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宁西侯府,坐进自己的马车内,沈卿遥才如释重负的喘了一口气。
“姑娘擦擦汗。”倚翠手眼伶俐的一边递上了帕子,一边吩咐车夫出发。
沈卿遥无声的接过帕子,却先是撩开了帘子探头凝视了一眼门庭阔然的宁西侯府。
人高的石狮子分立石阶两侧,轩昂撼天,雕花朱门的顶梁高柱上分刻着对联——
左书:碧空长天岚山湖,翠竹夹道千瓦宅。
右笔:朱门飞檐麒麟兽,寒门独出一品侯。
正中高悬乌木金匾,“宁西侯府”四个大字龙飞凤舞的印凿于上,狂草隽劲,意气恢宏。
要说富贵,沈卿遥以为宁西侯府未必能及沈家一半。
可要说气派,沈家却实实在在输了宁西侯府一大截。
宁西侯府这宅子,原先是高祖帝赐给身边最得力的内阁首府齐廖的,后来齐廖辞官归田回了族乡,这宅子便被高祖帝收了回来一直空置着。
直到顾聿笙一战成名,封侯握权,乾明帝才将这宅子彻底翻新后赏给了他。
想着方才跟着侯府仆役从前堂走进中庭的一路所见,沈卿遥还久久不能回神。
当年齐廖醉心山水,喜江南宅建的婉约,便花了重金从无锡和苏州请了十多位能工巧匠打造府宅。
如今的宁西侯府虽里外都翻新过,可屋院的格局却一点都没有改动。
整个宅子以渠水为引,连南北两大跨院,庭院错落,林木葱郁,园中造景,景中望园,外人皆称这宅子是“帝都江南”。
这样的宅子,沈家就算再有钱也买不来一座,而这一刻,沈卿遥才深深体会到什么是“金银为辅,权贵登天”的意义。
马车轻晃,视线中的朱门乌匾渐渐远去。
沈卿遥这才放下帘子转回了头,却发现倚翠正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她用帕子轻摁了摁额头冒出的薄汗,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姑娘,奴婢不懂。”倚翠的眉毛皱得都快打上了结,“咱们与宁西侯素不相干,您怎么会突然来找他给您做赞者?他……他会答应吗?”
沈卿遥静静得看着倚翠,嘴角露出了诡异的一抹轻笑。
不懂吗?她也不懂,为何她上辈子会活得那么苦!
上一世的她豆蔻出嫁,看似风光无限,可夫君不爱,婆婆不喜,她在夫家如履薄冰,日日担惊受怕。
好不容易怀了身孕,夫君却带着妾妓登堂入室,任凭那蛇蝎一般的女子抢走她的园子,弄死她的忠仆,最后连她仅剩下一点保命的嫁妆也不肯放过。
成亲八年,她遍体鳞伤,生不如死,可她那嫡亲的姐姐却承嗣了家业,一呼百应。
为什么?她真不懂。
当年她小产血崩,伤心欲绝,沈卿欢来看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让她坚强隐忍,一定不能软弱无能,任人欺负。
她是她嫡亲的姐姐啊,姐妹一场,沈卿欢竟就这么无动于衷的看着自己卑微地恳求她帮自己脱离苦海。
最终,她含恨而亡,可好在,她重活一次!
因为那些苦痛和折磨她全部记得,所以那些冷漠和不亲她定要加倍奉还!
思及这些伤痕累累的过往,沈卿遥忽然双眸微敛,嘴角一勾,“宁西侯身份特殊,让他出面做我的赞者才更能令人信服。更何况我以诚相求,他没理由拒绝。”
重活一次,她手握天机。
不管是将来的许邵,还是将来顾聿笙,又或者是命不久矣的乾明帝和即将登基的新帝,所有的一切,她都了若指掌。
沈卿欢不是说自己妇人之仁太过温善吗?
所以她懂了,人善终被人欺。
这一次,她必定不会再心慈手软,她要夺回属于自己的那份尊严和富贵,也要让她那好姐姐尝尝她曾经经历过的凄惨和无助。 凤闺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