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夙会意地点点头,“胜算只有四成,听他的口气就怕连四成都不到吧。”
约定的日子很快到来,万顷痕三人扮成了狱卒成功混入天牢。这个关押囚犯的地方非同一般,地牢建在地底,牢房更像是一座座兽笼,犯人手脚束着粗重的铁链,三面是坚实的石墙,只在牢房一角开一个食口。
而进入地牢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星夙一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对劲,里面静静的,少有人声。和其余几位当差的狱卒攀谈后才知道——囚犯都是单独关押,从不允许有人探亲,囚犯一辈子吃喝拉撒都在牢房里,很多人受不了自杀了或是疯了。
狱卒一天的工作非常简单,为犯人送去食水,早中晚各巡视一遍有无异常,漫漫长夜或饮酒或睡觉都是没人管的。
不过这里的护卫每天都调换,他们从入夜一直待到天明,精神高度警惕,不时地四下巡视。
万顷痕和星夙对了对眼神,肖贯便是在酒楼门口迎接的那位黑衣汉子,他们打算等到三更天再动手。时间一点点过去了,护卫略显疲态少有走动,机会终于来了。
星夙假装来送酒水,猛地朝一名护卫扑上,袖子里藏匿的短刀径直切开了对方的喉管,容不得他发一点声音便断了气。
万顷痕也顺利解决了把守拐角的一名侍卫。肖贯料理了握有牢门钥匙的狱卒,正要挥刀杀旁边另一个人,不料这位狱卒竟然醒着,发出一声疾呼。
护卫被惊动了,星夙拦在了道口,另外两人前去救人。率先赶到的三人一起攻来,星夙被逼得连连后退,他拼命守住这条通道尽量拖住时间,很快又有七个人杀到。
肖贯点着了事先准备的烟珠,地牢里没有风,很快四周被烟雾笼罩。护卫们点起火把,位置也就暴露了先后有人被杀,他们不得不围拢在一起。
“堵住大门!”护卫中有人大喊。
烟雾很快就会散去,若想劫囚逃走只有穿过那条狭窄的过道。护卫们纷纷退去和一侧奔来的四人恰好相遇。
刀剑声骤然响起,护卫依仗人数占优抢占了门口。星夙身上多处受伤,一轮反扑被逼退,这群人武艺精湛和蛇岗山上的匪贼相差实在太远。
护卫中有人跑去报信了,万顷痕咬紧牙关,一番打斗他体力消耗极大,一旁的肖贯替他挡下一剑,被生生斩下了一条左臂。
“二弟,不要管我了,你们快走吧。”
万顷痕所言的这位大哥,是个四十多岁方脸的魁梧汉子,一嘴黑胡,虽然关在地牢多年双目依旧很有神。
他事先接到了消息,特此养足力气等待这一天。事情并没有预期想的顺利,太久没有活动了身体有些老化,武艺需要等到身子调养好了才能恢复,他不但帮不上忙还需要人来保护,再这样耽搁下去恐怕他们一个也走不掉。
“再冲一次!”万顷痕大喊着,“大哥,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能活着回去。”
肖贯忍住剧痛,护住少主的右侧,视线满是鲜红,他努力瞪大眼睛眼中仍是一片血影。
护卫中爆发一声哀嚎,有人突入进去。长刀被击飞,跟进的一人胸口被刺穿,另一侧的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肩骨被枪锋撕裂,痛得他摔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大叫。
瞬间被解决了三个,护卫中只剩下了六人。他们收缩到狭窄的道口,拖住时间等待援兵。
星夙杀掉了一名持枪的护卫,终于换掉了手上的兵器。他的刀术稀松平常,自然从一开始就处于下风。
“万顷痕,你带着大哥先走,我会把道路打开,不要恋战拼命冲出去!”
万顷痕用力点头,护卫们有些慌了,此人枪术的厉害他们已经见识到了。就算能合力围杀他,恐怕六个人里也活不下几个。
星夙静静地把长枪推了出去,不在乎侧面袭来的刀锋,他一心只要击杀堵住路口的那个人。
长刀被挡开,肖贯护住一侧替星夙拦下了这一刀。
堵在道口的护卫吓得跳开了,其余四人纷纷挥刀朝星夙袭来。他的枪锋刚刚刺出,若是退开道口就会被别人抢占。
这是杀他唯一的机会,护卫们毫无犹豫,他不会退后的,同伴的生死现在都握在他一个人手上。
长刀如愿地砍中身体,鲜血四溅,星夙被大力推倒一个人影张开手臂立在身前,四柄刀刃一齐砍在他身上。
万顷痕背着大哥头也不回地奔进通道,星夙呆了一下起身一枪刺死了追击的那名护卫,就地一滚堵住了道口。剩下的五人犹豫着再次逼上前来。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星夙击杀五人后朝着出口飞奔。顺着台阶而上,夜风灌入尽管风势不大,照明的烛火像是随时都会熄灭似的,眼前变得忽明忽暗。
石阶上立着一个人影,突兀地站在那儿,雕塑一般。星夙猛地一惊,握紧枪缓步靠近,那个人不动,衣服上血迹还没干,手握着一柄古刀撑在地面。
这个人莫非是……
星夙只觉全身都凉了,他再近几步才看清阴影里躺着另一个人,身上还穿着囚犯的衣服。
星夙不敢朝前走了,万顷痕不知被谁杀了,周围没有打斗的迹象,很可能是被一招击杀。
“天牢难得这般热闹,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
“谁?”星夙大喊一声,凝神望着四周。
“很久没人来劫狱了,世上总有些不怕死的人。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保住自己的性命。”
“既然是来杀我的,为什么还不现身?”
星夙低喝一声,没有回答,直觉告诉他危险正在逼近。他几乎下意识地转身,枪锋跟着刺出。
人影一闪退入阴影里,一阵疾风吹入,四下黑了一瞬烛火又渐渐亮起来。
耳畔响起风声,星夙侧身躲闪,枪身横扫出巨大的圆。对方眼看就要得手了,他不得不跳开笔直地立在石阶上。
此人穿着狱官的衣服,相貌丑陋,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三十出头的样子,脸上带着散漫的笑,袖子里藏着一柄短刀。
“你不必心急,报信的人已经被我杀了,你的时间还有很多。”狱官含笑着说。
星夙紧盯着他,不明白他说这番话有何用意。
“怎么,你不相信?这么久了都没有援兵赶到,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心中有所顾虑是办不成事的,想要活命就要看你自己了。”
星夙猛地踏前两步,长枪指点对方,“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我不会的!”
长枪毒龙般刺出,狱官侧身闪开了。短刀刺袭而来,刀身上设有特殊的机括,刀刃猛地伸长擦过枪身斜刺进星夙左臂里。
那是一柄长刀,上面刻着水波一样的花纹。星夙愣了一下,腰口紧跟着中刀,对方速度太快了,鬼魅一般,他的枪术虽强却无法命中对手。
“这样的程度未免太让人失望,那我只好除掉你了。”狱官摇头,飞身跃起大鹰一样向下劈斩。
星夙昂起头,没有采取任何防御同时跳起迎上一枪。
鲜血沿着刀身滴洒下来,两人背对着背不动,长刀刺破了软甲,扎进了星夙曾经受伤的部位。而长枪刺空斜垂在地上。
星夙出手还是慢了一步,他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狱官看不到他的样子,却忽然听到他的低笑,汗毛不由得都束了起来。
那是杀戮者的笑声,他猛地惊觉长刀被对手死死握住,他抽推不出,胸口受到一击膝踢痛得他弯下腰去,手上的劲道一松兵器被夺走,劈斩下来。
他狼狈地向后滚了两滚,正欲站起已经听到撕裂空气的风响。
“我听到了你心里的怒,很好。”他忽地笑了,话音一顿,“可这样还远远不够!”
枪锋上的力道散去了,这全力的一击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星夙目瞪口呆地僵在那里,长枪被对手死死地握在手中。
狱官轻而易举地便能夺过他手里的兵器,转而一枪刺死他。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的眼睛,里面满是绝望。
“奔狼——虽然和那个疯子年轻时比起来还差的很远,不过枪中的怒气还是那么浓烈。”
狱官说着放开手,站起身来,自顾自地说着,“难怪谢夫人没有杀你,你和他还真是像啊。只可惜那个疯子没有传你后面的枪术,蚀骨、绝崖再到心眼……到那时恐怕我便不是你的对手了。”
星夙依然站在那里,他缓缓抬起头来,一脸困惑。
“你是想问我什么不杀你吗?呵呵,我只是不想被人找到才躲到这里来,有人劫不劫狱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狱官转过身去,“谢夫人曾向我提到过你,想不到你和天诛这么有缘,有没有兴趣加入?”
没有回答,他笑了两声。
“算我没说好了,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既然谢夫人亲自找上门来……”
“那个囚犯只是昏过去了,记得带他走。”狱官拾起长刀大步离去,直到脚步声远去了,星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天牢劫囚案惊动了整个雪原城,好在逃走的重犯只有梁鹰烈一人。自此天牢增派了近一倍的护卫,查办此案的官员天亮没多久便已赶到,是个年轻的武官,身旁只跟着一名随从。
“大人,这二人便是劫犯的同伙。”一位调来的狱卒凑上前来。
验尸官揭开白布,地上躺在两个人,一个白面俊秀的年轻男子,另一个四十多岁,方脸粗眉,身上十几处刀伤。
“可调查清楚这儿二人的身份?”武官问。
“大人,已经查清了。”狱卒跟道,“这个年轻的叫万顷痕,是蝎王岭的头目。另外一人则是他的随从——肖贯。”
“救走梁鹰烈的那个人可有消息?” 血染恩仇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