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一个资深备孕者,我深谙一次早早孕试纸的检测结果并不能完全算数。但是做为一个被医生诊断过不孕的失婚女人,我深受中队长的惊吓,没出息的蔫了,一直到了半夜才想起来应该去医院确认一下。
从蓉对我的迟钝反应表示了不屑,还特不齿地讽刺我:“平日看着风风火火的,胆子居然就这么点,下午不是暗示过你应该再查一下了吗?”
我一脸恍惚,就她那句“你别着急,就一张试纸而已,也不一定准”就叫暗示?
我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洗漱完毕就揣着病历跑去医院找许至她姑姑。
从蓉嚷着让我等她一下,说要陪我去,我哪里还有心思等,换好衣服就跑了,因为跑得太匆忙,连手机都忘了带。
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我恍惚不已,既希望自己没有不孕,又害怕自己真的怀孕。
这感觉就好像是被砖家通知说明天世界末日,你深知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脑袋一热,一口气把钱全花光了,一分钱都没给自己剩,花完钱你就开始慌了,砖家可信吗?砖家那张嘴靠得住吗?
于是你既希望世界末日又害怕世界末日,就是这么矛盾!
结果到医院时人家还没上班。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候诊椅上坐满了人。我选了个角落站好,因为实在无所事事,只好翻以前的病历假装很认真的看。
脑海里满是和陆承恩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想起他无可奈何抱住我的样子,想起他第一次牵我的手时心如鹿撞的感觉,想起他说的“我在你身边呢,不用怕!”
而现在,他在谁身边?
我鼻尖发酸眼睛胀痛,以为已经平息的酸楚再次铺天盖地的向我袭来,眼泪忍都忍不住的掉了下来。
好在这时许医生来了,周围的人自动自发的围了上去,我低下头装成揉眼睛的样子飞快的抹了一把脸,然后才满怀忐忑地跟在别人后面进了门诊室。
略等了一会才有机会凑到许医生面前去,她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一脸责怪地说:“你怎么现……”
“我做完输卵管造影之后例假一直没有来,昨天用试纸测了一下,居然是阳性。”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打断许医生的话。
我知道她是想说我怎么现在才来,那个染色体的检查报告我一直没来拿,还有陆承恩的精液复查报告,不知道他有没有来拿。哦,他的就诊卡在我这,报告单是要刷卡取的,所以他也没来拿报告。
许医生听了我的话,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
我想不管是哪个医生,在下了疾病诊断之后又要被事实推翻,多少都应该是不高兴的吧,所以我对许医生的反应深表理解。
不过许医生看起来不太需要我的理解,她皱完眉头之后低头刷刷的给我开了张单,口气挺温和地对我说:“先做个B超看看吧。”
我莫名觉得紧张。
到了B超室,被护士告知检查要憋尿,我一大早空着腹,哪来的水份转换尿意啊。
于是我又转身下楼,跑到医院外面的小卖铺那买了三瓶矿泉水,一口气就灌了一瓶,灌得自己反胃,于是第二瓶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我平时喜欢喝温水,这样凉的矿泉水灌起来,真是叫人的肠胃受罪!
从蓉到的时候我正坐在医院一楼大厅里愁眉苦脸地不时往肚子里灌水,她走过来把手机递给我,顺便告诉我:“刚陆承恩给你打电话了,我说你电话没带。”
我心里一堵,接过手机随手往包里一丢,闷闷地“哦”了一声,又喝了一大口水,然后问她:“他又催我去办手续?”
从蓉没有说话,显然是我猜中了,陆承恩现在会找我,也只有去办离婚的事了。瞧我还在担惊受怕呢,他在着急着赶紧跟我一刀两断。
人家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和陆承恩这一场几千个日夜的夫妻,原来半点情份都留不住!
我深陷在自己的沮丧里,没注意到从蓉跟我说了什么。
然后在我灌完三瓶五百五十毫升的矿泉水之后,我仍然没有想上洗手间的冲动。从蓉陪我枯坐了一会,然后突发奇想的提醒我:“你是不是应该起来走动一下?你喝完水坐着不动,消化肯定很慢的。”
我皱着眉头想了想,觉得言之有理,于是顺着外面的走廊来回走了两趟。
刚准备走第三个来回,从蓉那张带了点不好意思的小脸就出现在我面前:“社里有点急事,我得去一趟,你检查完了给我打个电话!”
说完她扭身就走了,我那个“好”字还没往外吐呢,还说我风风火火。不过从蓉向来淡定沉稳,想必真是有急事。
我又走了一会,发现还是没什么要上洗手间的感觉,眼瞅着这都过去一个小时了,一气之下又跑去小卖铺买了两瓶水。
直到我喝得满肚子水,差点打个嗝都能溢出水来了,我终于有了感觉。
我兴冲冲的回到B超室去排队检查,前后十五分钟都不要就搞定了,费那么大的劲,只为了这短短十来分钟做铺垫,就跟我和陆承恩似的,万水千山的来相遇相爱,只为了最后的怨怼背弃!
拿到报告单的第一时间我就低头去看文字诊断。
图片太专业,我看不懂,可惜文字显然也挺专业的,什么子宫大小约62x43x32mm,子宫后壁见一稍低回声肿块,大小约32x30mm,边界欠清,内回声不均匀……
我看得一头雾水,不过看着这意思,好像应该跟怀孕沾不上什么边吧?
我拿着检查单回到许医生的门诊处,她只看了一眼结果,就特别淡定地说:“这个不算大,中药治疗吧!”
我张口结舌、一头黑线,这是检查怀孕没检查出来,倒查出病了?
提着一袋子中药走出医院时我估计我愁得眉毛都能打结了。
这都什么事啊,瞎担心一晚上,最后许医生面带微笑的给我敲了个定板:“例假推迟是子宫肌瘤的原因,至于试纸阳性,这个试纸本来也没有百分百的准确率,可能你使用方法不对什么,造成结果错误的因素有很多。”
我连松一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头上又给罩上一片乌云。
三十岁失婚、待业在家、双侧输卵管不通,现在再加上一笔子宫肌瘤……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在我最需要雪中送炭的时候,给我来了个雪上加霜,这日子真是过到头了!
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瞬间打了水漂,我只觉得人生无望得很。刚垂头丧气地走出医院大门,就被人气喘吁吁的挡住了去路。
我怔了怔,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突然手足发凉,胸口发紧,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陆承恩喘着粗气,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视线落在我手上装药的袋子上时,瞳孔倏地一紧,脸色也随即一变,他冷着声音问我:“你把孩子怎么了?”
我本来还沉浸在他突然出现的震惊里,听到他莫名其妙的问话,更是一头雾水,半晌才愣愣地反问他:“什么?”
“你不用跟我装傻,我早上给你打电话,从蓉接的,她说你怀孕了。”陆承恩铁青着脸,伸手扳住我的肩膀:“你把孩子打掉了?”
我一听完他的话就立刻明白过来,敢情他当我们这是在拍电视剧呢,听到从蓉说我怀孕了上医院了他就追过来了?追过来看到我手里提着药,哦,兴许我脸色还不太好,就理所当然地以为我做人流了?
尼玛没常识也要有脑子吧,老娘要是真怀孕了,老娘一定先通知一声他那极品妈,再去把孩子打了!
我挣开陆承恩的手,微仰着头冷冷地瞪着他,嘴边却微微勾起,语带嘲讽地顺着他的话说道:“难道我应该欢天喜地的挺着肚子等你去法院撒消上诉?还是等着将来孩子出世之后跟你们一家子永远纠缠不清?”
如果之前我还在纠结“假如真的怀孕了要怎么办”这个问题,那么此刻我心底的答案显然已经无比清晰。六年痴傻换来的下场如果还不足以我铁一回心肠,那我这辈子简直活该要埋没在灰暗里,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陆承恩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样回答,神色一黯,格外受伤地看着我,我脸色平静地和他对望。
半晌,陆承恩突然笑了笑,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声音低沉地说:“可心,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问题问得真好!
我既心酸又悲哀地想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一起六年,风风雨雨,坎坎坷坷,彼此之间的感情已非简单的三言两语可以形容的,每次吵架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总是想,不怎么怎么吵,这一辈子估计我们也吵不散了。
我那样笃定我们之间的不可分割,结果原来不敌现实轻微的一个翻手! 昏婚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