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叶青上手就想捂脸。
想缓解脸上的疼痛,想阻挡脸上的攻击,还想把宁太妃爆打一顿报复回去,奈何手脚还被绑着,手臂根本就无能为力。
鲜血染了她的双眸,根本就睁不开,也看不清宁太妃愤恨的表情。
只有脸上的表情昭示了叶叶青有多痛苦。
叶叶青颤抖着身子,疼的直直吸气,“太妃娘娘真下得了手,看来在皇宫存活至今,每一步都是血染白骨。”
宁太妃又是一簪子下去,用力下划,“你以为宫里的女人有干净的?是谁?萧太后吗?”
说到这里,手下用力,叶叶青怀疑,她的骨头都要被宁太妃戳穿了。
“告诉你,在这宫里活到最后的,就没有真正干干净净的。”
听完这话,再难以忍受,叶叶青疼的直接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不在皇宫了。
周围的光线很暗,能远远的看到远处的零零星星的光点,蒙着薄薄的红雾,稀稀拉拉的星星在上方移动,身下湿哒哒一片,叶叶青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正躺在一个竹排上,顺着河水漂流。
冷风吹来,四周没有任何遮挡之物,身上穿的单薄的她,冷的直打哆嗦。
周围一片空旷,安静的令她害怕,宁太妃说到做到,果然送她出宫了。
叶叶青不得不佩服她的神通广大。
脸上的疼痛一阵挨着一阵,叶叶青伸手碰了碰,疼的倒抽凉气,借着微弱的星光,她突然看见一道蒙着红雾的黑影出现眸中,她这才后知后觉,竹排不知因何原因,竟然靠岸了。
叶叶青惊讶,为什么所有看得见的都蒙上了红雾,难道她眼睛出了问题?
身子被人抗起,咯的她胃里一阵翻腾,叶叶青憋着口气,“你是谁?”
那人没理她,抗着她几个纵身消失在空旷的河边,身子一痛,是她被人扔在一处房中的地面上。
她狼狈的坐起身,耳边听到“啧啧”惊叹,“士别三日刮目相待,不过几日不见,王妃就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朕差点都要认不出了,看来王妃过的并不好啊。”
士别三日是这么用的吗?
眼中的迷茫之色一消而散,叶叶青一骨碌坐直身,见鬼一样的看着东宫屿,“你不是逃了吗?为什么在这里?”
“王妃真是好记性,还能记住朕的声音,”烛火点燃,东宫屿端坐在凳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过王妃倒是问错了话,整个辰国都是朕的,朕为什么要逃?朕只不过在这府中小住一段时日,倒是王妃不好奇自己落入了什么境地。”
叶叶青才想到,她光顾着惊讶了,现在可是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再次落入东宫屿手中,必然凶多吉少。
宁太妃把她送出宫,落入东宫屿手里,看来他们一直都有联系。
伤口在竹排上时碰上了水,疼的叶叶青抽气,她捂着脸,龇牙咧嘴道,“皇宫戒备森严,宁太妃如何把我送出宫,又怎么和你保持联系?”
“你倒是毫不关心自己的处境,”东宫屿微嗤,“皇宫毕竟是朕的皇宫,里面的暗道密室朕比任何人都清楚,就凭东宫羡手里的那些废物,还不能在皇宫如何。”
东宫屿难得低下高高的头颅,掰开叶叶青的手,手指用力刮着她的伤口,“这张小脸虽然不是天香国色,也是清秀佳人,伤成这样可惜了。”
嘴上叹着可惜,手上一点儿也没有省力。
叶叶青真的不想示弱,不想在他面前哭,可是剧痛来袭,眼泪如何她都忍不住。
叶叶青红着眼眶,说话还算硬气,“以前的时候他就弃了我,现在我伤了脸,他恐怕更加不想要我了,宁太妃都知道我在他眼中已经毫无用处,你还抓我来做什么。”
“这样啊!”指甲用力挤压,“既然王妃这么没用,不如杀了王妃好了。”
叶叶青冷冷的看着,知道他不会下手。
东宫屿如她所想,最终收回手,“美人垂泪,朕不会忍心伤你,况且只要王妃在朕手里,东宫羡不为所动,白虎骑可舍不得王妃。”
叶叶青凝眸,“你要以我牵制白虎骑?”
东宫欲屿不可置否,“聪明。”
从那天白虎骑兵不顾东宫羡的安排擅自入宫救人,东宫屿就想明白了个中道理。
“朕看着你,就心安了,你只管安心入睡,外面会有人保护你。”
说的深情款款多为她着想的样子,其中的深意,不用多说,他们两个都明白。
东宫屿离开,叶叶青急忙从地面上爬起身,这才意识到什么时候被松绑了。
“腾”地跑出去打开房门,外面空无一人,叶叶青试探的前行几步,刚跨出了门槛,数名侍卫无声落地,“请姑娘回去休息。”
没有称呼她为王妃,看来东宫屿没有说起她的身份。
叶叶青掂量了一下自身的实力,最后沮丧的发现,且不说她怀了身孕,就算她腹中没有孩子,也不会是这些人的对手。
无可奈何退回房,有气无力的关门,叶叶青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她为什么没有好好学习武功,要是父亲,打趴这些人绝对不在话下,而她的武功连父亲的两成都没学到,真是够给镇国将军府丢人的。
手刚挨上脸,叶叶青想到脸上的伤,注意力集中,那疼痛的伤口更痛了。
叶叶青飞快跑到镜子前,红雾之下,一张脸鲜血模糊,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更遑论伤口了。
叶叶青再次跑到门口,“有人吗?”
院中寂静一片。
叶叶青打开门,再次冲了出去,果然片刻几个侍卫幽灵一样再次无声出现。
看来只有这样的法子才能叫到人。
叶叶青好声好气道,“能不能劳烦大哥给我送些热水?”
送些热水而已,应该不会有人拒绝吧?
而且记着她现在等于阶下之囚,可没有摆任何架子。
几个侍卫无动于衷。
叶叶青不依不饶,说话没有之前客气了,“如果本小姐没有猜错,交代你们看着本小姐的人,肯定交代过不能让本小姐有任何闪失,本小姐现在怀了孩子,你们不给本小姐热水,本小姐就要自己弄,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们谁担着?”
几个侍卫们眼神相交,其中一个道,“属下们看着小姐,不会让姑娘有任何闪失,请姑娘回房。”
叶叶青瞥了他们一眼,“这就是说,你们同意给本小姐送热水了?”
那侍卫又道,“现在夜色已深,府中的奴才早就歇息,现在已经没有热水。”
叶叶青眼神一转,“府中?这里是哪家的府邸?”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而后恢复一脸平静,“属下等无可奉告。”
叶叶青没多做纠结,“你不说也行,但是热水你得给本小姐弄来,本小姐畏寒,腹中如今有了胎儿,身子更虚,你们如果不送来热水,万一夜间生了事,小心你们的主子问罪。”
几个侍卫不知道叶叶青说的是真是假,他们又不知道有孕的妇人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而且主子也没有详细交代,只叮嘱了好好照顾。
再次对视了一眼,“姑娘稍等,属下这就去给小姐烧来。”
见他们成功被唬住了,叶叶青眉开眼笑的回屋。
现在反正被抓来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与其提心吊胆,还不如好好生活,这里没有东宫羡伤她的心,兴许她过的更自在。
和心伤相比,身伤又算什么。
热水来的极慢,叶叶青猜到是侍卫亲自烧的。
虽然她不喜欢为难下人,但是这下人是东宫屿的,她想为难就可劲儿为难。
叶叶青先忍着疼,洗干净了脸上的血,这才看清楚镜中的人,一张熟悉的小脸,右颊肿的老高,上面两道伤口交错,组成了一个叉,占据了大半张脸。
皮肉外翻,深可见骨,可见得宁太妃那两簪子划的毫不留情。
伤口之上外翻的皮肉上面还有指甲刮破的肉。
叶叶青心颤,她的脸,已经毁了。
没有女孩儿不在乎容貌……
这都不重要,女为悦己者容,她已经错嫁了人,付错了人,还有了与那人共同的至亲骨肉。
以后再也不会痴情错付,容貌对于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叶叶青手捂着心口,不断逼着自己接受毁容的事实,最后趴在梳妆台前,贝齿紧咬拳头,一时泪涌成河,即使那拳头被咬出了血,也没有一点儿哭声泄出。
发泄完了之后,只要不看那镜子,心里好像就不那么难过了。
眼前的红雾消失,原来不是她眼睛出了问题,泪水把眼睛上的血洗干净就好了。
用热水擦了身子,又好好的泡了泡脚,热气从脚心蔓延到腹部,再到胸口,寒冷的心,终于也暖了。
临睡之前,脑海中反复都是一句话,“儿不嫌母丑”,覆在小腹上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
宫灯摇曳,整夜不歇。
青雀垂首立于床边,“王爷,该歇息了。”
东宫羡撑着头,眼睛不眨的盯着榻前小几上的那碟梅子,仿佛下一刻那里又会出现那个吃的舒展眉头的女人。
为何会眉头舒展,因为从他入宫之后,只要在她面前,她就不曾开心过。
只有孕吐之后捱了那梅子,眉头才能舒展,可是看见他,很快又蹙起来了。
东宫羡揉了揉发涩的双眼,“王妃是否还没有消息?”
青雀应声,“是。”
之后敏锐察觉,东宫羡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吓人。
青雀一副看穿的表情,暗道:就知道王爷放不下王妃。
之后又很忧愁,王爷好不容易正视了对王妃的感情,并且有了爱的结晶,但是王妃娘娘不见了,该如何是好!
东宫羡无心体会小亲卫心中之忧愁,只知道心中越来越烦闷,想到叶叶青吃到梅子的餍足模样,鬼使神差往口中塞了一颗。
霎时口中分泌出一股酸水,东宫羡很想把梅子吐出来,不知为何,艰难的咽了下去。
东宫羡心中涩然,忍不住想,如此之酸,真不知叶儿是怎么吃得下的。
“宁太妃那边可有动静?”
“回王爷,宁太妃消失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出现了,但是无人发现她走出守宁宫。”
看来守宁宫确实有密道,只是他们没找出。
叶儿恐怕已经不在皇宫了。
宁太妃抓叶叶青,不用他想,就知道她为了谁,只是他连东宫屿的下落还没找到,看来子应那边,速度得加快了。
挥退了青雀,东宫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在占领皇宫之前,他以为舍弃叶叶青,并不会造成影响,看来并不是那样,通过这次明白之后,他不会再舍弃她。
只是想到白虎令,东宫羡再次头疼了。
白虎令尚有大用,他不可能交出白虎令,而他之前利用叶叶青,骗取白虎令,她对他心生嫌弃。
如果继续占着白虎令,叶叶青不可能会再次交付真心。
东宫羡突然自嘲,叶儿还没有救回来呢,他想这些做什么。
脸上冰凉,疼痛缓解了一点儿,甚至还有些舒服,情不自禁探了探头,想要离那舒服的感觉更近一步。
她的脸受伤了,是谁在给她上药?这里是个不知名的地方,她又落入东宫屿的手里。
眼皮动了动,叶叶青费力的睁开眼,床边坐着往她脸上涂东西的,不是韩静舒又是哪个?
“醒了?”
不带感情的问候,很难让人生出好感,何况叶叶青对她本来就没有好感,她不会忘记,她脖子上有道伤,还是拜她所赐。
她现在往她脸上涂了什么,难道是毒?
叶叶侧脸躲开。
韩静舒及时收回手,才没把伤口按疼了,“别动。”
叶叶青不但不听她的,身子往里面一滚,躺的离她更远了,“我都已经毁容了,你还想落井下石?”
不怪她怀疑韩静舒,二人的关系水火不容,还没到她为她上药的地步。
“你都惨的不能再惨了,本宫没必要落井下石,而且你落在本宫的手里,本宫想怎么拿捏,你都没有反抗的余地,”韩静舒把瓷瓶扔到了一边,又将手上残留的药膏擦干净,“好心当成驴肝肺,王妃娘娘不领情,本宫就把药膏拿走了。”
叶叶青心思一动,眼中光芒一闪,很快又暗淡了,“我容颜已毁,不管是什么药膏,都不可能去掉这脸上的疤痕,何必还心存希望,最后失望。”
走到门口的身影一顿,韩静舒又走回来,把药膏放在桌子上,“这并不是什么去疤的灵药,只是普通消炎止痛的药,虽然不能祛除疤痕,但是不会令王妃的脸比现在更糟糕了。”
叶叶青就猜韩静舒没有那么好心给她去疤,原来只是消炎的药,看来为了不让她伤口恶化引起高热,毕竟她的一条命,他们留着还有用。
虽然只是一个消炎止痛之药,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叶叶青毫不客气的接过,“多谢。”
韩静舒眉毛一挑,轻笑着离去。
叶叶青那些药膏,陷入深思。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东宫屿在这里落脚,韩静舒后出宫,也能找到这个地方。
这样一个供他们落脚,他们共同熟悉的地方,难道东宫羡查不到?
叶叶青知道,东宫羡没有一刻停止找东宫屿的下落,如今却被她找到了。
随后苦笑,就算找到又怎么样?东宫羡找不到东宫屿,也同样找不到她。
叶叶青把脖子也涂了药,才打开房门,东宫屿和韩静舒正在院子里下棋,她这才发现,她和他们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由此,叶叶青更加肯定,这不是东宫屿的宅子,而是借住了别家的府邸。
甚至可以推测出,东宫屿就在金陵城,这收留人的大人可真是不怕死的衷心。
她不是任人宰割的人,虽然不肯委屈自己,不代表她真的愿意留在这里。
不知道东宫羡会不会找她,她必须自己想办法出去。
叶叶青一步一步迎上二人,脚步声惊动了边上的婢女,抬头复又惊恐的低下头,“见过姑娘。”
这丫头是被她的脸吓到了。
叶叶青感到好笑,明明是阶下囚,却好像是座上宾,东宫屿果真怕委屈了她。
估计这是拖孩子的福,如果不是有了孩子不经折腾,指不定一间牢房就把她扔进去了,连看守的人都不用,多省心。
两个人还在对弈,没有因为她的到来分心,叶叶青向拱门走,也没有拦着她。
叶叶青壮了胆子,脚步放轻,越接近拱门,心里越激动。
眼看着胜利在望,拱门一左一右出现两个护卫,“姑娘请留步。”
叶叶青无辜的眨眼,“我又不逃,我就随便逛逛,”顺手一指东宫屿,她接着道,“你看你们主子都没说话呢,你就让我出去吧。”
果然东宫屿讨厌,就连他的护卫也讨厌的紧,无视了叶叶青的无辜可爱,依旧面无表情,“姑娘请回。”
不能踏出这道拱门,她始终不甘心,叶叶青双手捧着肚子,用力往前挺了挺,“本小姐是有了身孕你们懂不懂?有了身孕的女人就应该多走动,多看看各处不同的风景,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才会活泼机灵,你们把我困在园子里,是不利于生产的,这些都是常识啊,你们究竟明不明白!”
护卫默然。
这姑娘肚子里装的又不是他们的孩子,生产不生产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至于孩子活不活泼、机不机灵,就更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两个护卫提前演练好的一样,异口同声道,“属下不明白。”
以为这样叶叶青就能乖乖回去了。
岂知叶叶青洋洋自得,“你们还没有娶妻吧?本小姐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这些女人有身孕之时该注意的这些,本小姐教给你们了,不要太感谢本小姐。”
“多谢小姐。”
不知为何,护卫就被套进去了,感激涕零的道谢。
虽然觉得有不对的地方,但是想破脑袋,也没想到那些地方不对。
这正合叶叶青的意,她继续道,“所以你们想啊,如果是你们的妻子怀有身孕,又被困在在方寸大的地方导致难产,多可怜啊!”
护卫齐声道,“是可怜……”
叶叶青凄凄惨惨,“所以你们放本小姐出去走走吧!”
“不行,姑娘你不能出去。”
“……”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护卫就变卦了!
叶叶青气势汹汹道,“你们在逗本小姐玩?”
“本公子看你中气十足,不像是寻常柔弱的女子,所以不必担心,你不会难产。”
即使不自称“朕”,这熟悉的声音叶叶青立马就能听出来。
他和韩静舒离开了棋桌,似笑非笑的站在她身后,看来他们一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却当成猴戏一般耍玩。
他自称“本公子”,叶叶青料定府中的人不知道他的身份,阴测测的威胁道,“你信不信我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们?”
东宫屿双手背于身后,神采飞扬道,“你想说就尽管去说,总归你出不了院子,院子里又都是可靠之人,如果多余的人知晓了本公子的身份,那就更好办了,直接杀了便是。”
叶叶青在北地战场见惯了生死,也不能像他这样杀伐果断,杀人说的就像早上吃了什么饭一样稀疏平常。
皇家的人,都是铁血的手段。
不管东宫屿说的是真是假,叶叶青都不敢轻易拿无辜的生命去试探。
况且他说的有道理,她得能走出这院子。
“你这么害怕我走出院子,是因为外面会出现的人,我肯定认识。”
东宫屿赞赏道,“你果然聪明。”
他有意瞒着,知道问不出所以然。
从早上蹦哒到现在,还没有吃早膳,腹中已经饥肠辘辘了。
叶叶青没在坚持出去,扫到棋盘上的棋局,“你们可是下完了?”
“嗯。”
“什么时候可以开饭?”
韩静舒抱歉道,“倒是我忽略了,你有了身孕,不比从前,怎么能将你饿着?”
说着吩咐下去,让下面开饭。
过着被囚禁的日子,除了不能出院子以外,哪里都侍候的很好。
韩静舒没有生过孩子,照顾她照顾的还周到,准备的菜色都是可口的她能吃下的。 娇妃祸国不殃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