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当七点时钟响起，舒念就睁开了眼。

　　混沌脑海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处何处，直到双眼注视到那灰暗色的窗帘，记忆碎片才涌进脑子。

　　这里是徐泽木的住处，她……

　　舒念撑起了身，她还尚未清醒地拍打着额头，断弦的线和昨晚记忆拼接，她记得自己昨晚是趴在床边的睡得，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竟然上了床？

　　看了眼身侧，平整的床铺毫无睡过的痕迹，舒念轻眨着眼，揭开被子下床。

　　空荡荡的公寓内廖无人烟，寂静地只除了她脚下拖鞋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舒念出了卧室，一眼扫过客厅，她到书房打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想到了什么，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已经离开！

　　是啊，昨晚偷听的那通电话，他说得清楚……今天就要启程，虽然不知道是去哪里，想必此时已经在路上了吧！

　　舒念进洗手间洗漱，没有他在，做什么还能自在点，可随即而来的却是心烦意乱的失落！

　　脑海里，一直回响着昨天晚上他回电话时的温柔和缓……舒念一直告诫自己争气一点，她能够屈辱的签下那份契书，就是将她和他的关系明确的对立化。

　　徐泽木需要舒念来稳定徐妈妈，而她却是恰好借此机会弥补自己的歉疚……

　　一开始就没有可能，所以不要在心存希翼……可越是如此，才越是难过！

　　到达杂志社，三天未见的周雅婧看到她忙凑过来，“哎哎哎，昨晚没睡好吗？眼圈儿这么重？”

　　舒念摸了摸眼睛，“有吗？”

　　周雅婧点头，在她身边坐下，“你昨晚干嘛去了？”

　　舒念有些支吾：“可能失眠了吧！”

　　周雅婧没察觉出来她细小的变化，“好像又有什么活动要搞了，这次是改为采访对象。”

　　舒念看了她一眼，打开自己的电脑，周雅婧说道：“听内部透露出来的消息，哎哎，这次做成了，奖金翻三。”

　　“谁啊？”

　　“不知道啊。”周雅婧道：“听说挺有来头，什么事请加上这个噱头，总会能把人唬住。”

　　舒念淡淡一笑，“别说，还真是。”

　　周雅婧约她下午出去逛，舒念想到徐妈妈，先婉言拒绝了，打算等下了班后去趟范琳苑看看。

　　新的一周工作繁琐而忙碌，舒念中午连饭都差点顾不得吃，还是周雅婧贴心帮她叫的外卖。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时间过得飞快。

　　到了下班时间，同事们整理着自己桌子前的资料，舒念也不例外。

　　刚放下笔，周雅婧打招呼，“舒念要不一起去吃个饭？”

　　“我得去看看那位阿姨。”

　　周雅婧背上包包走过来挨近她：“那位阿姨身体怎么样了？哎，你和她儿子进展如何？”

　　舒念整理资料的手一顿，“什么如何？”她温声转移话题：“阿姨身体不好，昨天陪她出去逛的时候，又碰到了雯丽。然后连累的阿姨受到刺激，病情一下子加重……”

　　“谁？”周雅婧瞪大了眼。

　　舒念给解释就是上次两人一去逛街时遇到的那个女的，她说道：“我都不知道哪里招惹到她，让她这么记恨我……”

　　“我靠，又是那女的。”周雅婧想到上次情况，她忍不住上下打量舒念，“你没事吧？还带着个病人，你俩不得被那疯女人给气死啊？”

　　舒念想到当时的情况，“是气到了……”

　　不过还好有秀姨，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强的把徐妈妈平安带回去！

　　舒念从未记恨过一个人，经过昨天的事情，事后想想，她真恨不得上去送雯丽一巴掌，那样喜欢揪着别人的痛处踩的人，实在没必要处处隐忍！

　　搭车来到范琳苑，远远就在露天阳台上看到坐在躺椅上纳凉的徐妈妈，秀姨没在身边，倒是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出现，手里端着什么在喂徐妈妈喝。

　　舒念下了车才看清，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前天来家里做客的怡娟。

　　付了钱，出租车离开，院子外的铁门没关，舒念直接走进去，摁响门铃，没过一会儿秀姨来给开的门。

　　见到舒念，秀姨略显疲惫的一笑，“小舒，我还以为你今天过不来。”

　　“刚下了班就赶来了。”舒念进去，问：“阿姨今天状况怎么样？”

　　“还好，隔壁邻居家的女儿怡娟来了，陪了夫人一整天呢！”秀姨边关上门边回道。

　　“一整天？”舒念讶异。

　　“可不是，这姑娘性子好，一直陪着夫人聊天。”

　　“阿姨她没闹腾吧？”舒念放下自己的包包，打算上楼去看看。

　　不想秀姨叹了口气，“早上起床的时候发脾气了，嘴里一个劲儿的要找嘉荣，我劝不住，就偷偷给先生打了电话。先生就让夫人接听，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夫人才安定下来。”

　　舒念使劲的抿紧唇，秀姨说道：“看这样子，夫人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恢复过来！”

　　“一定会的。”舒念眼神透出抹坚定，徐妈妈从最先谁都不认识的状态恢复到都能和人正常聊天，她也一定可以康复到好起来的。

　　舒念上前拍了拍秀姨的胳膊，“您辛苦了，我先上去看看。”

　　秀姨点点头，看着舒念走上楼去的背影，无声叹口气，转身进了厨房。

　　舒念走上楼，徐妈妈的房间门半开着，她伸手推开，空荡的屋内一眼透过玻璃看到外面蹲在徐妈妈跟前，不知道在和徐妈妈说什么的怡娟。

　　舒念走了进去，穿过推开的落地窗，耳边才听清。

　　“阿姨，也不知道徐泽木他喜不喜欢音乐，我崇拜的一位音乐家近日来岚市演奏，我有幸抢了两张票，希望能约到他去听听呢……”

　　怡娟正幻想自己和徐泽木走进大堂的画面，耳旁突然听到脚步声，她扭过头，就见那位打扮毫无特色却称作是徐泽木女朋友的女人走了进来。

　　怡娟眉头几不可见的蹙起，不过妈妈特地交代要沉住气，她的脸上没有流露分毫。

　　站起身，怡娟落落大方地打招呼，“舒小姐。”

　　“你好，”舒念点头，视线落在徐妈妈身上，她走过去，“阿姨今天没闹腾你吧？”

　　怡娟有点不高兴她以主人的语气对她说话，“没有，阿姨很安静，一直听我跟她讲故事。”

　　舒念蹲在徐妈妈身边，抬手拂开她脸颊上的一缕发，指尖轻触到她的皮肤，微微皱眉。

　　她的手覆在徐妈妈的两条胳膊上，不动声色站起身：“阿姨，走，我扶你下楼，秀姨正在做饭呢！”

　　徐妈妈没有反应，却认由舒念的力道跟着站了起来。

　　怡娟有丝不乐意：“在阳台多凉爽啊，下去挺闷的。”

　　舒念看了她眼，“没事，下去人多热闹。”

　　“也没什么人啊，就一个保姆。”怡娟低声嘟囔，舒念已经扶着徐妈妈进了房间，她只能抬脚跟上去。

　　下了楼，秀姨正在厨房弄徐妈妈喜欢吃的饭菜，因为有客人在，舒念也不好丢下过去帮忙。

　　所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刚刚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对面怡娟就开口：“舒小姐和徐泽木是怎么认识的啊？”

　　舒念不明所以地看向她，怡娟撩开肩头的波浪发，“像徐先生这么优秀的男人……你们是大学同学吗？”

　　舒念有些好笑，她停顿的那一下，其实是想说，徐泽木怎么会看上她这样的吧？！

　　“不是！”舒念摇头。

　　“那你们？”

　　“高中同学。”

　　“高中啊……”怡娟扬长了音，高中同学感情稳固，在一起可能就是因为爱情。

　　可又有什么关系，现在社会对复杂，形形色色的人那么多，谁能保证爱情就能天长地久？

　　怡娟客套地和舒念说着话，却都是围绕徐泽木有关的。

　　舒念如何猜不透她的心思，几个问题下来，她抬起头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怡娟小姐在国外修的什么？”

　　“美术。”说起自己的学业，怡娟有很多炫耀的地方，不一会儿就将话题转移到别处。

　　秀姨做好饭出来喊吃饭，怡娟看向外面，目露疑惑地问：“不等徐泽木回来吗？”

　　秀姨狐疑地看向她，“先生出差去了啊，不回来。”

　　怡娟惊讶，“出差？”感受到舒念和秀姨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掩饰性地一笑：“原来徐泽木不在啊，我还想着有个问题想请教他呢！”

　　“什么问题？”秀姨多嘴问了句。

　　怡娟站起身不着痕迹地道：“嗨，笔记本出问题了，这不我不太懂嘛。”

　　秀姨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位怡娟姑娘有些太过的注意徐先生，她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舒念，见舒念脸上没多大表情也就没往心里去。

　　招呼着大家吃饭，没有徐泽木在的饭桌难得的轻松愉悦，舒念全程帮着喂徐妈妈吃饭。

　　秀姨想接手，可到了跟前，徐妈妈根本就不张口。

　　无奈只能全部依靠舒念。

　　吃过饭，怡娟就告辞了，舒念把徐妈妈送回房间，看着时间才八点半。

　　她安抚徐妈妈躺下，刚走出房间，就和上楼来的秀姨打了个照面。

　　秀姨送走了怡娟，看到舒念对她说：“小舒现在晚了，要不你就住在这里，这个点外面也不好打车。”

　　舒念正想拒绝，手机恰巧响起，她拿出来看，是波波的。

　　舒念对秀姨指了下手机，便转身到旁边去接听，还没开口，波波的声音就传过来。

　　“在哪儿，出来喝一杯。”

　　电话里伴随着嚷嚷吵闹的音乐声，舒念问：“你在酒吧？”

　　“对，你快过来。”

　　大喊的声音穿透过来，舒念忍不住地将电话拿远了些，等他话音落下，她才道：“你来范琳苑接我。”

　　Louis身体随着音乐一摇一摆，根本就没听清舒念说的什么。

　　“你说什么？”

　　重金属的音乐似乎都能敲破耳膜，舒念眉头紧紧地皱起，索性挂了电话，然后编辑短信过去，让波波过来接她。

　　不大一会儿Louis的短信就回过来，是询问地址，舒念给说了，两人才结束这通话。

　　舒念转身进了房间，秀姨正在帮徐妈妈梳头发，舒念走过去对徐妈妈交代了两声，然后对秀姨道：“我朋友来接我，我就先回去了。”

　　“先生不在，你就住在这边也挺方便的。”秀姨挽留。

　　“不了，明天我还要上班呢。”

　　舒念冲她一笑，跟徐妈妈告别后，也没让秀姨送。

　　她走出了别墅，顺着大道往前走。

　　夜色如墨，所幸路边的路灯较亮，一个人没什么可害怕的，顶着习习凉风，心情难得平静下来。

　　波波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出租车就停在了面前。

　　舒念见到里面那张意气风发的帅脸，她才打开车门坐进去：“怎么跑去酒吧喝酒了？”

　　Louis一手抵在额头上，靠着椅背闭眼浅寐，“别提了，今天跟客户谈崩了，走，咱们再去找个地儿喝几杯。”

　　“怎么了啊？”舒念直起身看他。

　　波波不愿多说，最后无奈受不了她的视线，才解释自己今天跟客户谈方案，结果也不知道是谁叫了小姐过来，然后包厢里气氛很萎靡。这种场合是常见的，可其中一个妞明显不乐意，却被人抓住辫子羞辱。

　　他看着很生气，就替那妞解围了几句，结果案子崩了，不谈了！

　　舒念也见过这种事，只能拍着他的肩膀安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为难处，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啊。”

　　Louis睁开一眼斜她：“我没被解雇好不？”

　　“我的意思说，此处生意谈不成，换下一家啊。有什么能难倒你波波的？”

　　“这倒也是！”Louis被舒念一番马屁拍的心情舒畅，顿了顿，他突然咬牙切齿，“我靠，你能不能不要喊我这么恶俗的名字？”

　　舒念嘻嘻哈哈地跟他说笑，极力制造出的欢乐来掩饰自己心底的难受，不过在喝酒的时候，还是被Louis给看出她眉宇间流露出的哀伤。

　　Louis和舒念的友谊算下来起码有七年不止，对于她的脾性早已熟知，因此看到舒念那副本表情，使劲儿地给自己灌酒，Louis伸出手从她手里夺过酒瓶子。

　　“我说，你是来陪我喝酒的？还是自己独闷的？”

　　舒念咽下嘴里的苦涩，说出一句，“好难喝。”

　　“知道难喝你还喝。”Louis抽出纸递给她，一副知心好友的样子问：“说吧，你怎么了？”

　　舒念只一个劲儿的摇头，那些烦心事还真是一言两语都说不清楚的，波波约她，她就跟着出来，其实不过是想找个通道释放一下。

　　释放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心里压抑的久了，连气都有些喘不过来！

　　见她不愿多说，Louis也不问，不过以舒念的脾性，能让她那副样子的，除了徐泽木不会再有别人。

　　Louis陪她谈天说地的聊，想要让她开心一点，可说到最后，连Louis都忍不住地染上了丝难受。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姑娘，简单的衬衣短裤，头发在头顶挽了个丸子头，她闭上了眼，睫毛轻颤着流露出脆弱，那些情绪都是因另一个男人而起，从一开始就那样……

　　Louis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总之不太快乐，两人喝着喝着，不自觉地就干了好几瓶啤酒，所幸舒念喝的是兑了的果酒，酒精度不高，也醉不到哪儿去。

　　送她回去的路上，舒念让车子停在了距离珠江帝景的不远处，她不太愿意让波波知道自己和徐泽木的关系。

　　珠江帝景是富人的住处，如果波波知道了，肯定会起疑。

　　舒念没办法解释她和徐泽木的关系，所以就尽量避免。

　　Louis在车里宠着她的背影喊：“真不用把你送到住处？”

　　舒念没有回头，只是扬起手冲他告别。

　　等那辆车子擦肩而过，她看着远去的灯光，才敢重重的松上口气。

　　回到珠江帝景，上了九楼站在门口时，舒念才想起自己忘记问徐泽木房门密码。

　　上次就是因为没有密码，她被堵在外面试探性地敲响房门……那个时候他在，有人开，然而这次却不会那么幸运。

　　舒念转过身背靠在墙壁上，微凉的刺激感，使得身体一震，她仰起头看着顶上明亮的灯光，思绪一时有些恍。

　　等清醒的时候，手里电话已经拨打了出去。

　　舒念看着上面未命名，却早已熟烂于心的号码，抓着手机的手微微捏紧，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紧张起来。

　　“嘟……”

　　耳旁听着那悠长的回音，心率有些加速，舒念靠在墙上，屏气凝神的将所有注意力都注视在手机上，直到那一声接一声的“嘟”声响过之后，终于传来系统冷无温度的提示声。

　　舒念整个人犹如被抽了气的皮球，彻底的松懈下来。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脚底下，思索着要不打车去周雅婧哪里，这个想法刚产生，手里的手机忽然想起。

　　静谧的楼道里悦耳的铃声猛然间将人吓了一跳，舒念拿起手机看，正是刚才拨出去的号码打回来的。

　　她微微站直了身，当铃声响完一圈，到第二圈时舒念滑开键接听。

　　里面立刻传来一道低沉冷然的声音，“什么事？” 那时候，我们都败给了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