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次他和皇后达成了一致的默契,用了一份急诏将弘颜从尚且太平的边疆召回,以便能够让他们早日完婚。
一想到弘颜,薄奚连的思绪顿时有些飘远。
说来,弘颜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那是七年前,也是一个冬日,却是一个不太平的冬日,边疆东部的东昱皇朝屡屡来犯,薄奚连为振国风,御驾亲征,一路意气风发,过关斩将,然而也是这过多的胜利导致他麻痹轻敌,在一次攻打东昱的中心城池明寺城时中了敌兵的埋伏,一时,他带的一整支精锐部队死伤无数,他在两个亲信的保护之下得以突围,然而单枪匹马,孤立无援,却不慎闯入了一片泥沼。
他至今都记得那片可怖的泥沼。
在不是很强烈的阳光照耀下,泥沼泛着咕噜噜的泡沫,慢慢地将他所骑的马头吞噬掉,然后再是马背,然后他惊恐地看到黄绿色的泥沼一点一点地涌上了他的腰身。
他很想动,但一动身子却下沉得更快。
他听着咕噜咕噜的声音,仿佛听到了来自十八层地狱的冥冥之声。
正在他闭眼等死之际,他忽然觉得头顶猛然掠过一阵十分强劲的风,不待他睁眼,他便觉得自己的身子猛地一轻,他低头一看,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双脚离开了那可怕的黄绿水,正腾在半空之中。
他扭头一看,看到自己正被一个男子捞住了整个腰,几乎是被他夹在腋窝之下贴着泥沼面飞行。
“壮士,好功夫!”他狂喜,大力称赞,但声音却立马被疾驰的风吹散。
男子的侧面如刀刻般分明,面对他的赞美却丝毫未加理会,待在半空之中滑行了一段,他方觉得男子将他缓缓地放了下来。
他的双脚重新着地,那一刻,踏实感如泉般涌来。
他抬头,发现男子身形高大,几乎高了他半个头,他面容俊朗,但却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未等他开口,那男子冷冷道:“你已经安全了。”
言罢,便转身准备离开。
“壮士!”他急喊,“请听我一言!”
男子转身,看他,却并不说话。
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和雀跃道:“实不相瞒,朕乃天盛皇朝的当朝天子,今日落难于此,幸得壮士相救,如若不弃,朕愿赐封你为天盛皇朝的镇国大将军,嘉勉你护驾有功,不知壮士意下如何?”
言罢,那男子看了看他,默然。
沉寂了有半晌,薄奚连才听到他动了动唇,传来一个硬邦邦的字:“好。”
这个将军封的好,自从有了弘颜,天盛皇朝已经太平了七年。
“父皇,你在想什么呢?”薄奚云见薄奚连一直出神,便撒娇般地晃了晃他的手臂,脆嫩嫩地喊。
薄奚连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
他爱怜地刮了刮薄奚云秀挺的鼻梁道:“在想你的亲亲夫君弘颜呢!”
话音刚落,却听到一旁的宫人匆匆来报:“启禀皇上,弘颜将军来了,说有事面见皇上!”
薄奚连笑笑,不经意地挥挥手:“那木头疙瘩能有啥事?如今最要紧的事不应该是你们的婚事么?”
萧皇后见状,赶紧添一把柴道:“皇上此话真是应景了,不如让云儿去会会弘颜,也好让他们这小两口多联络联络感情呢!”
薄奚连大笑:“皇后此话有理。”
言罢,便用眼示意薄奚云。
薄奚云早已心跳如鼓,在听到弘颜的名字之后,全身的心思早已像麻雀一样扑棱棱地飞往弘颜那头。
她深深记得几年前弘颜还未离朝时的模样----俊朗、硬气,还有那双深如古井的眸子,似乎只要看上你一眼,便立即想沉溺在里面永远都不醒来。
“皇儿遵命。”薄奚云立即带着贴身宫女绿姿领旨而去。
弘颜正待在皇上的南书房门外,负手而立,面朝书房。
薄奚云远远而来,看到那个干净修长的背影,心怦怦而跳。弘颜就站在那儿,整个人就散发出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宛若天生便是战神。
然而,薄奚云掩下自己的雀跃,站在他身后,用十分端庄娴雅的声调轻轻唤:“弘将军。”
弘颜转身,看到的却是薄奚云。
弘颜微微凝眉,但还是立刻施礼道:“微臣见过云荷公主!”
“弘将军今日来见父皇可有要事?”薄奚云用手帕微微掩了掩嘴角的笑,但问弘颜的时候,连着眸底都漾出了一丝会心的笑来。
弘颜皱眉。
今日的薄奚云似乎腔调有些亲昵,这让弘颜十分不悦。
他立即站直身子,冷冷道:“微臣有十分重要的事要面见皇上,如若公主无事,臣便不多恭候了!”
说这话的时候,弘颜一脸“生人勿近”的神情。
薄奚云也不恼,弘颜身上这种冷冷的气质就是莫名地吸引她,比起其他狂蜂浪蝶,在她面前逢迎谄媚的朝中公子哥来说,弘颜简直就是一股清流,能够洗涤她所有的开心和烦恼。
“父皇今日与母后正在御花园内一起赏花,弘将军如若有事,我可代为禀报。”薄奚云得体答话,婉约有致。
在心仪的男子前面,薄奚云直接自称“我”,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和礼节。
“哦?”弘颜看着眼前这张笑意盈盈的脸,蓦地沉了声道,“那么,微臣想请教公主一个问题。”
薄奚云见弘颜忽然转变了冷冷的态度,倾身相问,心内狂喜,几乎都要扑出面来。
“弘将军请讲。”
“云荷公主有否见过微臣的爱妻白子鱼?”
“轰”的一声,弘颜的这个问题犹如雷一般劈中了薄奚云的身子,她以为,就算是碍着她公主的身份,弘颜也应该刻意隐瞒一下他已经成亲的事实,可是,如今他却毫不加以掩饰地问她---他的爱妻在哪?
这问题简直就是一种刻意的凌迟之刑,一时割裂了薄奚云的身和心。
她忍住心内剧痛,厉声反问:“将军的爱妻去哪,怎会问到本宫的头上来?”
她身后的宫女绿姿十分眼尖,瞧见自家的主子连着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赶紧上前扶住了薄奚云。
弘颜却冷脸,低声道:“公主确定未曾见过子鱼?”
薄奚云勉强扶住心神,抬头迎上弘颜的眸,咬唇答道:“未曾。”
“那便好。”弘颜似乎毫无怜香惜玉之感,“那么,今日微臣也不便打扰皇上雅兴,臣先且告退了!”
言罢,也不等薄奚云发话,便拂了拂袖,飘然而去。
他身后的薄奚云险些倒下。
未曾想,今日的弘颜竟给了她这么一个大难堪。
也未曾想,今日的弘颜为了那个叫白子鱼的女子竟不顾她皇家的面子。
她薄奚云是什么人,岂容一个平民女子僭越其上?
薄奚云越想越恼,她狠狠地一跺脚,暗暗在弘颜的背影后发话:“弘颜,你越宝贝白子鱼,我就越要看看这白子鱼的真面目,如若她被人劫走,我就咒她早死;如若她还活着,我定要让她落在我的手上,生不如死!”
薄奚云说这番话的时候,眼里抹了浓浓的犀利和阴狠,连着一旁的绿姿看着都有些毛骨悚然。
“公主,靖妃娘娘派人来传话。”薄奚云正待返宫之际,不远处匆匆跑来另一宫女映红,急急禀报道。
“所谓何事?”薄奚云淡淡道。
映红略一施礼道:“靖妃娘娘派的人特意让奴婢传话给公主,说白子鱼已经落入左相府内地牢,正待公主前往发落。”
“什么?白子鱼在他们手中?”薄奚云不禁眼睛发亮。
“确是无误。”
“好,立刻备车前往左相府!”
“是,公主。”
*
“彭”的一声,白子鱼被人扔到了一个阴暗的小房间内。
白子鱼猛然感觉自己的身子接触到十分潮湿冰冷的地面,忍不住想爆粗,但无奈嘴巴被堵,只得“呜呜”直唤。
随即,她听到“咣郎”,然后是“啪嗒”一声,似乎是门锁链被锁住的声音。
正待她挣扎着想吐出嘴里的臭布时,突然眼睛一眨,光线又重新进入了眼球。
有人伸手将自己眼睛上的黑布摘了下去。
她猛然睁开眼,又眨了几下,想好好适应一下眼前的这个环境。
却见四周昏昏沉沉,地面到处是稻草和泥土,也还有水迹,光线十分晦暗,白子鱼正纳闷之际,却听得“嘿嘿”两声傻笑,眼前顿时出现了一张脸,这张脸黑兮兮的,却到处都是被划伤的疤痕,横七竖八,十分可怖。
更可怖的是,这张脸似乎没有鼻子,在鼻子的地方只出现两个黑乎乎的洞。
这张脸散发的酸臭味直冲白子鱼的鼻子,逼的白子鱼不得不后退一步,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忍不住蹲下身子开始干呕。
“嘿嘿嘿嘿!”这个黑脸看到白子鱼的狼狈模样,竟然发出了一连串不成调子的傻笑,露出一口白色森森的牙。
白子鱼吐得欢畅,也没注意到这怪物再次走近她,然后再伸出一只黑黑的爪子扰她的背。
白子鱼一个激灵,赶紧忍住千般难受,跳开了一丈远。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白子鱼揩拭了嘴角的残液,一脸郁闷。
她这是糟了八辈子的血霉,不知又被这群疯狂的女人丢到了哪儿。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那怪物也傻笑着问,似乎十分迷恋她的模样,继续向她挪近。
白子鱼瞬间狂乱不已,她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这种让人作呕的臭气。 偷个将军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