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知道安瑾川要做什么,所以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特别是嘉鱼。
他的眸光落在了嘉鱼脸上,柔和的像三月里的阳光。
他站在那里,高大憔悴,却难掩他英俊成熟的光芒,勾起唇角,他自嘲的笑着,“其实我不想打这场官司的,但是君然的妈妈非要打,那么有些话我就在这里跟她说。”
嘉鱼的心脏收缩了一下,有些疼。
“君然是沈嘉鱼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刚怀孕那会儿她年纪还小,刚满二十,小身子骨也弱,孕吐非常严重,最厉害的时候她躺着一动都不能动,这样一直吐到孩子五个月。生产的时候孩子头过大,待产时间长达18个小时,后来剖宫产又大出血。沈嘉鱼为这个孩子受了很多苦,坐月子没有亲人在身边,几乎一天24个小时都要照顾孩子,孩子生病孩子哭闹她更加辛苦。”
他说这些,都把嘉鱼给惊呆了,这些他竟然知道,他知道!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代孕的那段时间是自己处在单机状态,根本看不到他几次,却没有想到每个细节他都知道。
法庭里响着他醇厚如红酒一般的声音,“后来,因为我没有好好保护她照顾她让她发生了意外,受了很多苦,甚至……我很惭愧,总想着还有时间,可以让她再回到我身边。可是到现在我终于明白,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她在苦难里磨练了自己,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生活,这样伟大的妈妈教育出的儿子一定很优秀,我愿意把孩子的抚养权让给她,沈嘉鱼女士。”
两边的律师都懵了,这样的官司还是第一次遇到。
嘉鱼眼圈儿泛红,她也站起来,“安瑾川。”
“嘉鱼,好好照顾君然,他很喜欢你。”
说完,他对着审判长深深鞠躬,然后转身离去。
嘉鱼愕然看着他的背影,老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她安慰自己,是安瑾川没钱没势了,为了孩子的将来才决定放弃孩子的抚养权,对,就是这样。
安瑾川走出法院,他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下意识的伸手去遮挡,可是一大片乌云忽然压在头上,接着眼前一片黑暗……
有人听到了响声,忙回头去看,跟着大喊起来,“有人从台阶上滚下来了!”
嘉鱼出来的时候看到一辆救护车开走了,并没有往心里去。
白朗走过来对她伸出手:“恭喜你。”
她抿抿唇,“谢谢。”
雷诺拉着嘉鱼就走,“君然还一个人在家呢,赶紧回去。”
嘉鱼刚走,白朗就接到了安瑾川住院的电话,他看着嘉鱼的背影,最终选择了沉默。
嘉鱼知道安瑾川住院的消息是在三天后,周岚告诉她的。
那是在机场,她带着君然要离开明城。
君然虽然有了妈妈,可却没了爸爸,他很不开心,在机场闹别扭。
嘉鱼蹲在他面前,近乎恳求的说:“宝贝,以后你跟着妈妈生活,不好吗?”
“可是我也要爹地。他身体不好,经常头疼,没有君然管着他,他会活不下去。”
嘉鱼咬住了下唇,“不会的,爹地是个大人。”
“你什么都不懂,你是个坏妈妈,我不要你了。”
他的哭声渐大,引来很多人的侧目,嘉鱼有些后悔没有听雷诺的,等他适应了再带他走。
正在她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人喊她:“沈嘉鱼。”
嘉鱼站起来,回头看到了周岚。
周岚穿着一件浅米色风衣,头发剪短的样子很帅气,她对嘉鱼点点头,“好久不见。”
嘉鱼对她笑笑,“周医生要出国吗?”
“是呀,我出差。”说着,她去看君然,“以后这孩子就剩下你一个亲人了,好好照顾他。”
嘉鱼没觉出她话里有什么问题,便笑着点点头。
此时周岚的手机响了,她跟嘉鱼打了个招呼接起来。
她用英文讲电话,中间几次提到了安瑾川的名字。
嘉鱼的脸色变了。
她没等周岚打完电话,冲动的抓住了她,“周医生,你在电话里说安瑾川怎么了?”
周岚迅速挂了电话,“你不知道吗?”
嘉鱼茫然的摇摇头,然后她听到周岚说:“他从法院的台阶上滚下来,导致脑内的血块压迫到脑血管造成了蛛网膜下腔出血,现在昏迷不醒。”
周岚说了一堆专业术语,嘉鱼听不懂,她急着追问:“有没有生命危险?”
周岚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那……他脑子里怎么会有血块?”
周岚同情的看着她,“三年前,他为了救你和孩子,摔在医院的地板上,住了十几天的院。”
后面的话嘉鱼已经听不清楚,更大的委屈排山倒海似的向着她涌过来。这些年,她靠着仇恨生存、前进。想要的就是打败安瑾川让他一无所有,可是好不容易要享受胜利果实了,他竟然敢逃脱这种制裁,她不允许,绝不!
当雷诺看到她带着孩子在医院里出现,吓得差点找个洞藏起来。
“嘉嘉鱼,你怎么来了?”
嘉鱼一把推开他,走近了病床。
曾经不可一世的安瑾川闭目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毫无声息。
大大小小的管子插在他身上,他没有反应,像一具木偶认人摆布。
“爹地爹地。”君然扑过去,小手小心的摸着安瑾川的脸。
“爹地,你怎么不理我?是不是因为我要跟妈咪在一起你不高兴了?爹地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要妈咪了,你起来跟我说话呀。”
雷诺眼窝发热,他一把把君然抱起来,“君然不吵爸爸,他病了,你让他好好休息。”
君然抱着雷诺的脖子大哭,“叔叔,是不是我爹地要死了?”
从进门开始,嘉鱼一直很冷静,冷静的可怕。
此时,冷静的面具在孩子的哭声里崩塌,她忽然按住了安瑾川的脖子,“姓安的,你起来!你以为这样你就可以逃脱了吗?不行!是你先招惹我的,你要对我负责到底,现在你想撇下我和孩子我偏偏不让你。你要是敢,我就去嫁人,一年嫁一个,不,一月嫁一个,我要让你戴数不清的绿帽子!”
床上的人毫无声息,他已经不能在霸占嘉鱼了,他放她鱼归大海。
“安瑾川,你不能不要我,孩子也不能没有爸爸。你记得那晚你问我喜欢不喜欢你吗?我说我恨你,其实还有一句我没有说,安瑾川,我爱你。”
没有爱哪有恨,因为爱的深恨才更深。
安瑾川的眼睛缓缓流出了晶莹的泪水,他等这句话太久了。
久的他以为永远都等不到!
一年后。
明城机场。
一大一小俩个帅哥穿着同款的黑色针织衫休闲裤,格外的引人注目。
小帅哥手里捧着一大束红色玫瑰花,花比脸大,而老帅哥却什么都不拿手抄在裤袋里凹凸造型。
嘉鱼一出来就看到这样的画面,心里这个气。
可没等发火一双有力的臂膀已经把她给抱起来,安瑾川贴着她的耳朵说:“儿子说的,他抱着花我抱着你。”
嘉鱼的火气烟消云散脸比玫瑰花还红,她轻轻捶着他的肩膀,“你放下我,身体吃不消。”
为了这句话他更高的把她给举起来,“我已经好了,还在健身。”
君然半天都没插上话急的难受,他拼命垫着脚尖摇晃手里的花,“妈咪妈咪。”
花被雷诺一把抢过去,“大侄子真孝顺,下次接机给带个烤鸭就行了,我不要花。”
君然对他横眉相向,本来雷诺跟妈妈一起出差自己跟爸爸都生气,现在这人还大着脸往前凑,看来爹地这几天练的拳击找到人肉沙包了。
那边的俩个人还腻歪着,安瑾川蹭着嘉鱼的鼻子,“瘦了,你现在要养我和儿子,可要好好保重身体。走,我们回家喝汤。”
嘉鱼无奈的看着手上的钻石指环,就这枚指环已经是她一个月的营业收入,安先生竟然还说要靠自己养?
原来,安瑾川因为白朗的关系早就给自己安排了退路,他在国外有自己投资的酒庄、房产,还有无数的股票和基金,他其实就是个隐形富豪。而白朗接管的安氏却因为经营不善负债累累,甚至有破产的可能。为了这个,白朗酒吧买醉开快车,造成了车祸,他的下半生都要在轮椅上度过。
这事儿安瑾川在电话里跟嘉鱼说过,她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嘱咐安先生别酒后开车。
一年前,安瑾川病重,甚至失去了生存意念,是嘉鱼的一句我爱你把他给唤醒,然后就发生了医学奇迹,他经过俩次比较大的手术彻底清楚了脑部的隐患,经过一段时间的复健,已经跟以前一样,不甚至要比以前更结实更有力量。
这一年的时间里,嘉鱼做了很多事。在国内成立自己的工作室,跟安瑾川扯证结婚,俩个人的婚礼很低调,是在国外的教堂里举行的,没有男方父母,只有她的爸妈,她穿着自己设计的婚纱,由爸爸的手交到了安瑾川的手,然后牵着君然的手,算是礼成。
过去的误会都解释清楚了,俩位老人看尽了沧桑只希望女儿过的好,是诚心的祝福。
这段婚姻是美好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嘉鱼要经常出差,于是安瑾川和君然就成了机场常客。
看着这小两口你侬我侬光顾着打情骂俏,雷诺立刻举手找存在感,“我也瘦了,我也要喝汤。”
君然小手推开他,“走吧,单身狗,不要在我们家吃狗粮。”
雷诺瞪大了眼睛,“小屁孩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回家的路上,安瑾川打开音乐,顿时熟悉的旋律飘荡在车里。
你停在了这条我们熟悉的街
把你准备好的台词全念一遍
我还在逞强说着谎
也没能力遮挡你去的方向
嘉鱼眼眸湿润,这首歌在俩个人分开的几年里陪着他也陪着她,可谁也没有想到会再次在一起把它给听完。
其实,以前都领悟错了,你还要我怎样其实不是结局,下面的故事……
我不要你怎样没怎样
我陪你走的路你不能忘
因为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认识安瑾川,她痛苦过也快乐过,更深爱过。
所有的创痛褪却后剩下的是爱情最初的样子,
有一天晚上梦一场
你白发苍苍说带我流浪
我还是没犹豫就随你去天堂
不管能怎样我能陪你到天亮。
不是梦,是生活,三个人一个家,不管怎样都相伴到天亮,到地老天荒。
嘉鱼的手伸过去握住了安瑾川的手,俩枚相同的对戒相互摩擦,安瑾川反握住她的,拿到唇边亲了一下,“沈嘉鱼,我爱你。”
安先生,我也爱你,很多年前就开始了,忘了告诉你。 你还要我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