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卿呆呆地看他,沈擎笑着捏她的脸,“这是怎么了?高兴傻了吗?还不把衣服换了,我们玩去。”
拉着她到屋内换了轻便的衣服,当真带着钓竿去湖边钓鱼,想必是湖里平时不知道放了多少鱼苗等着他来钓,就连怜卿这样从来没钓过鱼的,居然也钓到了一条金红色的小鲤鱼,又惊又喜,看着那鱼在篓里扑腾,不由得抓了他袖子,“不要杀它,我们养着它吧。”
沈擎看着她笑,“你想要怎样都可以。”
夕阳的余辉照在他脸上,融融的甚是温暖,怜卿一时间有些恍惚,沈擎又是一条鱼上钩,却也是条红色的鲤鱼。支使着仆人一并放到箩里,“既是要养,便是一对才好。”袍袖间淡淡的檀香味道笼着她,“卿卿,你说是不是?”
她张了张嘴,看她那条小红鱼方才还惊惶得到处乱窜。此刻却安静了下来,和他那条鱼头并头地在篓子里停着,鱼嘴一张一合不知再说什么,当真是一对的样子,呆呆地应了一声,“嗯。一对才好。”
沈擎宠溺地笑着看她,她不敢看他的脸,赶紧挽起袖子去搬那个篓子,“我们回去吧。”
沈擎接过来递给后面的仆人,“累了就回去。本来晚上师傅给你做新鲜鱼吃,如今你要养它们起来,却想不想吃别的?”
怜卿摇了摇头,沈擎牵着她,并肩向园里走,就仿佛在宁边的傍晚一样。
他喜欢牵着她散步,那时她只觉得厌烦,恨不得早早避开回自己房里去,可这个时候她却莫名觉得安心舒畅,他突然带她离开了王府到了这样一个美的她想都想不到的地方,她迷迷糊糊只觉得欢喜。
怜卿握着他粗糙坚硬的手,跟着他慢悠悠地晃,沿着那湖边的卵石小路缓步前行,他又削了个柳笛给她,“小心了,可别又伤了嘴。”教了她诀窍,她呜呜噎噎地给他吹了个宁边那边极常见的小调。
少年偶然见了美丽的姑娘,不知道该怎样求才能娶回家去,询问月亮,月亮却不给他回话。
沈擎看着她笑,那条路却是短,她那个曲子还没吹完,便到了门口,却有王府里的管事的等在门口,跪下来给他行礼。
“世子爷,少夫人说这几日突然暑了上来,吩咐小的送了冰糖莲子汤过来。另外王妃交代,说是明天梁阁老家里办喜事,让世子爷务必与夫人一同出席。”看也不敢看两人交握的手。
沈擎皱了皱眉,拉着怜卿进去,远远地扔了句,“知道了。”
怜卿只觉得猛然一阵恍惚,心里突然塞了个什么似的憋闷,被他牵着一路到了饭厅,桌上极精致的菜肴却全没了胃口,嘴里含了片醋渍的藕片,只觉得酸涩。仿佛又听见母亲摸着她的手叹息,“怜怜,将来万不可像娘一般,天下的男人没有不薄幸狠心的。”
她心里黯然,一丝丝的酸楚浮上来,渐渐将她的心拧成一股,生生地揪着痛。
沈擎军中长大,一贯讲究食不语。怜卿看着只觉得冷酷,不觉就握紧了筷子。
他何尝在意过她的想法,他自以为是她的天,想要怎样就是怎样。
若是知道她心里所想,怕是杀她的心都是有的,她在宁边是见识过他的手段的,他手下一个股长与马商私相授受,借买马的机会贩卖少女到匈奴去,他命人砍了一只手下来,流配沙漠种树,一刻也不许耽误,那人活活痛死在流配的路上,他喝着酒,眼皮都不抬一下。
福伯说他治下极严,最恨有人欺瞒他,又那样自负,若是知道她想逃跑,肯定是不用旁人动手,一刀砍了她就是。
仆人见他快吃完了,就送了那冰糖莲子汤上来。
那仆人是宁边跟过来的,惯了他们两个人一同吃饭,汤勺舀了送到他们面前,居然也给她盛了一碗。
她赶紧推开,这是他夫人专门为他备着的。她如何配碰?
沈擎也是一挑眉,“撤下去。”摸摸她脸,“你身底子凉,夏天也不好吃这些。”
她呆了一呆,他已经拉她起来,“累了吧。你先去歇着,我写两封信就来。”
怜卿回到房内洗浴完毕,躺在床上怎么也是睡不着,翻来覆去不知道多久,听见他回来,连忙起身。吩咐给他备水洗澡。
沈擎洗了出来让她给他擦头发,只一会儿就不耐地把她抱到自己怀里靠着,“卿卿,别不高兴,晚上我又回来了。”蹭蹭她鼻尖,“我是去吃喜酒。又不是去做新郎官,你别扭什么?”
怜卿垂下头,“奴婢不敢。”
沈擎抚摸她还带着湿意的长发,“你什么不敢?你最敢和我别扭。”叹了一口气,默了一会,突然开口。“你这身子怎么还没动静?”
沈擎的手抚摸到她的小肚子上,惊得她背上一阵激灵,心里隐隐生出害怕来。她走得匆忙,根本没时间准备那药,这一路上都提心吊胆,所幸到了京城葵水虽然晚了几日。总算是来了,让她放下心来。可……他竟然……竟然是想自己怀他的孩子,他母亲不是想他夫人给他生个嫡长子么?心里害怕,不由得身上就僵硬起来。
沈擎继续叹气,轻轻在她小肚子上揉着,“卿卿。给我生个儿子。”想了想,“丫头也好,粉嫩嫩地遭人疼。你仔仔细细地,给我赶紧生一个。”封住她的呼吸,吻得她喘不过气来,“卿卿。听见没有,好好给我养个孩子。”把她压到身下,这一晚不知怎么了,他分外的温柔,而她也格外不经撩拨,眼泪流了一夜。伏在他怀里睡着了。
韩阁老嫁女本来不算什么大事,母亲一个人去便是了,如今非要自己回去,那意思也很明白,就是不愿意他单独带她出来。
他无奈回去,陪着母亲和林语熙在婚礼上露了个脸,也不多说什么,自己回了柳岛上的别苑。
卿卿坐在床上描花样子,看他回来依旧是那个冷冷淡淡的样子,没的让他不高兴。想亲亲她,却是一杯茶递了过来,拧好的毛巾放了手边。人躲到一边去了。
“卿卿,明天去骑马?”沈擎想着好容易哄她高兴了半日,不肯就回了过去,抓住她的手还想争取,怜卿却摇了头,“府上那么多事情。老爷还是回去吧。”
沈擎咬了牙,他巴结她,她还这样一副没意思的表情,啪地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你当真是有意和我别扭了?”
怜卿听他发火,手上一颤。倒是脑子里明白起来,做出最乖顺的样子来,“奴婢不敢。”
“好一个不敢?”沈擎揪住她胳膊,“你以为你最聪明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再巴结旁的人也是没用。”扔开她。径自去了房里睡,等她想明白了过来哄自己,偏是不管怎么等,外面都是一点声音没有,终于忍不住捶床叫人。进来的却是喜子,“主子,怎么了?我给您叫小夫人过来?”
他惊怒道,“她在哪里?”
喜子吓了一跳,“小夫人说,她惹主子不高兴,主子不要她伺候了,让给她找客房歇下了。”
沈擎当真是无语,他恨死这个小妖精了,他等了她一晚,她却躲开自去睡了,她难道就不明白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不,她明白的,她就是不肯。
心里的火烧得他恨不得杀人。窗外一轮明月格外耀眼雪白,却是没有一丝的温度,就仿佛她身上的皮肤,一丁点人气都没有,他若不让她明白明白,他就不是男人。
第二天一早就回了王府。从此怜卿就再没和沈擎说过一句话。
沈擎记得,那天早上怜卿扶着玉英的手爬上船,小小的眉头皱起,轻轻地叹了口气,“玉英,把我的鱼带了没有?”玉英说带了,她怏怏地揪了一根柳条,放下了帘子。
她还是喜欢柳岛的,可既然她要和他别扭,就是她活该,他在门里看见,二话不说就叫开船,她远远地趴在船舷上看荷花,他只叫船快开,她当真离他远远地躲他,想气死他吗?
卿卿把他们钓的那两条鱼养在天井里的避火缸里,不时过去看看,并着那只路上得来的狸猫也经常站在缸沿上垂涎。
卿卿托着下巴坐在旁边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此后过了很久沈擎犹自后悔,他那样爱她,一忽儿也不愿意离开,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孤单地面对那一切?
他想把她逼到自己怀里,却把她逼得失去了踪影。 不甘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