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向贵那里告辞后，关灏在一条街上找到卖报小伙，把他拉进一个角落里，微笑着说：“你这兄弟，何必要跟我卖那些关子呢。”原来，他看出小伙子送给他的那份报纸上，在标题“警察局”三个大字下面，划了一道指甲痕。细心的他认为那一定是小伙子故意划出的。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是警察局……”关灏刚说到这，小伙子连忙示意别说下去。他叫关灏晚上在办事处等他。

　　晚上关灏等待着。半夜时分小伙子闪了进来，他满脸郑重地说：“关先生，这件事，我本来真不想说，因为告诉了你也没用的。可我看你查这事很用劲，还是痛快告诉你吧，真正的强盗，就是这个警察局！”

　　这话一出，关灏惊得差点跳起来：“你说什么，这可不能瞎说呀。”“我没有瞎说，是我亲眼见着的。”

　　原来，就在劫案发生的那一刻，小伙子正好卖报路过这儿。当时见到有人拿枪打劫，行人四下逃散，他也匆匆跑进一条弄堂躲藏，却看到弄堂里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一会儿猛见那伙人抬着一只箱子，进弄堂来了。他忙闪在拐角后，很快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伸头一望，发现那伙人全坐进汽车里，开着走了。

　　第二天他到警察局门前卖报，吃惊地发现，那辆车正好从里面开了出来，他忙往车屁股后一看，上面果然有块疤痕，正是在弄堂里停过的那辆。

　　小伙子说着叹了一口气：“关先生，我早就说过，这事你是不能查下去的。你想一想，上次在弄堂里打你的那伙人，会不会就是警察局派来的？”关灏一愣，顿时觉得一个疑问有了答案，为什么自己接手案子才半天，就遭到来历不明的袭击，也许就是警察局的行为，当时他刚去过警察局了解案情。

　　小伙子走了后，关灏将线索在脑子里梳理一下，觉得警察局作案的可能性很大。可堂堂的警察局为什么要劫金呢？难道公然做起强盗来了？

　　此时屠吉来了。关灏将案情说了一遍。屠吉顿时也惊呆了。可是他并没有异议，认为这个结论是有道理的。

　　“你不是说，夜明珠是秦向贵自己劫走的吗？”关灏问屠吉。屠吉则说，他也只是受余书林委托，负责调查秦向贵而已，但他必须尊重事实，既然小伙子看到了真实情景，那当然要相信这个现实。

　　接下来该怎么办？关灏认为，秦老板原先报了案，由警察局侦查，哪会知道警察局却是罪魁祸首。现在委托他调查，必须查个千准万确。屠吉也表示赞同。两个人商量了一番，制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关灏和屠吉装束一番，悄悄潜往警察局长的姘头处。由于事先已经踩过点，他们顺利地进入了屋子里。灯亮了，正和姘头睡觉的警察局长惊醒了，伸手想拿枪，被屠吉抢了过来。关灏用手枪对准局长的脑袋：“快说，盛源珠宝行的宝珠，是不是你们抢的？”局长看到面前站着两个蒙面人，转着眼珠问：“你们是秦向贵的人吧，有话好说。”关灏冷笑一声：“咱是北边来的，听说你小子靠着警察局有人有枪，干了一票大的，咱们是来牛上拔毛的。想必局长会施舍一点吧。”关灏说的是北方强盗的黑话。警察局长立即泄了气，原来是遇上黑吃黑了。他嘟囔着说：“既然是道上的兄弟，那咱们好商量。只是兄弟们的情报不准确啊，我这个警察局怎么可能擅自打劫呢？我要是说了，你们肯定会吓坏的。”局长说着吐出了一个名字：警备司令部！

　　“什么！”关灏和屠吉一齐叫起来。他们绝对没想到，策划打劫盛源珠宝行夜明珠的，竟然是警备司令部。

　　这更离奇了，堂堂警备司令部，为什么要暗中打劫生意人的财产呢？警察局长回答，警备司令部怀疑，秦向贵跟游击队相通，在暗中周济游击队，这颗夜明珠有可能出售后，把款项给游击队作财源的……正因为如此，为不让秦向贵“目的得逞”，警备司令部决定进行拦截，通过一批黑帮分子，将这颗夜明珠劫了下来。

　　关灏反应很快，冷笑一声骂道：“别他妈抬出警备司令部了，这笔货肯定是你警察局搞的。快说夜明珠在哪里。”局长忙辩解：“这确实不是我们搞的，我们警察局只是奉命配合了一下，那批夜明珠，暂时放在我的办公室里……”

　　这个情况应该属实。关灏叫屠吉看住他们，自己去厨房拿来两杯水，叫局长和姘头喝下去。很快这两人软瘫在床上，昏睡过去。关灏和屠吉回到办事处。两个人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关灏心中很激愤：“真没想到，警备司令部和警察局无凭无据，仅靠怀疑，就打劫商人的财宝，这还有天理吗？”他认为必须去南京告状。屠吉却连忙劝他：“如今哪里还讲什么天理，你去告状，可能反落个替游击队说话的罪名。”

　　可是就这么去交差吗？关灏不甘心。他咬着牙对屠吉说：“你敢不敢跟我一道，把这颗夜明珠拿回来？他能打劫，咱就不能来个反劫吗？”屠吉吃了一惊：“这怎么行，咱们跟他们去抢，不是以卵击石吗？”“明的不行，咱来暗的。”

　　屠吉顿时明白了。

　　他们当即决定行动，凌晨时分出动了。刚出去迎面碰上卖报小伙子。三个人趁着夜色潜到警察局外面，发现站岗的正靠着墙打瞌睡。他们进了旁边的弄堂，到了警察局后面，然后从一些平房的屋顶上越过去，跳进了警察局的后院里。

　　他们从楼梯上了楼，找着局长办公室，用万能钥匙打开了门，里面果然放着一个铁箱子。可突然间警铃声响起来。楼下有人在喊：“有盗贼！”关灏和屠吉抬上箱子，三个人往楼下突围。此时睡觉的警察们还来不及起来，只有一个守夜的正在喊叫。小伙子冲过去一拳打倒那个人。关灏和屠吉抬着箱子往大门口跑去。迎面是那个站岗的跑进来，枪栓拉得哗哗响。小伙子又飞身上前，一脚踢倒那个拿枪的。然后他把在门边，叫关灏和屠吉快走。关灏和屠吉拐进一条弄堂，里面有一辆雇来的空黄包车，将箱子放在车上，拉着就跑。

　　就在他们跑出去没多远，听到了枪声。关灏让屠吉拉着箱子快走，自己要回去救小伙子。关灏只身回转，迎面碰到小伙子一扭一扭地跑来，后面跟着大群的黑影，高喊着抓盗贼。

　　小伙子受伤了。关灏拿出一颗烟呛弹，朝着后面的人扔去，然后背起小伙子拼命地跑，终于摆脱了警察们的追赶。

　　但关灏知道，天亮后警察们会循着血迹追来。他将小伙子背往外滩，藏进一个破棚子里。此时小伙子快不行了，他拉着关灏的手，断断续续说：“关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吗，我是恨警察局污赖游击队，他们明明自己作了恶，却把污水泼到游击队头上。我不是游击队，但我哥哥是，我本来是到上海来找他的，但没找着。我相信游击队不会干这种卑鄙的事，所以要帮你们查清事实，给游击队一个清白……”

　　小伙子说完，头一歪就不动了。

　　关灏泪如泉涌，为小伙子的死悲伤。他也算看透了，上海滩真是太黑暗。

　　关灏匆匆回到办事处，屠吉已经在等他。他们连夜将夜明珠交还给秦向贵。秦向贵接到夜明珠，得知真相，惊得好久说不出话来。关灏和屠吉则劝告秦向贵，上海已不是他久留的地方，既然连淞沪警备司令部也怀疑他通游击队，再呆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劫宝迷案水落石出。几天后报纸登出大幅消息：警察局深夜遭袭，疑游击分子骚扰。关灏看了，将报纸扯得粉碎。但从此后，他留意起游击队来，决定有机会加入进去，跟国民党这帮坏蛋们斗争。

　　故事讲完了。

　　我问胖子听了有什么感想吗？

　　胖子愣了愣说：“最后宝珠是被关灏和屠吉追回来，交给秦向贵了，那么后来怎么会落到唐明皇和猪世界手里了？”

　　我苦笑笑：“那是后来的事了，其实秦向贵从关灏和屠吉手里拿到宝珠后，离开了上海，但接下来还会有一番遭遇，这颗宝珠后来还是落到一个军官手中，不过这个军官虽然如获至宝，爱不释手，却并没有拥有宝珠多长时间，后来宝珠转手他人了。”

　　“转到谁手上了？”

　　“一户乡村财主的手里。”

　　“怎么会到财主家去的了？”

　　“至于具体怎么落到财主家，过程不重要，总有合理渠道吧。我只听说过财主的女儿后来嫁人了，财产将这颗夜明珠给了女儿作嫁妆，谁知女儿嫁了个败家子，后来败光了产业，连夜明珠也被他弄丢了，这个女儿也气死了……” 上门穷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