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今喝完一杯茶,才理理衣裳出了耳房。
只见他东弯西拐,好一会儿才从侧门进入一处后堂。
略等了一会儿,有人掀帘进来,却是玄非。
“抽签法子改了?”他开门见山。
“嗯,是我提议改的。”玄非道,“人太多了,一个个抽不实际。”
“那我这边怎么办?”
玄非看向他:“傅先生没有法子吗?”
这话有刻意为难的意思,傅今哈哈一笑:“照我说也容易。”
他看着供桌上的签筒:“拿出去的签筒,是否和这个一样?”
玄非点头:“玄都观所有的签筒都一个样子。”
“那就行了。”傅今将里头的签全部倒出来,很快捡出第一签,“我把这支签拿给文三小姐,谁能说她不是抽的?”
“……”
傅今笑得有些得意:“是不是改得太急了,没想到这出?”
玄非道:“你就不担心签筒要记数吗?到时候多出来的第一签,要怎么交待?”
“别的时候自然要考虑这个问题,可这次我用不着担心。”傅今笑眯眯,“谁叫国师大人是我的同谋呢?有简单的法子何必想复杂的。”
玄非顿了下,到底没说什么。
……
承恩侯府这边,急得团团转。
太子先前派人传话,说是做好了暗记,到时候文莹照着挑就行。
可现在,不先抽中第一签,根本没有资格去抽凤签,知道暗记有什么用?
承恩侯夫人急得一头汗,异想天开:“要不,我们找人去抽?多找点,总有人抽中第一签,到时候换给阿莹就是。”
老夫人斥道:“出的什么主意?一个签筒九十九根签,仓促之间,你到哪里找这么多人?人家自己能抽,为什么要给我们抽?”
皇帝说不拘身世,那也是在权贵圈子里,能进来的都是官家小姐,人家冲的是越王妃的头衔,会稀罕承恩侯府许出的好处?
再说,知道的人多了,真拿到签还好,拿不到丢人可丢大发了!
他们安安静静地抽完签,不引人注目,哪怕抽不中,过后回去嫁娶就是。做出这样的事,便彻底断掉了文莹的后路,抽不中成了大笑话,原先有意跟侯府联姻的,肯定也不登门了。
承恩侯夫人又想了个主意:“我们找负责抽签的仙长……”
老夫人额上青筋抽动,忍了忍才道:“咱们那么多香油钱,都只给了这么间小屋子,玄都观的仙长不缺钱!去当面行贿,你是不是嫌丢人丢得不够?”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承恩侯夫人急得声音都拉高了,“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阿莹错过机会?”
老夫人道:“这条路是太子疏通的,现下有了问题,殿下不会坐视不管。我们贸然行事,没成尚在其次,带累了殿下的名声,才是大事!且等着吧,太子定会派人来告知,如果来不及,就让阿莹去抽签,哪怕这事不成,也不能冒这个险。”
在老夫人眼里,文莹的终身怎么都不如太子的声誉重要,因而越发瞧不上儿媳。只要太子得势,女儿嫁得再不好,旁人也欺负不了,倘若太子出了问题,再好的婚事都能出岔子,这道理怎么就不明白!
老夫人发了话,侯夫人再不满也只能忍下。
还好,太子那边没让他们等多久,真的派人来了。
那人是个内侍,进了屋便拿出那根签,语速飞快地交代:“三小姐出去做个样子,不要真的抽,过一会儿殿前有人喊的时候再过去。”
一个签筒不会有两个第一签,如果文莹“抽”出了第一签,负责那个签筒的道士就会察觉。
而殿前喊人的时候,所有中签者都过去,就不会留意多了一个人。
承恩侯夫人喜不自胜,连连称谢。
老夫人示意,仆妇塞过去一个厚厚的荷包。
内侍又交待了一遍,确定她们听懂了,拿着谢礼喜滋滋地走了。
没有人留意到,角落里一直有人盯着这边看。
内侍离开,文莹带着丫鬟出了屋子,到抽签处走了一圈。她在这个签筒旁边停了一会儿,似乎不大满意,又去了另一个签筒。
那些同来抽签的小姐们没多留意,便以为她在别处抽了。
转得差不多了,文莹找了个角落等着,袖子里的手捏着那只作弊的签,手心尽是冷汗。
煎熬地等了许久,第一轮抽签终于结束了。
殿前出来一名内侍,让抽中第一签的小姐们过去。
文莹擦了擦额上的汗,低着头去了。
那个暗中盯着她的人,看她将手中签交给内侍,转身走了。
……
殿内,看太子回来,信王就笑道:“大哥去得好快。”
太子淡淡道:“更衣而已,能有多慢?”
“也是。”信王说罢,便不再多话。
当年秋猎过后,他们俩关系迅速恶化,早就不复早年兄友弟恭了。哪怕在皇帝面前,也就这样不冷不热的。
刚开始太子心中怒极,恨不得将信王剥皮抽筋。
可他的性子,怎么玩得过信王?
信王御前进退合宜,交给他的差事都办得漂漂亮亮,话也说得中听,皇帝对他日渐看重,连朝臣都另眼相看。
太子刚开始压不住自己的嫉妒心,找过几次麻烦,结果次次被皇帝申斥,反倒让信王更受信重。
直到后来,傅今投了他,细细分说其中要害,又帮他做了几件事,情况才好转。
现下太子已经知道,在皇帝面前一定要表现自己的大度,维持长兄风范。信王也明白他有高人在背后,单纯的挑衅无用,也就不费事了,两人见面都是这么淡淡的。
过了一会儿,信王也说要更衣,出了后门。
一个侍卫等在外头,见了他,将刚才的事飞快地说了一遍。
信王摸了摸下巴,问他:“所以,文三小姐根本没抽签,却拿着第一签过来了?”
“是。”
信王笑道:“大哥真是念旧情,就文家那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帮他们做什么?”
那侍卫是他心腹,说道:“怕是想在越王身边安插人手。”
信王摇了摇头:“那小子,便是归了宗,血缘也远了,能造成什么威胁?就算要安插人手,也不能选越王妃这么显眼的位置。还是文家的人,不是摆明着告诉别人有问题吗?”
侍卫笑着回了一句:“那位自然不比殿下,事事周全。”
信王摆摆手:“行了,你继续盯着,别惊动他们。”
“是。”
信王一边琢磨,一边回殿。
这事要怎么揭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