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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东窗事发

红妆长歌 朝弦 3092 2021-04-07 03:45

  玉铭实在是个比鲁伯阳更不争气的草包。

  若说一个人,便是走着歪门邪道偶然得了势,那也不过只能勉强维持一朝一夕,日久见人心,世上毕竟傻子少,拖久了,身上有几分能耐谁还能瞧不出来?

  老太后已经行了归政于帝的法子,皇帝便愈发勤勉起来。招了众大臣来养心殿议事。

  在一群大臣里头,皇帝骤然瞧见一个新面孔,便问道:“殿下何人?”

  玉铭忙躬身出来,跪下禀报道:“微臣四川盐道台玉铭,给万岁爷请安。”

  皇帝只觉得这名儿格外熟悉,一时又记不起来,便皱了皱眉:“你从前在哪儿当差?”

  玉铭虽说没什么本事,可人倒实诚的有几分傻气,他规规矩矩地答:“回万岁爷的话,微臣从前在木厂做工的。”

  此话一出,直把皇帝说愣了,满殿大臣也都傻了眼,窃窃私语。

  皇帝怕是自己听走了耳朵,便又问了一遍:“你从前在哪儿当差?”

  玉铭也真以为皇帝没听清,越发大声地说了一遍:“微臣从前在木厂当差的!”

  那叫一个理直气壮,那叫一个字正腔圆。

  皇帝稳了稳神,道:“既如此,你便将从前的履历写出来给朕瞧瞧。”

  皇帝话音方落,身边的太监便已然捧了笔墨上去。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玉铭握着笔的手颤颤地打抖,额前砸下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面前的宣纸。明眼人一瞧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位居四川盐道台的这人,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文盲!

  殿下众臣一片哗然,一人已上前跪下,奏请道:“万岁爷明鉴!此人大字不识一个,却能坐到盐道台之位,可想而知背后必有蹊跷!臣等请万岁爷彻查,以儆效尤!”

  他重重叩首,那模样似乎是皇帝若不允他,他便要撞柱自尽以示自身高洁。

  有一人带头,其余众人便也都跪下,重重叩首:“臣等请万岁爷明察!”

  这满堂堂地跪上一片,实打实地是逼着刚亲政不久的年轻皇帝做个决断的模样。

  玉铭吓得双腿打颤,跪在地上抖得筛糠似的,颠三倒四的,也只能说出几句:“微臣该死,求万岁爷饶命...”这样的话来。

  身边儿的太监小声提醒皇帝:“万岁爷,此人便是珍小主举荐的那个...”

  皇帝又是气又是无奈,彻查,如今又是怎么彻查?难不成真要将珍妃拖出来按在刀尖上么?

  他微微皱眉,道:“朝中诸事繁杂,任官之事由礼亲王打理,想来是礼亲王弄错了。事关重大,朕必彻查。只是这四川盐道台的职位你是当不得了。”

  玉铭不懂,只是伏在地上,战战兢兢:“是。”

  皇帝略想了想:“你既不通文字,便往军中去管些琐事罢。朕自会安置。”

  玉铭千恩万谢,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微臣叩谢万岁爷。”

  “万岁爷!”余下诸位大臣自然瞧出了皇帝对这位目不识丁的盐道台的维护之情,可皇帝只是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皇帝遣了诸位大臣,匆匆往景仁宫去了。珍妃正百无聊赖地在宫里头跟着白宫女学插花,见皇帝来了,将手中的剪子一撂,便急火火地小跑上前挽住皇帝的手臂,笑盈盈地道:“万岁爷可来啦,臣妾这两日得了西洋的相机,万岁爷也来瞧瞧?”

  皇帝本想着要严厉地训诫她,可瞧见她天真的模样,便又将打好谱的话咽下去了,只是颔首:“也好。”

  这个相机便算是个稀罕玩意儿了,只是耗时太久,整个一套下来,实实在在地让皇帝坐的周身僵直,哪儿还能有个好脸色?

  珍妃笑嘻嘻地道:“臣妾在外头开了一家相馆,万岁爷可瞧好吧,这照出来的人,同您保管是一模一样的,便是宫里头最得力的画师也画不出来呢。”

  皇帝也觉得新鲜极了,可朝堂之事也不能忘,便拉下脸来,道:“珍妃给朕举荐了一个好人!”

  珍妃手里头还摆弄着相机,一时间愕然,转而望向皇帝,他鲜少用这样严厉的口气同自己说话:“万岁爷这话怎么说的?”

  皇帝冷哼一声,道:“好一个四川盐道台,竟是个目不识丁的白字先生。”

  珍妃也愣了,她只道这玉铭给她进了四万两银子,却不知道这人胆子竟这样大!她摇摇头,慌乱道:“臣妾着实不知这玉铭是这样的草包。”

  她对上皇帝颇有几分冷意的脸,将相机往白宫女手里头一塞,跪下道:“实在是臣妾的错。是臣妾让万岁爷丢了脸,若是万岁爷还恼,便责罚臣妾吧。”

  话虽如此,可她哪儿受过这样的责备?一时间又是委屈又是气恼,自然带出几分倔强来。

  “你...”皇帝气的语塞,瞧见珍妃这样倔强的态度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可他要责罚的话都已经冲到唇边,却又生生咽了下去,苍白的脸颊上两抹红晕,最后咬牙道:“你明知道朕对你打不得骂不得...你便是掐中了这一点,极好,极好!你可知道这事儿若传到老佛爷耳朵里,朕也替你担不得?”

  珍妃也板着脸,跪着,瞧也不瞧皇帝:“万岁爷一早就说了,臣妾心里头清楚的很,也没想要万岁爷担。老佛爷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皇帝身子不好,此时被珍妃一气,怒火直冲上来,咳了几声,身边的太监忙上前去顺皇帝的气。皇帝咳了许久,略带几分病容的脸颊上布满红霞,冷笑道:“好,好。是朕的错,朕将你宠的无法无天。珍妃,今日之事,若是传到老佛爷耳中,愿你如你所言,朕必不会替你多说一句。”

  珍妃倔强地转过脸去:“臣妾要歇息了,万岁爷自便。”

  这便是她头一遭将皇帝赶出景仁宫。她的性子说好也的确是好,活泼可爱,讨人喜欢。可若说坏,便是自幼没受过委屈。只受得住最好的,可若是稍稍不顺她的心意,她便要使使小性儿发发脾气。

  皇帝到底也是一国之君,哪儿受得了这样的气,当即拂袖便走:“既然如此,朕自不扰了姑娘清静。”

  白宫女跪在珍妃身后,瞧着她从扭头不瞧皇帝,渐渐地偷偷望着皇帝的背影,最后眼里蓄满了泪。

  “载湉...”

  她极小声极小声地唤了一声,满脸挣扎。对她这样傲气的人来说,能说出这样挽留的话,已是格外艰难了。

  “别走。”

  她没喊出来,只是沉默地跪在那里,安安静静地流泪。 红妆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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