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少敏怔了怔,然后有些颓然地开口:“这不是很正常吗?时间不会因为谁离开了谁就停止转动,没有谁失去了谁就会过不下去,你何必执着?”
我捂着眼睛哭得难以自抑,半晌才听到从蓉对纪少敏说:“算了吧,道理哪里一条她不懂,是她自己死心眼非要往牛角尖里面钻罢了!”
心里又是一阵抽搐,是啊,我何尝不知道道理,陆承恩他是不是真的倦了累了出轨了又有什么关系,他终究是将我舍弃了,即便真的不离婚,这日子也已经回不到正常的渠道上去了,这么大的一缺口,多少爱和宠溺都只怕填补不起!
这天午睡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回了H省老家,婆婆照样对我客套和气,还十分温和地宽慰我,陆承恩答应不离婚了,让我放心好好过日子。
我恍恍惚惚,将信将疑。
未几,家里又来了一大帮客人,约莫有五六个,都是女的,领首的是跟婆婆年纪差不多的中年妇女,打扮得十分干净整齐,唯有一脸忧心忡忡的神色颇为萧瑟,还特别奇怪地几次看着我欲言又止。
婆婆很是热络地招呼她们坐下,又叮嘱我赶紧去烧开水。
我素来不习惯跟陌生人打交道,外加那几人看我的眼神颇为怪异,得了任务立刻逃也似的离开堂屋,一头埋进厨房里寻找烧水壶。
老家平时煮饭炒菜都是用的柴火,平时有个插电的手提烧水壶专门用来烧水的。我往壶里装满水,插好电就搬了张凳子守在旁边等着。
等我提着一壶开水往堂屋走去的时候,远远就听到婆婆在说:“……你放心吧,我保管把她当亲生女儿疼,现在……”她应该是刻意在压低嗓门说话,一不小心调子有点高了,听起来怪怪的。
我思绪有点恍惚,提着水壶走了进去。堂屋里面几个人围在一起神色肃穆的像在商量着什么,见了我,一个个又诡异的噤了声,唯有婆婆一脸欢喜,十分利索地张罗着给她们拿杯子倒水。
方才那个看着我一脸欲言又止的大婶就坐在婆婆对面,依旧神色复杂地盯着我看。我被她看得十分不解,婆婆却推了推我,笑着说:“你要不要去河坝上散散步?或者去西屋小磊家看电视?”
我心里的疑云更甚,杵在原地没有动,这是要背着我商量什么事的节奏啊。
婆婆对面的那个大婶终于一脸“我忍不住”了的表情站了起来,语气带了些许不忍地说:“亲家,咱就别瞒她了吧,这样瞒下去总不是个事,她迟早要知道的!”
她的那声亲家让我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婆婆。婆婆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脸尴尬的笑意,用力的搓了搓手,像是在寻思着要怎么接话。
那个大婶又接着说:“小芳的肚子过些日子就该显出来了,再不抓紧办事,那可就不好看了……”
我脑袋轰的一声就懵了,她后面又说了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喊婆婆亲家,她说什么小芳的肚子过些日子该显出来了,婆婆这是一边稳着我一边给自己找好了下一任媳妇顺便还连孙子都怀上了?
她们怎么能这样?陆承恩怎么能这样?!我连眼泪都挤不出来,半晌才浑身颤抖地看着婆婆,讷讷地问她:“承恩呢?承恩在哪?”
婆婆攒着一脸十分尴尬的笑,竟然还伸手过来要拉我,被我后退一步避开之后,才讪笑着说:“不是告诉你阿恩去二姑奶家了吗?你赶紧忙你的去吧啊……”
我神色凄然地看着婆婆的满脸假笑,冷冷地问她:“他陪新人去了吧?”
话音一落,便看到婆婆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惊慌,我心里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双手握得紧紧的,心里就一个念头,我要找到陆承恩,我要问问他他怎么能这样,他究竟还有没有良心!
我浑身颤抖的扭头就往外面跑,被婆婆从后面一把扯住:“可心呐,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放手,你放开我!”我挣扎,心里痛不可抑,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陆承恩,我恨你……”
随着这声痛呼,我从梦里挣脱了出来,睁眼便对上从蓉担忧的目光,她神色淡淡地问我:“做恶梦了?”
我“嗯”了一声,伸手抹了抹潮湿的额角,竟然真的哭了。梦里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仍旧清晰而激烈地盘恒在心头,我深吸了两口气,终于再次捂住眼睛溃不成军地哭了起来。
耳畔传来从蓉似有若无的叹息声,想着梦里几近真实的画面,我突然浮起一个念头,我要回去找陆承恩,我不能留在这里给从蓉添堵,她原就心结难抒,还要为我担着一份心,而陆承恩却反而可以落个清净潇洒,我凭什么,凭什么让他过得这么肆意快活!
从蓉知道我要回去,第一时间就表示了反对:“你现在回去干嘛?”
我佯装一副想通了的样子,扬唇微笑,特别看开地说:“我总不能一直这么躲着不去面对,迟早都得面对的事,我何必让自己这样一直耗着,凭添难受!”
从蓉目光深邃地盯着我看了良久,才略一弯唇,低声说了句:“那也好,我让许至送你过去!”
“许至?”我抬眼疑惑地看着她。她不以为意地笑笑,说:“他刚刚过来了,就在客厅里。”
我翻了个白眼:“你把他扔在客厅,自己跑到屋里来了?”
从蓉摊了摊手,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还不是你做恶梦喊得太凄厉,我只得进来看看!”
我将从蓉往外推:“那我现在没事了,你赶紧接客去!”将她推出去,才反手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深吸了一口气。好险,差一点就要装不下去了!
我换好衣服,去洗手间洗漱去顺便跟许至打了声招呼,他眉头微蹙,虽神色淡淡的,却难掩满眼担忧和心疼。
我实在受不了他那类似同情的眼神,讪笑着赶紧洗漱完毕,又将带过来的衣服收了收,然后才有些忐忑地出来跟从蓉道别。
从蓉估计是看出来我不想被他们看穿心里的脆弱,十分善解人意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扭头叮嘱许至路上开车小心点。
我慌忙摆手:“青天白日的,送什么送啊,我才不要坏你们好事,我自己坐车回去!”
从蓉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许至却只是略皱了皱眉头,淡淡地瞟了从蓉一眼,又看着我一脸云淡风轻地笑着说:“那就不勉强你了,你路上小心点!”
我故作洒脱的点点头,笑道:“我来了回多少次了,闭着眼睛摸黑都知道路,你们就别操心了,没我这个超大电灯泡,好好浪漫哈!”
说罢,立刻闪身溜了出来。
累,真累!这种时候,觉得做人真是难,明明心里翻天覆地的疼,表面上还不能有一点点的唐突和恣情,只觉得自己活得真是虚假狼狈!
我又狼狈的回到家里,站在楼下往上看的时候我满腹心酸委屈,恍恍惚惚地上了楼,正要拿钥匙开门,却听见里头传来婆婆特别清晰的说话声:“……我让他去起诉了,放心吧,难过也就一时的,早晚我得把他带回H省去!”
我浑身一僵,保持着要往包里掏钥匙的动作愣愣地站在门口,一动也不敢动。
婆婆应该是在阳台上讲电话,约摸是陆承恩告诉了她我们的一周之约,她料不到我会厚着脸皮自己提早滚回来,才会这么放心大胆地不担心隔墙有耳!
她停了一会,又老怀安慰地说:“不会的,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了解嘛,他孝顺着呢,知道可心跟我吵架,知道自己娶了个那么不知好歹那么忤逆我的老婆,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可能还会下不了决心,他懂事着呢,虽然有时候老爱跟我犯牛脾气,但确确实实心是向着我的!”
婆婆歇了口气,又感叹道:“其实可心这孩子也挺好的,就是脾气倔了点的,我本来也不是不喜欢她,只是她老跟承恩闹腾,日子都过得不像日子,家都闹得不像个家,这回查出来她身体有毛病,你说她都不知道收敛一点,实在太不懂事了!”
我脑袋里一阵万马奔腾,闹轰轰的响,半晌才慢吞吞地倚着墙壁蹲坐到楼梯上。
现实这么面目狰狞,可笑我还以为婆婆虽然溺爱儿子,爱打小报告,还不至于那么面目可憎,原来还是我太天真!
里面的声音继续清晰地传了过来,婆婆的声音微微带了点感慨:“说起来也挺不落忍的,你说她现在这样,我要阿恩跟她离婚,她将来只怕也找不着什么好人家了,可是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我们陆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要是把钱都花到那什么试管婴儿上面去了,万一不成功,到时候要想离了再找,都没钱付彩礼了。” 昏婚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