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珩的坦荡惊得沈卿欢背脊一凉,慌张的跪下了,“民女从未见过深宫贵主,举止颇有失态,还望殿下恕罪。”
“沈姑娘棋艺如何?”齐珩笑意更盛,指了指棋盒后便示意她起身落座。
沈卿欢抬头看了一眼顾聿笙,见他还是那副目不斜视的模样,便硬着头皮坐在了齐珩的对面。
她执白子,齐珩执黑子。
黑白交错掷落棋盘,点成线,线成片,棋面过半,黑白双子之数竟是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可忽然,黑子变了路数,改守为攻,先从中路开始,驰骋而下,瞬间就吞噬了一大半的白子。
沈卿欢咬着牙,杏眸紧紧得盯着棋盘,正左思右想该如何起死回生之时,忽听齐珩云淡风轻的问道,“沈姑娘以为,国祚之本是什么?”
沈卿欢执着白子的指尖一颤,顿悟得暗中咒骂了自己一声“蠢”,方才深吸一口气落子回道,“民女不才,俗以为国祚之本便是银子。”
齐珩眸中锐光微闪,“若是没忠君爱国之臣,光是银子哪里能撑起我大周繁盛?”
“巧妇难为无米炊,若是光有忠臣却国库寥寥,大周繁盛也是空谈。”沈卿欢心中了然,坦荡的迎上了齐珩戏谑的目光。
这本来就是个悖论,所谓“国祚”乃涉猎天下,天时地利人合缺一不可悉数囊括,又岂是一个物件一个人一句话就能泛泛而谈的。
可沈卿欢却还是听懂了齐珩的言下之意。
他在问她,今日她至,能带给他什么。
沈家还能有什么?除了银子,她说不出第二个能让八皇子心仪的物件了。
“啪嗒”一声,齐珩又落一子。
只见他一颗颗拿起被堵的白子似说书般朗然道,“年关刚过,流觞行宫那里传来噩闻,太后干咳不止,凤体抱恙。皇后娘娘便与皇上商议,宫中已久未逢喜大有不吉,恐此乃太后犯疾之隐。皇上遂拟诏御赐姻缘,意为太后冲喜。”
齐珩说着,将满满一掌心的白子放入了沈卿欢手边的棋盒中,然后问她道,“沈姑娘可知道这御赐的姻缘是落在了谁的头上?”
沈卿欢愣愣的摇了摇头。
“雍王府世子爷许邵。”
积压的思绪似被吹进亭台中的风搅得骤然扬起。
恍惚间,沈卿欢仿佛看到了儿时和许邵举着甜滋滋红艳艳的糖葫芦站在院子里赏梅的画面……
银装素裹的天地间,姹紫嫣红的馥香中,高出她一个头的许邵红着脸,小心翼翼的拉住了她带着绒套的手,他晶亮的眸子里映出的全是她欢喜的笑意。
他说,欢妹妹,我母亲说等你长大后,我就能娶你过门了。
她含羞不语,只悄悄的将自己刚绣好的荷包胡乱的往他怀中一塞,然后踏着他爽朗的笑声飞快的跑开了。
自她记事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会成为许邵的妻。祖辈成约的媒妁,落在两人头上已变成了确之凿凿的姻缘。
可谁知,这青梅竹马的姻缘竟如此脆弱。
当皇恩骤降,他面临抉择,放弃的竟是多年前定下的那一桩美好。 凤闺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