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既然你妈妈决意要留在濮家,濮爸再怎么心狠也不能赶走吧,实在不行,就跟他打个官司嘛,他们总是夫妻,又没有离婚,老公怎么能赶老婆走呢?
燕燕说濮爸肯定要起诉跟妈妈离婚的,这场婚姻是坚持不下去了,问题还在于怎么分割财产。
我随口说夫妻离婚,婚前的财产一人一半,而像你们这种情况你也分到一份的,这没什么问题。
说了一会儿燕燕要去上个厕所,匆匆而去,我一个人坐在公园亭子里等。
就在这时有个人出现了,正是濮天曜。
在这里碰上濮天曜实在叫人有点意外,因为这种小公园在非星期天是很少有人光顾的,像濮天曜这样的大老板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晃,好像挺罕见的。
马上我就有点怀疑,他来这个公园是别有用意?
我叫他一声濮老板,他却摆了摆手,脸上很是严肃的样子,朝四面瞧瞧,让我跟着他走。一直到了亭子后面的小树林里,他才回过头,郑重地对我说道:“宁强,你怎么能叫我濮老板呢?难道你忘了你应该叫我什么吗?”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我不确定他是什么意思,只好装傻。
“当然应该叫爸爸。”
果然他是这意思。
我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搔着头皮说:“琼芳有没有叫你爸爸了?”
“她嘛是女孩子,现在还在犹豫,这件事,还得靠你来解决,所以我今天特地要找你谈谈这个问题,不过我的时间不多,也只能直来直去,不能过多地拐弯抹角了,今天我把话给你挑明了吧,琼芳就是我亲生女儿,是我跟黄梅生的,现在吕大能死掉了,我也下决心要把亲女儿和她妈妈迎回我们濮家来,而你是琼芳的老公,也当然就是我的亲女婿了,这件事你要跟我站在一起,发挥你的作用,明白吗?”他说得很严肃,好像真是我老爹似的。
我张了张嘴问:“可琼芳和我岳母,她们到底是什么态度?”
“她们心里是乐意的,可就是有个坎过不去,所以必须得由你来解决,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好了就这样。”说着他就要走。
我连忙叫住他:“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呀,你得教教我。”
他摊了摊两手:“这还有什么可教的?你就把她们拉到濮家来嘛,现在在那边,你是唯一的男人了,她们是两个女流,你要拿出魄力来,带着她们到我家来,不要也跟她们一样婆婆妈妈的了,很多事都需要努力跟进,要抓住时机,一鼓作气就解决好,我给你两天时间吧,我已经请风水先生看过日子了,后天是个好日子,我在家里摆几桌酒宴,请几个亲朋好友,迎接你们的到来。”
“就这么简单?”
“很简单,太简单了,就好像你们一直在外面流浪,高高兴兴回家来了而已,有什么复杂的呢?”
果然是濮老板啊,当初就凭着这股子犀利劲,一下子就把黄梅给勾上手,说不定也就在突然之间就把漂亮的黄梅压在了身下,黄梅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已经被他干了,就有了琼芳这个私生女了。
这时我估计燕燕方便好了要回来了,赶紧就朝濮天曜点点头,说我试试。
濮天曜就径自走了。
我就回到亭子里等着燕燕,但等来等去却不见她出现。
足有一个小时了还不见她,我只好打她的手机,但手机一直无人接听。
不会是她出什么事了?我有点担心起来,正要去找她,她倒给我发微信过来了,只有一句话:我突然不舒服回去了。
突然不舒服就自顾自回去了?这个情况违反常理,我怀疑刚才燕燕方便回来,不见我在亭子里,而她到处找我,意外地发现了树林里的濮爸和我,她一见这个阵势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濮爸在对我进行动员吧,这个时候她肯定不方便出现在我们面前,所以就小心翼翼地退回去了。
然后是她越想越感觉委屈,越想越觉得愤怒,最后毅然转身就离开了,连跟我招呼也不打了,当我给她打电话时,她处于矛盾之中,既想接又不想接,最后还是决定不接。
电话不接,她知道我会着急,肯定要在公园里乱找,为此她又不得不给我发个微信,跟我说一声她走了,还找个借口是不舒服了。
她肯定对我有误会,认为我会被濮爸说动,然后甘愿充当他的说客,到黄梅和琼芳面前去说服她们回濮家,所以她从心理上对我有疏远感了。
要不要向她解释一下呢?
我刚想打电话又觉得没必要了,这个事情其实跟我无关啊,我只是琼芳的老公,而吕家跟濮家的这种矛盾关系由来已久,是上一辈造成的,我作为琼芳的老公是很被动的,这里面没有我一点责任吧,事情要由你们姓吕的和姓濮的来解决,关我甚事,我只是受托当个调停者,对你们两家是有功的吧,为什么要把我当成坏人,要对我生气呢。
我决定不向燕燕解释了,怏怏地回到吕家。
岳母依然不见踪影,只有琼芳在家,自从昨夜我们终于配合成功了,她已经像个真正的老婆了,跟我一起在厨房做饭吃。
天黑以后,我们一起洗了澡,就到床里去了,急不可待地配合起来,很是融洽。
然后我们偎着说话。我问琼芳下决心了没有,是决定留在吕家呢还是到濮家去?琼芳说她一时真的拿不定主意,这事不是可以摇摇头或点点头就能解决的,里面有太多的纠葛了,因为她毕竟从出生就被当成吕家的女儿,不只是顶着个吕姓的问题,而是从情感到认知都属于吕家的,现在突然要换一个家庭,确实有点不太好适应。
我笑着问:“那你想想我呢?我原本是王家的儿子,还不是到你家来做人了?如果你不是独生女儿,说不定也是要出嫁吧,那不就是到别人家去生活了吗?”
她点点头说:“所以我很佩服你呀,一个男孩到别人家做女婿,没有一点反应能力是不行的,换了我,可能一年两年都没法适应。再说这是去做女儿而不是媳妇,身份上有差距。”
然后她又告诉我一件事,她在给吕爸整理遗物时,发现了一个笔记簿,上面写着好几个故事,不知道这是他抄来的还是自己写的,在她看来,吕爸在笔记本子上写着这几个故事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是她看了后不能揣摩出是什么意思,但好像总跟他所面临的局面有关。
我说那个笔记簿呢?让我看看吧。
她起身从写字台抽屉里拿出一个塑面封皮的笔记簿了,这个笔记簿是比较厚的,有一本书那么厚,可能是记日记的。
接过笔记簿我翻了翻,果然是日记,但记录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很多是涉及到生意方面的心境,也没有具体记载,常常三言两语的,比如今天接触了什么人,对哪个人有哪些印象,需要注意什么之类,很简略。
我说没有故事嘛,琼芳就帮我翻到中间。
“你先看看这个,是不是跟我有联系?”她对我说。
我就看起来——
我曾祖父曾祖母原先住着的村叫居崖村,藏在西南的大山里。村不大,倒也山清水秀,别有一番风光。
很多年里,村里的人一直过得很平静。可是1946年的春季,突然从外面传来消息,邻近一带发生了瘟疫。这消息如一个炸雷落地,吓得人们惊慌失措。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居崖村跟最近的邻村也隔着几十里,但谁敢保证不会随风传过来呢。村里上了点年纪的人都记着以前瘟疫发生时,是怎样一付恐怖的情景,那真的是十室九空,只有很少的人能幸存下来。
大家纷纷都去找村主,向他讨主意。村主巴进财见多识广,在村民中享有崇高的威望,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此刻他在院子里背着手转圈。大伙陆陆续续地来到他家院里,七嘴八舌谈论着,都对瘟疫的传闻表示担心。
我曾祖父牛三郎是急性子,他的声音也最大:“村主,咱们该怎么办呢?”巴进财抹了一把脸,摇头晃脑地说开了:“瘟疫发了,此为凶兆,应是上天对人的惩罚。天有九重,都住着神仙,一刻不停地看着地上的人,如果人对天不敬,得罪了神仙,就要降下灾来。”
村主的高论让大家头晕。曾祖父嚷道:“天在我们头顶,高高在上,我们怎么可能得罪老天呢。”气得巴进财瞪他一眼:“我说我们不要对天不敬,你偏偏要胡说八道。神仙无处不在,小心他们生了气,把瘟疫降到咱们村里来。”巴进财宣布,明天村里举行仪式,祭天拜神。
当天大家就忙碌开了,杀鸡宰鸭,准备各种祭物。黄昏时分,天空亮起一道道闪电,雷声隆隆。闪电越来越亮,霹雳越来越响,震得大地都好像在抖动。巴进财在院子里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祷告:“天神息怒,咱居崖村大大小小是敬奉神仙的,我们正在准备祭品,明日好好祭拜,请天神不要责罚我们。”
就在这时,有个人说,不远处好像有哭声。大伙竖起耳朵细听,却根本听不到。那个人说她确实听到有人在哭,好像是个小孩。曾祖父一看,说话的是邻居姑娘桃花。
曾祖父也听见了。他俩向村外跑去。一会儿,曾祖父跟桃花回来了,桃花背上多了一个孩子。
大伙一看,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穿着红肚兜,小脸上满是泥巴,显得脏兮兮。最显眼的,是头顶上扎着两根粗粗的辫子,羊角似地翘着。
立即,巴进财上前拦住他们:“慢着,这个孩子是谁家的?”曾祖父说,刚刚他和桃花跑到村头的老槐树下,看到这个小女孩靠着大树,正哭叫奶奶。 上门穷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