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没事吧?”星夙急忙撤去长枪。
“我知道你是故意刺偏的,流了点血而已没什么大碍。”封自啸环视众人,大声宣布,“雪原城的封自啸输了,我输得心服口服。”
,一片沉默。
武行师傅甚至忘记敲响铜锣,封自啸本想亲自走下擂台脚下一滑摔在地上,场边候着的郎中忙跑上去叫人把他抬到担架上。
被人抬下擂台,封自啸仰起头看台上的少年,出声问道:“你那一枪叫什么?”
“焚海。”
封自啸用力点头,“我很想交你这个朋友,既然打败我了,可不许再输给别人。”
少年们一个个目瞪口呆,若不是武殿指挥使拍手称赞,多半人还未能回过神来。
“很精彩的较量,书院里果然能人辈出。”
御察使和督官见风使舵,开始替星夙叫起好来。吕离兴致已消,公务繁忙匆匆离去,特意把亲兵留下来看完最后一场比试。
城西戏楼,还是上次那间雅阁,公孙鸿借着酒劲开始扯开嗓子嚷嚷,发泄心里的不快。
“真他娘的邪门,连封自啸都败下阵来,他是不是故意输的?你们可都亲耳听到了,他还想和蛮子交朋友,这是让谁灌了迷魂汤了?”
“别吵。”贾倾出声劝道,“后天就是决赛了,四强赛过后紧跟着就是决赛,星夙下一个对手可是星拓,这对我们来说实在是件好事。”
蔡士珂忙点头,“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罗袁自打进来就一个人喝闷酒,话很少,同伴们了解他的脾气不敢打扰他,不过贾倾是个例外。
“怎么,你没信心?我想你烦心的应该不是这个。”
“不提了,说出来只会觉得更丢脸。”
公孙鸿凑过来问:“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叫你别问!”罗袁猛地拍了桌子。
夜有些深了,罗袁忽然叫贾倾陪他上街走走。灯红酒绿的夜市街上有很多人,头上繁星点点,罗袁抬头凝视着,却不说话。
“特地叫我出来不是让我陪你看星星吧?”贾倾笑笑,轻瞥着同伴的侧脸。
罗袁被逗乐了,干笑了两声才说:“你可能还不知道。抽签被人做了手脚,星夙为什么先后会遇到罗叶、封自啸而后是星夙,是被人刻意安排的。”
贾倾面色微微一变,“这种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御察官和督官和我父亲是老交情了,那一夜在宴席上督官不小心说漏了嘴,我正好经过碰巧听到了。”
“你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吗?”
“难道不是吗?总是听人说南蛮子多凶残、狡猾,为什么对方只有一个人还要搞这种名堂?我们北陆人就这么软弱无能吗?”
看同伴说的咬牙切齿,贾倾只是苦笑,“世间有什么事是公平的呢?我问你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是奴才,做牛做马,而有的人富贵荣华,逍遥一生,这样公平吗?”
“这……”罗袁竟答不上来。
“你根本不必烦恼这些,要是处处公平了也就没有战乱了,我们读书习武还有什么用呢。”
“你可真是我的智囊。”罗袁笑了用力地拍了拍同伴的肩膀。
“不要心慈手软,我可不希望你输给他。”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可别夸下海口反被星拓压了一头。”
两个少年纷纷大笑起来,身后不远的红楼里烛火通亮,隐隐传来男女的嬉笑声。
窗子开着,吕离端坐在桌边正在批阅一封文书。毛笔抬在半空,欲要下笔却陷入了深思,竟没察觉墨汁已经滴到了纸上,很快晕开了一个豆大的墨点。
“大人。”亲兵在门外应道,“斥候又在催促了,他要连夜急行把信件带回去,不知您……”
吕离回过神来,迅速在纸上写下几笔,面色略显凝重。
“进来吧。”吕离端起桌边的茶杯,饮了一口茶水已经冷了。
亲兵拿起信函疾步出门,回来的时候看到大人立在窗边,古剑出鞘对着月色,他在凝视着剑身上反射出的银光。
“大人。”他略显不安,可不敢多问。
“国主心还是太急了,欲速而不达,可作为臣下的只有听从。”吕离摇头,“我知道再劝也是无用,陈太师一干人等在旁煽风点火,一群贪利的小人,拿别人的生死当成发达的铺路石。战事若起不是轻易就能息止的,苦的可是南晋的百姓。”
“怎么,国主在催促您动兵?”
“这个意思已经很明了了。竟有人诬告我私通外敌,欲图瓦解南晋,固然三番五次劝说国主修养。他们是想把我逼上绝路,可谓处心积虑。”
亲兵显得急躁不安,听得出来情势极为不利。
“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拖。南晋的兵将很久没有打仗了,善战的将领也少,对手可是北楚。好在国主与瀛国的车无大将军关系密切,解决这个麻烦恐怕还要用到这个人。”
看亲兵一脸困惑,吕离跟道:“瀛国在北陆四国中实力最强,瀛王是个绝强的君主却有个致命的缺点——贪图小利。我们只要开出不错的条件,瀛国定会发兵援助,楚雍王在强压下断然不敢死斗。”
亲兵连连点头,脸上满是钦佩。
“车无这个人不是什么善类,我只是用这个主意稳住国主,让他暂时打消发兵的念头。要等到时机成熟才行,车无这个人还不能指望什么,若反遭利用只怕我们会吃大亏。”
看茶水冷了,亲兵去换了一壶热的。吕离略显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出声问道:“书院的比赛进行的怎么样了?”
“大人,罗袁和柳云亭分到了一组,而南陆少年星夙将和星拓进行角逐。文赛上,星拓和贾倾依旧并列第一。”
“即将面对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吗?”吕离点点头,“心里多少还是会有所顾虑吧。”
“书院自举办文武赛以来,从未有过南陆人入朝为官。大人,您对他寄予厚望,怕只怕陈太师借此大肆造谣,恐怕对您……”
“流言往往比刀剑更容易杀人,确是不可不防。星夙即便夺下榜首也无法服众,他若想成大事,不能隐忍迟早会断送掉他的性命。”
“我吕某做人最讲究公平,可这一次不得不妥协,并不是我贪生怕死。”吕离幽幽地叹息道,“一将难求,从他刺枪的眼神里就看得出来,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羽翼一旦丰满就会直飞冲天。我更好奇的是他的枪术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虽然略显稚嫩,却有股寂静中奔涌的气势,换做是我又该如何抵挡呢……”
六月末,文武赛进入尾声,高官纷纷到场,选手的家属也都跑来观看,这最后的比拼无疑关乎着少年们的前程。
星黎天和罗云烈并肩坐在台下,互相道喜,星婉玉哭闹着跟来正坐在二哥膝盖上,不安分地东张西望。
罗袁和柳云亭都是全副武装,护膝、软甲甚至是手甲,一出场就引发一阵惊呼。单纯的比武看上去倒更像是战场上男儿真正的厮杀。
铜锣声落,罗袁猛虎一般直扑上来,刀剑碰击在一起像是什么炸开了。刀光劈落,胆子小的忍不住用手遮挡眼睛,这一刀的力道若砍在人身上,断然当场毙命。
两个少年力气都很大,同样是手脚敏捷,交击声一声比一声急,你来我往中身上都挂了彩。在第三十二次对击后,两个各退一步,罗袁急促地调整着呼吸,手臂的伤口滴着血,左腹的皮甲被割破,裸露出的衣服裂开,半边衣角已经红了。
柳云亭小腿、右臂有两处刀伤,他的防具多半是软铁制成的,多少阻碍了他的速度,不过很好地包裹住他的要害部位。
“你的速度越来越慢了。”罗袁兴奋地舔着嘴唇,干脆把护甲除去,连上衣也脱了,他打到兴头上就喜欢不被束缚,没有压身的衣甲便可全力拼杀。
“你这是做什么?”柳云亭惊道,“我若是收不住手,岂不……”
“你不必顾虑这些,我罗袁要是真死在你手上,算是我自找的。”
“可是……”
“没有可是,你若是下不去手,就死吧!”
随着罗袁一声咆哮,他一跃而起,双手攥住刀柄大力劈刀,柳云亭急忙用剑封挡,长剑被砍开了一道浅浅的豁口,力道之大震得他不由得后退。
“你再犹豫下去会输的,我只想打的尽兴,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柳云亭意识到局面有了微小的倾斜,他将心一横,大吼一声扑了上来。
台下众人看得提心吊胆,评判的武行师傅看向武殿指挥使,担心会出人命该不该终止比赛。而吕离正看得入神,还大赞罗袁勇武。
随着少年们的大呼,鲜血喷洒一地,罗袁后腰裂开一道很长的口子。不过他浑然不觉一般,血腥的场面还是让柳云亭愣了愣神,在这短短几秒钟罗袁用手狠狠地攥住了他的长剑,一脚踢在了少年腿弯上,他身子不由得一歪右脸被刀柄击中,当即喷出一口血来。
罗袁不等他起身,长刀跟进顶在他面门上。
“赢了。”少年中有人喊道。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郎中慌慌张张地跑上擂台,罗袁不理睬只是用力挥舞着拳头指天,享受着这场胜利。 血染恩仇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