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逸深深地皱着眉头看着我摇摇头。
我目光闪了闪,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落叶,有些许怔忪。
他也没有再说话,就那样默默地站在那儿。
翻转着手中的落叶,我忽的眼前一亮,“大皇子,你拿着这梧桐叶混入母妃的催产药中,有利于药效发挥,还有,你让御医以银针取合谷,三阴交,太冲,支沟位,强刺激,久留针。”
“如果这样还不能顺利生产,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我淡淡的说完,将手里的梧桐叶交给周子逸,回到房间脱下衣服上了床。
对母妃,我已经做到仁至义尽,现在是尽人事,听天命,我用力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可惜,我睡得一点儿也不踏实,昏沉的睡梦里,全部都是周子琰满身是血的样子,他缓缓地朝我走来,我听见他生意缥缈地跟我说道,“寒儿,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猛地睁开眼,发现天光已然大亮,轻喊了一声,丁香走了进来。
“昨夜大皇子回来了吗?”
我一边穿衣一边问道。
“姑娘,大皇子辰时才回来。”
“那......,那个贵妃娘娘怎么样了?”
“刚刚听说,已经安全生产了,是个皇子,这下,贵妃娘娘可真的是母凭子贵了,没有子嗣的时候都能当上贵妃,这回估计皇后之位非她莫属了。”
听了丁香的话,我暗暗松了口气。
洗漱之后,我用了早膳,然后走到前庭,望着院中的那棵硕大的梧桐树,昨夜偏生掉在我手上一片树叶也许就是上天的授意吧。
这时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走近,缓缓转身,见是那个苏安。
苏安冲我点点头,又抱了抱拳,“昨夜不小心听到姑娘跟大皇子的谈话,有件事我想冒昧一问。”
他的话让我一怔,随即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姑娘可是通晓医理?”
我有些诧异地挑挑眉,他竟不知道我会医术。
不过想想也不足为奇,除了皇宫中的人一般人谁还知道我会医术的事情呢?
我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大方承认。
“真的吗,那我可不可以......”
就见苏安面上浮上惊喜,他刚想说什么,周子逸走过来拍了他一下。
“苏安,我有事情跟乐儿说。”
苏安皱了下眉,看了我一眼,默默退下。
看着苏安的模样,刚刚他是有话想对我说吧。
“乐儿。”
周子逸走到我面前,“乐儿,昨夜睡得可好?”
我点头,平静道,“还好。”
“辰时的时候,贵妃娘娘平安生产,用了你的法子,而且她生了一个皇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禁冷笑,抬起头目光闪着笃定看着他,“我当然知道,这就意味着贵妃娘娘的地位凭借这个皇子水涨船高,或许会登上这后宫最高的位子,而你,昨夜救了她,她势必会记得你的好,这样便达成了你笼络她的目的,周子逸,你利用了我。”
不疾不徐地将事情全部说破,我看着周子逸瞬间尴尬下来的神色,转过眼看向别处。
“乐儿,我必须这么做,只有这样,太子之位才会万无一失,等将来我做了皇上,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我冷哼一声,没有再理他,转身准备回屋子。
“乐儿,我准备让你做我的正妃。”
脚步顿住,我偏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大皇子,我想你弄错了吧,我是答应跟你回大周,可没说要做你的王妃。”
“你......”
周子逸愣了一下,不耐地看着我。
“乐儿,我以为你明白我的心意。”
我言之凿凿道,“我只答应跟你回大周,其他的我什么都没答应。”
看着他黑沉的脸,我继续说道,“别想勉强我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
他深深地皱着眉头,用力抓住我的肩,“常乐,好,很好,我竟被你算计了,得鱼忘筌,你很好!”
看着他恼怒的模样,我轻轻地推开他的手,快步进了大殿。
以后几天,周子逸都没有来看我,我也正好乐得清静,只是,丁香她们若有若无的紧盯,让我倍感不适。
坐在书案前执起画笔,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出周子琰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开始在宣纸上描绘他的样子。
英俊的五官上,那双深邃的眸子是我最眷恋的,望着画纸上周子琰的人像,我恍惚了眼。
“姑娘,今天外面天气不错,您要不要出去走走,您都在房间里闷了好几天了。”
轻轻地放下画笔,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确,外面一片明朗,今日的秋光格外得好。
小心地吹了吹宣纸,等到墨干了之后,我才点头,“好,出去走走。”
将一本书压在画纸上,我起身接过丁香手里的披风,走到了殿外。
沿着任重殿通往御花园的青石板路一直走,不时有落叶飘落下来,心中凭添凄凉。
忽的,一阵花香沁入鼻间,丁香有意引着我循着花香走去。
“大皇子,这菊花好美,妾身多谢大皇子赏赐。”
娇笑声不绝于耳,转过树丛就看见周子逸揽着周梓潼坐在凉亭中,他们面前,摆放着几盆盛开的菊花。
这时,周子逸的目光看向我,然后又快速移开,他牵起周梓潼的手,柔声道,“你喜欢就好。”
我低下头轻笑了一下,转身走到另一边。
不知不觉地,我竟走到了知意阁,抬头望着知意阁墙外爬满了红色的叶蔓,忽然记起曾经在这里的日子。
那时候,玉儿,柔儿,奶娘,我们几人一个都不少的在一起,也是有开心的吧,只是柔儿她......,想到这儿,我心里就忍不住抽痛,此番因为大皇子又回了皇宫,我想,是时候给柔儿一个说法了。
只是,到底该如何查清柔儿的死因,我倒是要好好地想一想。
“咦,你......”
身后有惊讶声响起,不等我回身就听见丁香她们齐声喊道,“董妃娘娘安好,玉贵人安好。”
转身就看见董妃和董玉站在不远处,面色疑惑地望着我。
我急忙跟着丁香她们面对董妃董玉行礼,“董妃娘娘安,玉贵人安。”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董玉竟成了贵人,不知道流灵怎么样了。
“你是什么人,怎么的在皇宫里随意走动?”
玉儿不悦地看着我。
我微微抬头,“回贵人,我......,奴婢是大皇子身旁的贴身侍女。”
“哦,都道大皇子风流成性,他身旁的婢女果真个个绝色呢。”
董妃语气里带着嘲讽和不屑,我则在一旁保持着沉默。
“不过,你的这双眼睛,好生眼熟。”
董妃目光带着惊奇看着我,一旁的董玉连连点头,“我刚刚看她的背影也甚是眼熟。”
我心里一动,屈膝道,“如果娘娘跟贵人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先行告退了。”
退着走出一段距离,我依旧能够感受到两道灼灼地目光一直在盯着我,我不禁摸了摸脸,这张人皮面具,她们应该看不出什么来吧。
出来有一会儿了,我便回了任重殿,回到房间的时候,我下意识走到书案前,准备将画像完成。
可是当我拿开医书的时候,就看见书案上空空如也,那张差一点完成的画像竟消失了!
四下翻找了一番,依旧没有那张画像的影子,难道是被谁拿走了?
心里没来由一惊,略想了一下,刚刚出去的时候,周子逸跟周梓潼在一起,而这几个丫头和两个嬷嬷一直跟我在一起,那么便不是他们拿的。
那又会是谁呢?
我抬起头四下看了看,无意间瞥见后窗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丁香,后窗你什么时候开的?”
丁香转头看过去,脸上露出诧异,“奴婢没有开后窗,你们开了吗?”
其他人也都摇摇头。
“兴许谁打开以后忘记了,奴婢这就去关上。”
“等一下,你先去给我泡杯茶,我去后窗那儿看看。”
说完我快步走到后窗,微微探身,这窗户的外面是一个杂草丛生的空地,但是我却看到了一行被破坏的杂草,上面分明有人走过的痕迹。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有人从这个窗户跳进来,拿走了我的画像,那么这个人会是谁,为什么要拿走画像?
忽的,心里闪过一个人影,难道是,子琰吗!
他回来皇宫了?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心里不禁涌上一阵阵欣喜,子琰,真的是你吗?
站了一会儿,我轻轻地关上窗户,坐回到书案前,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似乎桌子上还残留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大皇子。”
丁香她们的请安声让我回过神,看到走进来的周子逸,我站起身。
“大皇子。”
“这是潼儿挑剩下的菊花,我给你拿来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听到他刻意强调是周梓潼挑剩下的,我忽然有些想笑,他是觉得我会生气,还是难堪?
“大皇子,常乐不喜欢菊花,还请大皇子送给她人好了。”
我直接拒绝了他,淡然地站在那看着他。
“好,那我去柔儿那看看。”
说着,我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恼意,衣角翻飞中都带着一丝怒气。
过了一会儿,丁香走过来,踌躇地说道,“姑娘,奴婢看得出来,大皇子他,他是故意气你的,就是想看您为他争风吃醋。”
我歪头目光闪闪地看着她,轻笑道,“哦,看来你很了解你们家主子,连他心里的想法都知道。”
丁香立刻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在说话。
“常乐姑娘。”
门外响起有点点陌生的声音,我还是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苏安。
“进来吧。”
苏安推门而入,看到一屋子的婢女们明显一愣,略显尴尬地走到我近前。
“你们都出去吧。”
我挥了挥手,将丁香她们都赶了出去。
然后靠坐在椅子上,淡淡的看着苏安。
苏安冲我拱手施礼,陈恳到,“苏安有一事相求。”
“请说。”
此刻,我脑子里忽然闪过角落里的那个小院子,心里一个声音告诉我,恐怕他要说的这件事和那个小院子有关。
“在下心爱之人得了心塞之症,如今每日靠着名贵药材吊着续命,幸亏大皇子慷慨,萍儿才能得以活到现在。”
听了他的话,我一下子了然,当机立断道,“你是想要我救你的爱人?”
苏安认真地看着我,点点头,“不知道,姑娘可否施以援手,在下定当酬谢!”
“酬谢,你拿什么酬谢,银子吗?”
我忍不住失笑,目光里闪着不定的光芒看着他。
“无论你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答应!”
他的话,让我眼眸微亮,沉声道,“你说话,可要算话。”
在房间里跟苏安谈了一会儿,我拿着银针跟着他去了那个偏僻小院,当然我没有让那些婢女跟着。
到了小院儿,推开门,我看到院子里竟种满了兰花!
浓浓的兰花香气扑鼻而入,有些发呛。
“怎么种了这么多的兰花?”
我皱着眉头问道。
“这里是兰花园,大皇子安排我们住在这里,还说这些兰花气味芬芳,可以让人心情愉快,萍儿的病也能快点好。”
周子逸......
我暗暗蹙眉,兰花气味芬芳不假,可它也是有微微的毒性的,尤其对于久病的人来说更是不利,会影响久病之人的神思,扰乱睡眠,这样怎么可能有利于病好呢。
不过,想到苏安对周子逸的感激之情,我没有点破这个,跟着他进了房间。
屋子里,浓浓的汤药味儿夹着苦涩,让我差点干呕,这是吃了多少药啊。
“苏安,是你吗?”
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我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床榻之上躺着一个身材消瘦的女子,只见她眼窝塌陷,形如枯槁。
一看便是久病于床。
“萍儿,我请了神医给你看病,你别担心,很快就会好的。”
我走过去,给萍儿搭了脉,见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脉象也极其微弱缠乱,的确是很棘手的病人。
“我先用银针帮她理气,你去把院子里的兰花儿都给除了。”
苏安站着,没有动,我抬头不耐地看着他,“去啊。” 帝女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