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叶青不得不承认,把白虎令交出去是最正确的做法。
东宫屿这样的变态,苛刻百姓、暗害忠良,辰国在他的手上,迟早会被他毁了。
为了自身安全,叶叶青下了逐客令,“本王妃累了,皇上是否可以离开了?”
东宫屿没有再难为她,临走前交代道,“那你好好休息,注意保重身体,朕改日再来看你。”
好好的一个王妃,被弄的偏偏想个宫妃,叶叶青冷哼,“皇上不就是怕本王妃死了,你没有筹码了吗?”
东宫屿冷声道,“你知道最好。”
东宫屿离开,叶叶青和采采寻了处无人的地方,这才发现额头渗了冷汗,之前的强硬也消失不见了。
她心乱如麻,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那句“你是不是有了身孕”。
能有小皇叔的孩子,她固然欣喜若狂,但是这个孩子来的根本不是时候,它只会让他行事更加束手束脚。
叶叶青紧张的抓住采采的手,“采采,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孕。”
采采蹙眉,“这个得郎中诊了才知道。”
叶叶青着急的不停走动着,“你说的对,是我太慌张了,你怎么能知道呢?我让他们请太医过来瞧瞧。”
她只想确定一个答案,然后为这个答案做好准备。
对她一直言听计从的采采这次却拦住她,“小姐不可,请了太医过来,一旦小姐怀有身孕,这个消息就瞒不住了。”
可是如果不请太医来看,她心里没底,在这皇宫就不敢放心的大展拳脚。
叶叶青突然想到她受瓮刑受伤那次,东宫羡带她去找了太医院的吴太医,他们好像很是亲近。
她揪着衣襟,“太医院有个吴太医,你托人把他请来,小皇叔似乎很相信他,我求求他,他应该会替我保守秘密。”
她也是完全慌神了,所以病急乱投医,好在身边的采采不像她那么不清醒,镇定的扶着她,往正殿行去,“深宫之中,人心复杂,谁又能是值得完全信任的?为了小姐着想,就算小姐有了孩子,也别当自己有了孩子,否则皇上知道,不一定怎么对付你。”
东宫屿的威胁言犹在耳,采采说的对,东宫屿与东宫羡已经势不两立,如果知道她怀有身孕,指不定怎么折磨她。
叶叶青不停暗示自己,她没有身孕,她没有孩子,这些都是她肠胃不适而已。
对,她只是肠胃不适。
见叶叶青冷静下来了,采采给她端了杯白开水,“小姐肠胃不适,我让他们去太医院抓些药来。”
隐隐可见墨绿裙衫的梓欣,采采几步走出去,“小姐肠胃不适,劳烦梓欣抓一些养胃的药来。”
突然一道熟悉的男音,“光抓药怎么行,王妃身子不适,当然得太医诊治了才能放心。”
这道声音不久前还在云霄殿响起,还虚伪的关心她,真诚的威胁她。
叶叶青和采采的脸色齐齐变了,只有殿中的其他宫人还能淡然的躬身行礼。
叶叶青第一反应便是要躲开,东宫屿的眼神洞隐烛微,逼得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定住身子,语气也没有之前硬气了,仍旧强撑着,“小灾小病,不劳皇上费心。”
她还以为东宫屿相信他了,怎么忽视了,皇家的人可是那么好骗的。
他心思缜密,观察入微,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扳倒东宫羡的机会。
叶叶青惧怕他,又莫可奈何的样子,成功的取悦了东宫屿,就连那双眼眸都变得更加明亮了,“朕接你入宫,就是为了好好保护你,皇弟远在平野城为朕分忧解难,如果你有什么不测,朕怎么对得起皇弟。”
最主要的是,叶叶青如果有事,他的胜算就少了一分,“吴太医,给王妃诊脉。”
胡子花白、眼神清明的老太医,可不正是她受瓮刑那次为她诊治,与东宫羡亲近的吴太医吗?
采采早就被一左一右两个宫人牵制住了,叶叶青被按住强行诊脉。
半晌,吴太医收回手,迎着东宫屿热切的眼神,回禀道,“回皇上,王妃娘娘为寒气所侵,容臣开副驱寒暖胃的方子,给王妃娘娘按时服下即可。”
不止东宫屿觉得意外,就连叶叶青和采采同样意外。
但是不可否认,她除了有些失落外,更多的则是松了口气。
孩子以后总会有,这个时候不该来。
东宫屿似笑非笑,“吴太医说的是真的?”
迎着东宫屿审视的目光,老太医吴赫面不改色,“老臣所言句句属实,王妃的确是寒气入侵,皇上如果担心老臣医术不济误诊了王妃的病情,可宣其他太医复诊。”
“好,”东宫屿赞扬道,“吴太医医术高明,朕岂有不信的道理,你医治王妃有功,朕自会重赏。”
吴赫跪恩,“谢皇上。”
药方写好,东宫屿拿过扫了一眼再递交出去,“林泽福去抓药。”
一个眼色扫过去,林泽福整一个在皇宫爬摸打滚多年的人精,在这深宫之中最会看人眼色。
几乎瞬间领悟到了东宫屿的意思,笑嘻嘻的接过了药方,“皇上放心,奴才亲自给王妃煎药,绝对不给心怀叵测之人任何谋害王妃的机会。”
一番话说的漂亮,只有他自己知道,亲自煎药是假,向太医院打探药方针对何种症状,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说来说去,东宫屿还是不相信吴赫。
再观吴赫,神色自若的收拾医箱,又交代了饮食该注意的地方,行礼之后就离开了。
半柱香后,林泽福端着熬好的汤药回来。
东宫屿等叶叶青喝了药,才带林泽福一起离开,途中,不等他问,林泽福主动开口,“奴才连续问了几个太医,吴太医开的是驱寒暖胃的方子不错。”
得了准确的答案,东宫屿就不再多想了。
只是难以掩饰的失望,像是他自己没了孩子似的。
平野城。
山体滑坡的情况根本不是奏折中呈上去的那样严重,官员故意夸大其辞,不过因着东宫羡授意。
他名正言顺离开金陵城,调遣白虎骑,可笑的是东宫屿还以为滑坡可以埋了他。
连夜制定了救灾的计划,东宫羡甩给子应,交由他全权处理,至于不太靠谱的青雀,则由他带去了杨家。
杨鸿迎接到府外,“末将见过王爷。”
因为他王爷的身份,杨鸿能做到礼数周全,但是眼中的愤恨,怎么也掩藏不住。
说白了他也不过是叶左文颇为看中的双十年华热血小青年。
东宫羡拿出白虎令给杨热血小青年看,杨热血小青年惊讶的破了声,“小姐竟然把白虎令交给你了!”
只要杨鸿能为他所用,东宫羡可以不在乎他突如其来的无礼,如逛自家庭院一样行走在杨府,准确无误的摸到了书房。
又像命令自家院子里的奴仆一样扬手把他们挥退下,东宫羡才道,“本王要你联系白虎骑,分批潜入金陵城和金越城,为本王攻城所用。”
金越城和金凌城相邻,其间白云山起伏连绵,是个藏兵的好地方。
东宫羡想着,把白虎骑分散在各处,若他能进城,就出其不意带兵进城直捣皇宫,若是他进不了城,就带着金越城和白云山的藏兵去攻城,与金陵城内的藏兵里应外合,之后再攻入皇宫。
杨鸿才不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攻城不攻城,皇位都是由他们东宫家的人坐,而能坐皇位的人,除了东宫屿就是东宫羡。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都欠了他家叶将军的一条命。
因此,杨鸿此刻更关注的是,“小姐为何会把白虎令给你?”
小姐成亲之前,他没能成功阻止,已经很愧疚了。
但是念及小姐总要成长,他希望东宫羡的真面目,能由小姐自己发现。
却没想到小姐婚后非但没发现东宫羡的真面目,甚至连白虎令都被骗走了。
杨鸿在等东宫羡的答案,最好是一个能让他满意的答案。
东宫羡对杨鸿的不配合感到不满,现在正是用到他的时候,东宫羡不想多声事端,出人意料的开口解释道,“叶儿是本王的王妃,在本王登基后,会是本王的皇后,她生了孩子,就是本王的太子,如此权势,本王只是借用白虎令,她又怎会不肯。”
杨鸿与叶叶青接触不多,对她的关注也不少。
他很明白叶将军那样一个至情至性之人,他的女儿也是重情重义的女子,怎么会贪慕富贵和权势。
尤其白虎令是叶左文给她的,她的重视不会低于任何人。
杨鸿看东宫羡的眼神变了,里面盛满了愤怒和怀疑,“小姐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你骗了小姐。”
东宫羡挑眉,杨鸿远在平野城,还能了解叶叶青一二,刚刚的那番说辞,是他失策了。
东宫羡及时改口,“白虎令自然是叶儿自愿给本王的,叶儿怀了本王的孩子,奈何东宫屿多次行刺本王和叶儿,闹的生活难以安稳,本王和叶儿也是万不得已。”
几句话,就把叶叶青拉到和他一条船上了。
他们是夫妻,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只要叶叶青活着,孩子以后总会有的,他只不过用一点手段,令杨鸿妥协,东宫羡不认为自己有错。
杨鸿眼中的怀疑少了一点儿,东宫羡最后又下了一剂猛药,“叶儿知道叶将军的死和东宫屿有关,不止一次喊着报仇,如果本王不动手,难保叶儿不会偷偷亲自动手。”
叶叶青如果亲自动手,压根不用脑袋想,就知道她会行刺。
皇宫戒备森严,很大的可能她还没杀了东宫屿,已经被捉拿归案。
重情重义的小姐一心为父报仇,杨鸿信以为真,但是他才不会因为东宫羡的三言两语就情愿帮助他。
他顾虑的最多的还是他家将军的独女叶叶青,而不是眼前这个只是借到白虎令的无关男人。
杨鸿问道,“王爷离开金陵城,只怕已经打草惊蛇,小姐被留在王府,不会有危险吗?”
东宫羡眼神一闪,“杨将军尽管放心,就算不为叶儿想,本王也会为叶儿腹中的孩子想,本王离开金陵城的时候,叶儿就已经被转移了。”
被东宫屿接到皇宫,可不就是被转移了吗?
杨鸿观他神色如常,再加之叶叶青腹中是他的亲生骨肉,杨鸿对他又信了几分。
事已至此,他还不忘记为叶叶青谋划,“听说王爷大婚当日同娶了侧妃,属下希望王爷说到做到,大业有成之后,皇后之位和太子之位都是小姐和她的孩子所有。”
东宫羡信誓旦旦,“那是自然。”
说到这里,话已经谈妥了,杨鸿忍不住嘀咕,“王爷记住了,属下并非帮着王爷,属下做的一切,是为了帮将军报仇。”
叶将军的死,和东宫家的两个兄弟皆有关系,除去一个是一个,至于另一个,小姐都怀了他的孩子,怎么处置,还得由小姐决定。
但是小姐知道叶将军的死,和她的夫君有关吗?
杨鸿一心为叶左文的唯一血脉着想,甚至为她谋划了一个顶好的未来,却不知那唯一的血脉,早已经陷入危险之中。
而她的夫君,不是以往那么爱她,可怜她竟然还不知道,生怕她成了东宫屿的筹码,连累了她的夫君。
云霄殿的生活一如往常,叶叶青的呕吐之症略微好转,却没有彻底好全。
她几乎掰着手指过日子,东宫屿来的那次,她后知后觉的懊恼,她本是想走出云霄殿的,却因以为怀有身孕,把正事搅和忘了。
再想见东宫屿,非常不容易,至少这半个月以来,她一次也没能见上。
梓欣端来开胃的梅子,叶叶青闲来无事便捏着吃,她吃的正欢,又迎上贵客造访。
韩静舒一身藕荷色对襟长衫,姿态优雅的站于门前,温声细语道,“王妃住的欢畅,倒是本宫白白担心了。”
叶叶青放下手中的梅子,问道,“静妃娘娘怎么来了。”
韩静舒一点儿也不客套的前进几步,在叶叶青对面落坐,闻言轻笑,“皇上担心王妃在这云霄殿憋闷的慌,特别交代本宫过来陪王妃解闷。”
猫哭耗子假慈悲。
这皇宫的人,果然没有一个令她顺眼的。
叶叶青毫不畏惧的凝视她,丝毫不掩饰其中的不满,“既然担心我憋闷,为何将我困在其中,不肯放我出去?”
直接无视了她的咄咄逼人,韩静舒道,“想必皇上已经说了,这是为了王妃的安全着想。”
“是吗?”叶叶青逼视她,“本王妃是羡王爷的王妃,并非皇上的嫔妃,如今却被皇上困在后宫,外人听闻,如何像话。”
韩静舒端坐于此,嘴角带笑,“皇上说了,这是为了保护王妃的安全,王妃且放心,皇上做事,谁人敢评头论足。”
叶叶青恨透了韩静舒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万事都能淡然以对,又对东宫屿言听计从,难怪东宫屿对其青眼相加,宠冠六宫。
叶叶青知道,皇宫的女人,对皇上的宠爱看的尤其重,江依舞对她用瓮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江依舞能够因为韩静舒在后宫被压了一头,又因皇上封她为辰妃危机感顿生,为巩固自身的地位陷害于她施以瓮刑,那么,她是否也能利用东宫屿的宠爱刺激韩静舒放她出宫?
是否能成,一试便知。
打定主意之后,叶叶青正襟危坐,“静妃娘娘知道皇上为什么不肯来看本王妃吗?”
韩静舒一时不能明白其意,疑惑的轻抬眼皮,“皇上政务繁忙,已经数日未踏足后宫。”
她本意是说皇上不得闲,连她的静悠殿都未曾去,怎么可能还有时间来云霄殿,看一个不能为他侍寝的女人。
谁想到一句话被叶叶青钻了空子。
叶叶青暧昧轻笑,“静妃娘娘以为皇上政务繁忙,所以才没有踏足后宫?”
她突然的转变,令韩静舒心头一跳,几乎不经思考就问道,“皇上政务繁忙,难道有错?”
“当然有错,”叶叶青眼珠一转,拿了颗梅子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吞吃入腹,然后笑的眯了双眼,“半个月前皇上踏足云霄殿,当时所有宫人都被他赶了出去,他竟然……”
说到这里,叶叶青一顿,满脸羞红,故意话留了一半,继续往后说,“静妃娘娘知道皇上当初封我为妃,男人的占有欲作祟,有那么一些不甘心,总是不足为奇,可是本王妃拒绝了他,他难免恼羞成怒。”
言毕,叶叶青不得不佩服自己,真是人至绝境,什么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就比如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还能扮妖精。
韩静舒警铃大作,蓦地严肃起来,“王妃什么意思。”
见鱼儿已经上钩了,叶叶青抿唇,“皇上当初封我为辰妃,冠以国名,可见对我是极为满意的,若不是王爷用兵符交换,我现在也不会是羡王妃,而是皇上的辰妃娘娘。”
东宫羡以兵符换她,她也是后来偷听到的。
韩静舒必定不知道,叶叶青又解释,“兵符知道吧?当初皇上封我为辰妃,羡王爷拿出兵符交换,皇上才同意了,五十万大军的兵符,本王妃不说,静妃娘娘也该知道什么概念吧?”
韩静舒瞬间慌了神,“王妃说的是真的?王爷真的交出了兵符?皇上数日不曾踏足后宫,难道是因为王妃?他可对王妃做了什么?”
叶叶青脸色更加羞红,故意吞吞吐吐,“皇上……他怎么可能对本王妃做什么呢?这样罔顾伦常……静舒娘娘不要多想了。”
刚刚还引她误会呢,这会儿又让她不要多想,鬼才信她呢。
韩静舒双手紧紧按压着桌面,手指用力的关节已经发白,自言自语的喃喃道,“难怪皇上不入后宫,难怪几日之前皇上身在静悠殿,却不让本宫侍寝,就算本宫去勤政殿,他也不见本宫,没想到皇上他……”
韩静舒满腹委屈,眼眶都红了,“王妃你说,本宫该怎么办啊?”
如愿让韩静舒上钩,叶叶青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没有深究,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当前最重要的,想办法出宫才是最重要的,“为今之计,只有静妃娘娘想办法偷偷送我出宫。”
韩静舒诧异,“王妃不想当皇妃吗?”
叶叶青道,“好女不从二夫,本王妃已经嫁给了王爷,此生都是王爷的人了。”
脸上的诧异,突然变的阴狠,韩静舒一字一顿道,“王妃果然是烈性的女子,既然如此,不如本宫成全王妃。”
叶叶青大喜,喜悦还没上脸,韩静舒倏地站起身,阴森森道,“本宫只要杀了王妃,皇上就还是本宫的,王妃就还是王爷的。”
说着从头发中拔出簪子,一步一步靠近,叶叶青的笑意戛然而止。
她只想刺激韩静舒放她出宫,可没想着命丧于此只为烈女一生。
叶叶青苦笑,这下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暗自庆幸她学了武功,不至于任其宰割,她还没来得及制止,采采悄无声息上前,挡在二人中间。
韩静舒看看她,又看看采采,突然放下手中的簪子,笑的不怀好意,“你以为这些就能吓到本宫吗?”
“啊?”
叶叶青不解,韩静舒笑的越发别有深意,“王妃以为羡王爷交出兵符的事情,本宫不知道吗?”
“嗳?”
“当初皇上封你为辰妃,便是为了羡王爷的兵符,奈何羡王爷除了手握兵符,还拥有一张先皇亲赐的免死金牌,你不愿入宫,抗旨不过一死,免死金牌足以救你,皇上不能达到拿到兵符的目的,正巧江依舞嫉妒心起,皇上纵容她构陷你,羡王爷用免死金牌免你死罪,又用兵符交换圣旨,换取三个条件,皇上从而达到获取兵符的目的。”
叶叶青呆若木鸡。
江依舞又补充,“所以从一开始,你被封妃就是皇上为兵符而设计的,而这一切,本宫早就知道了。”
她以为东宫羡因她失去兵符,因此愧疚难安、感恩于心,现在竟然被她得知,她所受的那些苦,是因为东宫羡的兵符带累的。
而她却一无所知像个跳梁小丑,自以为能刺激韩静舒,到头来才知封妃不过一个局,在她的眼中,自己不过是个笑话。 娇妃祸国不殃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