磁性的嗓音和低沉的琴音合二为一,默契得犹如高山流水。
“因此,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离欢并没有看白子鱼,而是突然仰头,看着一洗碧蓝的天空,幽幽道,“族人们都叫她‘凤女’。她就是当时族人们心中的神。”
“凤女?”白子鱼心内惊叹了一声,脑中不自禁竟想到了凤凰,一想到凤凰,她更是泛起了十分熟悉的回忆。
胸口的玉?
那纹着凤凰花纹的神秘的纸?
那皇宫冷殿之中的凤凰雕纹?
不都是凤凰吗?
白子鱼只觉呼吸开始急促,这一只又一只凤凰莫非都是因为离欢所描述的“凤女”而起?
“可惜,就是因为凤女的美,却成了她和她族人们一辈子的殇,”离欢的琴弦“嘣”的一声开始加重,“如果不是有人觊觎她的美貌,她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说的是什么下场?”白子鱼虽然不忍心打断这样优美的叙述,但还是忍不住插嘴问道。
“离欢!”屋内的门突然打开,上官夏离阴沉着脸走出来,忽然喝止道,“我来说。”
白子鱼一怔。
离欢停下琴音,微微颔首,就退了开去。
上官夏离走下台阶,走近白子鱼,然后靠着一丈之距,才停住。
“你无需关心‘凤女’的故事,你得好好关心下弘颜,”上官夏离道,“他最爱便是你,你可千万别辜负于他。”
白子鱼顿时气结----这上官说的是哪跟哪,那又为何不说弘颜不要再辜负于她?
为何没人知道她为了弘颜,可以忍住万般的心碎和痛苦?
为何弘颜可以伪装,她就不可以?
当下,她冷冷地回道:“别和我说弘颜,我不想谈这个人。”
“为何?”上官夏离皱眉。
“我会为一个真正爱我的男人一生追随,而对于一个有意欺瞒我的男人,我无可奉献。”白子鱼仰头,神色冰冷,并着意想再次往外走。
“如果你能做到就此离开,那么,我希望你别后悔!”上官夏离站在她身后,声调也同样冰冷。
白子鱼刚迈出的脚步定在了半空,她的身子一直。
片刻,她的脚步打了个转,又转回去,对着上官夏离严肃地说道:“那好,我需要真相,如果你们一直这样瞒着我,我一定离开。”
上官夏离看着她,眼神闪烁,但最终启唇道:“好,你随我来。”
白子鱼咬了咬下唇,跟着上官夏离进了房间。
弘颜睡着了。
他的睡颜真是好看,长长的两排睫毛浓密地遮住了眼下的一大片区域,他脸上的血迹被擦拭干净,呈现出原本是麦色但此时却显得有些苍白的漂亮肌肤,他的鼻子坚挺,仿佛俊秀山峰有的美好的绵延弧度。
这样的睡颜侧面看着简直就是一个被完美雕刻的太阳神。
现在的他闭着双眼睡着,呼吸平稳,根本看不出眼睛瞎了的样子。
“你跟我出来,”上官夏离道,“别再打扰他休息,他很累了。”
白子鱼点点头,随着上官夏离走到了院子外面的小树林中。
“弘颜身中两蛊,”上官夏离站在一棵树旁,轻叹一口气,开始缓缓讲述,“除此之外,还从小中了一个巫咒。”
“你说什么?”白子鱼皱眉,惊问,“你能不能说仔细些?”
“他身中蚀情之蛊和金眼蛊,还中了一个从小就被恶人所下的可怕巫咒!”上官夏离淡淡道,看了看白子鱼,追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事很不可思议,闻所未闻?”
白子鱼心里“咯噔”一下,但说实话,她并未感觉奇怪,这大千世界,连她这种人都可以穿越,何况其他稀奇古怪的蛊术和诅咒呢?
她定了定心神道:“不,上官,你一一说来。”
“其实,在你被萧皇后诬陷杀了映红入狱之后,弘颜便着意去营救你,在皇帝不同意的情况下,他想直接大闹皇宫带兵造反,但这必会给他人留下谋逆的口实,在我们的劝慰下,他去找了公主薄奚云,本来想借着薄奚云对弘颜的爱慕,向薄奚云晓之以理救出你,可惜——”上官夏离眼神暗了暗,停了下来。
“可惜什么?你到是快说啊!“白子鱼情急之下催促道。
“可惜,弘颜这一去,喝下公主下了蛊虫的茶水,而中了她的蛊,这种蛊虫可以将弘颜的神志混淆,它可以将弘颜对你的爱意转移到公主身上,而和公主一辈子情深相守。”上官夏离有些不忍地看着白子鱼眼中的悲伤继续道,“而如果哪一日弘颜对公主变了心,那么只要公主自杀殉情,弘颜也是必死无疑!”
“你说什么?”白子鱼不禁倒退两步,头摇的像拨浪鼓,“这怎么可能?弘颜在我心目中那么聪明,那么有智慧,怎么可能轻易去喝那公主的茶水?不不不,你肯定是在骗我!”
白子鱼亮盈盈的大眼睛中虽说充斥着泪水,但里面清澈地映出她的疑问。
上官夏离内心轻叹一声-----这白子鱼也是个相当聪慧的女子,也许正是因为她对弘颜的这一份坚信才让她步步相随,而始终不愿意相信弘颜是变了心的吧。 偷个将军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