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吗?还是被雷声吵醒了?”旁边有人低语。
弥由急忙转头,黑暗中的影子动了动,“幸好有这么个地方,你的毒去了高烧也退了,如果不是体质好可能挺不过来。”
“那颜觉得等到巫医的希望大吗?”
“赌一赌运气。队伍里最不该倒下的人是你,等你稍稍恢复了再赶路,我可不希望空手而归连手里的刀都失去。”
“让你担心了。”
“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有些事我做不到,只能靠你。”
弥由坐直了身子,“那颜,可遇到了什么麻烦?”
“只是种预感。巫神头出了事,我们也会被卷入其中。”
“你觉得会发生大的争斗?”
“很可能。巫医的出现跟巫神头有关系,巫医冒着性命危险去捕获龙刺,无法杀死它不能用来炼药,也不可能单纯为满足好奇心,一定有别的用途。”
“我想起了一件事。”弥由说,“树王山的洼地里死了几百条蛇,连黑纹蝰蛇都离开了领地跑来捕猎,说明原本生活区域内的泉脉被污染了,会不会是巫医的作为?”
“用尸毒?”萨貊叫出声来。
“对,黑纹蝰蛇生活在迷雾森林,而这个岛就是其中,巫医来过这里在洞中住了断日子也就能解释通了。他用尸毒污染了水脉,林中的生物会陷入混乱,大型的猛兽会朝着其他水脉迁徙,作为猎食者蛇也会跟去。”
“说下去。”
“他这么做会不会是为了引出冢蛇,用龙刺虫来对付它。扎鲁说过巫神头前几代的族长曾有过巫医,如果选新任族长,巫医应该也有资格和训蛇人一争高下,你觉得呢?”
“有些道理。”萨貊的话音一顿,“不过,龙刺虫比冢蛇更难对付,他既然能猎捕前者,应该也能制伏后者。巫医来做族长,巫神头的住民们一定会举手欢迎吧,训蛇人也会知难而退,求都求不来的事儿谁会拒绝呢。”
弥由不作声了,自己的推断被轻易推翻,漏洞百出。
“就算是这样,巫医的做法未免太残忍了些,总觉是心里怀着仇恨和怨怒,这种远避人烟不现世间的人会有什么仇怨呢?”
两人再也无话,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长空,山洞中都亮起来。只是一瞬,萨貊斜了斜眼睛看到背靠在墙壁的扎鲁,脑袋微微动了一下。
雨势很急,天空翻卷着巨大的云团,扎鲁站在洞口静静凝视着,萨貊在他身后伸手去接落下的雨水,整个手掌被淋得湿漉漉的。
“这种天气最适合走水,水流很急会省下不少时间。”
“我现在可不求着下雨,我有足够的耐心等,这几天你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宁。”
扎鲁昂着头,雨水打在脸上很快顺着脖颈流到了胸口,“我说过的,去巫神头中途不能停,那颜已经对这个地方产生依赖了,不想被雨淋到全身的伤口腐烂疼痛难忍,不想忍着饥饿、口渴艰难跋涉,你是在逃避却总是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觉得我是这种人?”
“是。”扎鲁回过头说。
“为什么急着催我离开这里呢?因为巫医曾来过,你不想我找到他?”
“巫医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出现两次,巫神头上的村民曾经也见过,一辈子就一次机会。”
“你还说过另一句话——你不过是个领路人,什么时候走由我决定。”
“只是个建议,怎么做那颜自己斟酌吧。”扎鲁说着退回了洞中,索兰正从里面出来,看到他冷着脸从身旁擦过。
“那颜,你们这是……”
“在打一个赌。”
“打赌?”
“对,赌这场雨何时会停,你觉得谁会赢?”
“雨停……”索兰一脸困惑,忍不住抬头看着天,“可能会下一天一夜吧。”
“真是个呆子。”萨貊笑了一身,转过身去。
“那颜觉得要下多久?”
“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天要下雨并非人为,寻找巫医和下雨一样都看天意,我看这场雨很快就会停了。”
“这么浓的云,怎么可能呢……”索兰抓了抓头,小声嘟囔道。
洞中漆黑,阴雨遮天很难分辨时间。人们没有生火,各怀心事有的早早睡下,有的则听着雨声发呆,索兰仰躺着,脑袋枕着箭筒,手里握着弧钩箭轻轻拽着箭尾上的羽毛,这是他的最后一支箭,感觉一旦射出去与心里惦念着那个女孩的关系也就断了,只剩下些难忘的回忆。
索兰在想离开部落之后,她有没有嫁人,过得好不好,心里会不会也在想着他。
他的神色因为紧张极快地绷紧,整个人几乎从地上跳起来,他伸手抓着弓,将箭快速地搭在弦上指着洞口,一动不动。
“都起来!”他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人们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急迫,萨貊按着刀后背贴着墙壁站起身,弥由重伤未愈不能活动,长刀在扎鲁手上,他不会用刀笨拙地握着,武士半蹲着身,目光盯着洞口的黑暗。
“发生什么事了?”萨貊低声问。
“我感觉有人朝这里来了,很近。”
这么大的雨何况天已经黑了,谁会跑来呢?在林中遇到一个人的几率要比遇到蛇虫小上百倍。
“会不会是蛇?或是别的猛兽……”武士声音里微微打颤,“这些畜生和人一样,也不喜欢被雨淋。”
“别忘了这里是龙刺的领地。”
“可龙刺已经不在了。”
萨貊愣了一下,心里也没了主意,搞不好真的会有蛇虫跑来,毕竟这里有泉脉,若真是这样,小岛将会是猛兽迁移的最佳之地,蛇群也会跟踪而来。
索兰脚步放得很轻,一步步朝洞口移动,直觉告诉他有什么在外面,而且距离不远。
“我去看看。”武士大着胆子走上前来。
“我去。”索兰忙说,“你什么都看不见,如果有情况我还有一次射箭的机会。”
人们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索兰走出了拐角,天空阴沉沉的,风卷着雨点扑面而来瞬时就将他的衣服淋湿。
雨点像石头一样砸在身上,索兰半眯起眼睛,地上腾起的水雾随风涌动像海浪般吹袭翻腾,他的瞳孔猛地睁大,长弓掉在地上,站在雨中整个人呆若木鸡。
萨貊探出头向外面张望,面色一凝,雨幕很大模模糊糊可以看清索兰的身影,这个出色的猎人不管面对怎样的危险总会握紧弓,可现在他的手上空无一物。
萨貊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武士一脸惊慌地急追上前,扎鲁犹豫了一下随后跑出了洞口。
在雨幕中有一条巨大的蛇,弓着身子,体型是龙蝰蛇的两倍,全身的鳞在雨水中微微发亮。让索兰完全呆住的原因并非是这条蛇,而是蛇头上站立着一个人影。
他们相隔不过四五米远,两人的目光透过雨幕不经意的相交,索兰觉得自己就要死了。立在蛇头上的人像个王者那样,即便看不到他的样貌,能感觉的出来他的目光中充满轻蔑和敌意。
“训蛇人!”扎鲁全身一震。
萨貊很快镇定下来,目光看向扎鲁,这个人八成是巫神头的住民,对方没有驱蛇发动进攻而是在原地观望,并非是为了专门来对付他们的。
“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儿?”来者开口了。
“外乡客,打算到巫神头去,不知阁下是……?”萨貊喊了一声。
“你们去巫神头做什么?”
对方的音调明显变了,声音很急是质问的口气。
“去看望朋友,很久不见了。”
“那我们就是敌人了!”对方忽然拍起了手。
大蛇动了,身子沿着地面缓缓前进,如此大的身躯行走起来竟然没有声音。
“是水冢!”扎鲁失声大叫,“冢蛇的一种,虽然不及蛇王却也是世间少有。他不是巫神头上的训蛇人!”
“那颜,快退吧!”武士哑着嗓子,神色焦急。
索兰张弓对准巨大的黑影,蛇头上的人不见了,不知为何这时候那颜竟然不走,他忍不住要射出手里的箭。
“我们谈谈吧,如果你和巫神头上的人有仇,不管是谁,我愿意帮你这个忙!”萨貊把刀丢在地上,昂着头放声高喝。
没有回答,大蛇猛地扑进,索兰已经来不及射出箭,攥紧箭矢当做是柄匕首朝着蛇影扑去。 血染恩仇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