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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似旧时游上苑(二)

红妆长歌 朝弦 2251 2021-04-07 03:45

  我不知道我算不算得上是最早窥得一丝端倪的人。

  陛下是个全身都是秘密的人,起码对我来说,诚然如此。

  粗粗算算,我跟了他也有几十年了,他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我也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有什么事儿触了他的逆鳞。

  他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反而是,你的确是个极好的皇后。

  我初初听来,还算是欢喜,可后来便觉出其中其中恰如其分的生疏来。

  我是个好皇后,却独独不是他心头的妻。

  那时,我入宫一年,因着陈皇后的胡搅蛮缠(对我来说,她所做的事儿的确是令人瞠目结舌),陛下也有足足一年未曾临幸我。

  我着了慌,忙派人去宫外递消息给平阳公主,公主只差人回了一句话,说男子都好新鲜,你同阿娇千般不同,他自然就被你吸引了。

  我想了想,觉得我同陈皇后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她飞扬跋扈的性子总不讨喜,而我则能敏锐地察觉出陛下的高傲注定能同他在一起的,只能是乖顺地女子。

  我按着心意在他面前哭的梨花带雨,他虽是陛下,却也先是个男人,自然心生怜惜。

  陛下许是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又或许,是因为陈皇后的性子实在令他厌倦,总归他来我处越发多了起来。

  我以为自己的转折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那时,我心思不多,我是个美人,我唯一的希望便是能为陛下生个孩子,然后晋成夫人,这样荣华地过一生,又有孩子傍身,也不至于失宠,多好。

  我发现陛下的秘密,便也是在那时的某一日。

  夜里,我身子乏累,便先在陛下之前歇下了,只是在榻上翻来覆去地半天,也总是睡不着。

  迷迷糊糊间,听见外间陛下低低地问道:“她歇下了么?”

  我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在问我,心里居然也泛起了一丝甜蜜。

  我心里清楚,我接近陛下的目的并不纯粹,可陛下是个神秘而风华的男子,弱冠之龄,却格外成熟,我喜欢他也是应当。

  不知道那宦臣答了些什么,我听见陛下幽幽地叹了口气,才说:“你去安排轿辇,朕去瞧瞧。”

  我这才觉出不对来,竖起耳朵听着他轻轻的木屐声,翻身而起,手忙脚乱地穿好衣裳,瞧瞧尾随着他的轿辇。

  过了一会儿,才发觉那轿辇在距椒房殿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陛下抬手命令将轿辇搁下,带着两个随从,走到椒房殿外,却又不进去,只是看着那里头莹莹亮着的一盏灯,神色略略有些复杂。

  我离近了些,躬身躲在树后,听得他身侧的宦臣道:“陛下,娘娘还给您留灯呢。”

  他的神色微微有些动容,却也只是轻声道:“朕知道。”

  顿了顿,他又重复了一遍:“朕知道。”

  他的声音低沉而落寞,示意殿外守夜的宫女宦臣噤声,走到窗下,窗下的案几上点着一盏灯,火光簇簇地在黑夜里跳动着,照亮了案几旁穿着一身寝衣坐着发呆的女子。

  我并不是第一次瞧见陈后,但无论瞧见多少次,我都深深地觉得,她有一双格外妖艳动人的眼睛。

  她撑着下颌,神色郁郁而又寂寞,一只纤细的手指百无聊赖地叩击着案几,发出“嗒嗒”的声响。

  陛下也不出声,只是站在窗外,沉默地望着她。

  过了一会儿,有掌灯的宫女上前躬身问了她什么,她的目光望向窗外,陛下的身影一闪,没入黑夜里。

  我见到她遥遥地望了一会儿未央宫,落寞地叹了口气,说:“也罢。”

  她起身,依依不舍地又望了一眼,方才回过头去,低低地说:“他不会来了。”

  那宫女又问:“娘娘,灯...”

  她急急地说:“留着罢。”

  她带着几分凄凉地苦笑了一下,一双妖媚的眼睛亮晶晶的:“万一....”

  她的身影没入帐中,看不见了。

  陛下从暗夜中走出来,怔怔地望着那盏簇簇跳动着的火光,愣了好久,我听得费劲,便又冒险离近了些,才听得他口中近乎呓语地低喃:“阿娇...我又让你哭了。”

  他的话轻描淡写,却莫名地催出了我满脸的泪。

  我裹紧身上的衣裳,加快脚步离开了。

  我又想笑,又由衷地觉得可悲。

  只是陛下,你说,我同你,到底谁更可悲一些呢? 红妆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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