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知道是我？”顾聿笙低下头，蒙的严严实实的脸正好压在了她的肩窝上。
沈卿欢小心翼翼的反捏着指尖的柳叶刀片，双手紧紧的环住了顾聿笙精瘦的腰身，轻声道，“看眼睛，便知道是你。”
昏暗的密室中，两人至情深拥。
沈卿欢贪婪得闻着顾聿笙身上的沉桂香，久久不安的心终于在感受到他体温的那一刻慢慢平缓了下来。
拉下面罩，顾聿笙封出了她清浅的呼吸，可这克制又温柔的一吻却让沈卿欢察觉到了他的欲言又止。
“侯爷。”沉迷中，沈卿欢强迫自己先抽了身，目光如水，声如轻铃，“怎么了？”
顾聿笙用指腹抚着她的鬓发，沉默半晌，终缓缓道，“八殿下想将计就计。”
“如何将计就计？”沈卿欢心神微聚，眼中微光闪闪。
“半年前，我和八殿下查出七皇子在北域的边境万枫谷屯了兵。”
“屯兵？”沈卿欢吃了已经。
顾聿笙点头，“五万大军，七皇子默不作声的养了两年。”
顾聿笙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可沈卿欢却听得心惊胆战。
“屯兵就要养兵，养兵就要用银子，你现在知道为何七殿下会突然拘禁你以示皇威了吧？”
“但我现在是大周朝官。”沈卿欢心思复杂，“七皇子这样不是等于明着在同皇上抗衡么？”
“原本他一直是按兵不动的，可太后一死，后宫之中就没有人能再压得住皇后娘娘了。而且眼下清蕙一倒戈，皇后和薛峦的势力与日中天，太子这位置坐得就更稳了。”
“你们想一石二鸟？”沈卿欢紧紧得捏住了顾聿笙的衣袖。
“这是最好的时机，可以做的毫无破绽。”顾聿笙温柔的拉住了沈卿欢的手，“太子羸弱，皇后强势，薛国舅在朝中作威作福，外戚专政已引内阁不满。朝廷就算再动荡不安，可多的是人不愿大周朝出第二个吕雉，皇后其实是如履薄冰的。”
见沈卿欢略有所思的点着头，顾聿笙又道，“可朝堂之上，七皇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手握重兵，贤名帝都，庄妃娘娘是他的生母，即便现在没了太后，庄妃也能够一呼百应。”
“既然这样，那鹬蚌相争，八皇子也根本得不到什么好处啊？”沈卿欢糊涂了。
按照顾聿笙的说法，齐珩就算能渔翁得利，可这“利”好像也是微乎其微少的可怜。
“可纵观全局，你不觉得漏了什么吗？”谁知顾聿笙话锋一转，忽然发问。
沈卿欢却心头一紧。
漏了什么？她心思飞转，目光流连在顾聿笙的脸上。
皇后，太子，国舅，七皇子……这大周的天下，她究竟还漏了什么？
“皇上。”忽然，沈卿欢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
对，这乱世动荡的局面，她算来算去，却该死的忘了那个天天闭关求道日日不上早朝的一国之君。
“皇上的登基，是踩着手足至亲的血，踏着恩师忠臣的骨一步一步走上去的。”顾聿笙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上位之后，他原本以为只要日日业精于勤，便能江山锦绣，只要重用良将贤臣，便能国富民安。只可惜，这朝廷早已千疮百孔，先帝留下的不过是一片危机四伏的盛世太平。”
“大周国祚已逾两百多年，所谓的盛世太平，是王侯割据的按兵不动，是北蛮南疆的养精蓄锐，是外戚专政的日渐嚣张。”见沈卿欢听得聚精会神，顾聿笙又道，“中兴二年，皇上错信薛国舅，任其领兵直抗墨俟大军，薛鸾因战成名，班师回朝以后士气大增。以至后来谁都没有深究，同军而去的忠武侯赵渊赵大将军为何会战死沙场。中兴四年，还是薛鸾，直指长宁侯功高盖主，手握重兵，长宁侯以勇相搏，最后却害的世子爷终身不武。”
“温珝……”沈卿欢喃喃自语地捂住了嘴，眼前一阵恍惚。
她一直知道温珝不能习武是因为年幼时的一场大病，可却不知这“病”却因朝堂角逐而得。
“皇上当然希望能一直国泰民安下去，可是错信一回便能有第二回，错信第二回就有可能满盘皆输。皇后当年给皇上的是倾尽所有的鼎力相助，但当皇上察觉到不对的时候，薛鸾已手握大权，势如猛虎了。”
“所以皇上对七皇子的野心才会视而不见！”沈卿欢茅塞顿开。
“与其压不住让一方独大，不如放任自由让两虎相争。”顾聿笙点头，“不然七皇子屯兵这样大的事，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怎会毫不知情？”
“朝中各方势力盘根错杂，若是废后废储，难免牵一发而动全身。乱世用人，看才不看人，不管是谁，在其位谋其职，哪怕是薛国舅，也是有不小的用处的。”沈卿欢这才明白，八皇子的这份心思是从何而起的。
据说八皇子一手水墨丹青妙笔如春，皇上初涉道义，所有的道经占文全都是八皇子一笔一划亲自誊写的。
早些年，父子俩常常一同坐馆，共话道义，侍奉在侧的便就是八皇子的生母容妃娘娘。
容妃娘娘当年就是帝君身边一个不起眼的侍茶婢女，因帝君一次偶然的临幸而一朝成妃。
可即便如今母子二人已坐享荣华，却依然抹不去八皇子出身卑微毫无争储实力的事实。
所以谁都不会想到，因为投其所好，最不起眼的八皇子竟成了帝君苦诉排忧的最好对象。
怕是连皇上自己都不会知道，这个看似只对文房四宝感兴趣的儿子，心中竟默默的已下了这么大一盘棋。
顾聿笙见她已将全局看清了大半，便继续道，“但让七殿下与皇后抗衡是一回事，可若是两者都有夺位之心，那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八皇子想逼皇上下场？”沈卿欢恍然大悟，全盘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顾聿笙点点头，“因为七殿下囚了你，所以咱们正好借机行事。他现在只愁银子，有了你，他就如虎添翼。而皇后那边，没了太后，她也是壮志满满，所以是时候让两虎相争了。” 凤闺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