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国师说的,”一阵沉默后,还是成妃第一个说道,“那我们就信国师一回,但三天后,如果仍没有结果的话,就请国师原谅我们用自己的方法,为自己的亲人讨回公道!”
然后,她转身就走,陪她过来的侍卫跟在她身后离开。
有她带头,其他人也一个个地离开,海棠见那么拥挤的庭院逐渐恢复宽敞,笑道:“果然还是有名誉的人做事方便,说几句话,就把事情压下去了。”
人啊,就得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你把白说成黑的,都有人信。
此时寝宫门前已经没什么人了,风祭司一转头,就对上了海棠的视线,他没有高高在上的傲慢,反而谦和地朝海棠微笑点头,随后,他看了眼紧闭的寝宫大门,跟身旁的弟子说了两句话,便也离开了。
这下是真的静下来了,因为这里就只剩下那肃容带着杀气的禁卫军和侍卫,因为在场还逗留着的,只有他们这一个特立独行的步辇,这下兵哥哥,一致地把目光盯在他们身上。
等着抬步辇的下人跟小更都被那些目光盯得忐忑不安,只有步辇上的海棠,自在地伸个懒腰:“行了,这里也没好戏看了,回去吧。”
他拍拍正和一众禁卫军们拼着煞气的黎花:“走了。”
黎花还在狂飙着战意,在她看来,这些禁卫军就是在挑衅,怎么滴,想对棠棠动手,看她不揍扁他们!
“走了啊花花。”海棠好笑地捏捏黎花的耳朵,示意下人抬步辇离开,顺手将黎花揽进怀里,不让她真跳出步辇跟人打架去。
……
三天后,风祭司还真给出了一个真相。
太后之所以封锁贤德宫寝殿不让人进,是防止贤德宫里的改造人跑出来,伤了大家,她之所以不办了贤妃,是因为贤妃威胁她要让整个皇宫里的人不得好死,因为她竟然早就给皇宫里的人下了无色无味的毒。
贤妃是医女,这大家都知道,这说辞,倒也过得去。
风祭司这个国师带着大家到井里打水,经过测验发现,那水确实有毒。
没想到这贤妃这般歹毒,要残害所有人,皇宫偌大后宫就有上万人啊,一时间,哪怕之前跟贤妃没有任何恩怨的人,都痛恨起了贤妃。
国师亲自给大家找出了解药,圣殿创立之初,就是第一代圣主给当时的皇帝预知了很多事,帮皇帝逢凶化吉,还预知了当时的自然灾害,提前预防,才免于百姓受苦,所以圣殿具有预知力是大家都知道的,现在国师帮大家找出解药,就不算什么事。
危急众人的事被破解,贤妃被关押地牢,择日问斩,但贤德宫也被封了起来,谁都不准进,对外的解释是,贤德宫里藏有危险,至于那些失踪的人,会尽可能地帮大家查探。
太后尽全力补救,也给了大家不少补偿,但即便如此,太后的威信还是直降到历史最低。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笨蛋,哪怕太后尽可能把自己洗干净了,还是留着蛛丝马迹,但如今贤妃解决了,又有国师出面,再加上,皇宫有一大部分人是被太后掌控的,他们在贤妃的事上闹归闹,并不敢真的跟太后对上。
这件事闹得大,却雨点小的解决了。
不过还是有很多地方不同了,比如,在此次战役中,收获最大的皇帝老爷。
他趁乱接收了不少太后的人脉、势力,以此来壮大自己,更在此次中博了个好名,此消彼长的情况下,皇上如今的分量,让太后都要把他放在重点处理却又无法马上处理的位置上。
但皇上在皇宫乃至朝堂,说的话比以前有分量得多是事实,太后如今必须缩着手脚一段时间,阻止不了这种势头。
“太后,现在怎么办?”姜公公一边给太后按揉着肩膀,一边忧虑地问。
秦太后闭着眼睛享受着姜公公的服侍,闻言,冷哼一声,慵懒地说道:“哀家倒想看看,他周席鸿有多大的胃口能吞下哀家多少东西,吞得下能不能消化得了,那就另说了。”
她缓缓睁眼,美丽的眼睛里冰冷、无情和嘲讽:“哀家的东西,可是有毒的!”
……
“国师怎么这样呢,难道他也被蒙骗了?”小更怎么都想不明白,风祭司说的三天后给的交待,怎么是这样的?
她跟很多人一样,都信奉着圣殿,对担任国师的风祭司也是十分敬重和信任,所以她很难相信风祭司是个坏的,和太后是一伙的,唯一的解释就是风祭司也被太后骗了,但圣殿一向以预知闻名,风祭司会被蒙骗也让小更很难接受。
就好像英雄是假的,神也是假的,你信仰的更是假的,这冲击太大了。
“或许你们这的圣殿真的够圣洁,但里面养的人不一定都是一个样的,无论哪里,有黑就有白,同理,有白就一定有黑。”海棠和黎花在阁楼前的小庭院里,躺着让人做的摇椅,舒舒服服地晒着早晨的太阳,顺便闲闲地给小更上一课。
黎花煞有介事地点头:“对的!”
海棠好笑地伸过手去揪揪她散落一旁的发丝:“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就说对。”她的世界里哪有黑白啊,只有能不能杀的人。
黎花没说话,只是侧过脸去朝海棠笑了一下,在阳光下,那笑容,比什么风祭司装出来的要圣洁得多。
那刻,海棠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的花花是真的明白的,她有一双最纯净无垢的“眼睛”,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开启,慢慢长大了。
小更也明白海棠的意思,只是还是难免失落。
主仆三人正惬意着,忽有一个太监匆匆地赶过来,海棠一看,竟是有些日子没看见的小桌公公。
“小桌公公啊,今儿刮的什么风,把您刮来了?”海棠坐起身,打趣地问道。
小桌公公看看这位一个来月没见到,却仿佛长大许多的少年,再看看还躺在摇椅上,对他的到来无动于衷的容美人,他语气难掩焦急地说道:“容美人,海公公,容家出事了!”
海棠一顿,黎花慢条斯理又给人沉重压力地坐起身:“你、说什么?”
差一点,小桌公公就被黎花的煞气逼得跪下了:“就、就是……”
“没事,”海棠温和的安抚,“你好好说,说清楚。”皇上既然让小桌公公亲自过来通知,事情恐怕不小。
小桌公公在海棠的声音中莫名地又安定下来,稍缓了缓就赶紧汇报。
连城,一个中等规模的城市,背靠一片连绵的山脉,附近的村镇,也都靠山而活。
然而就在去年,当中资源最富裕的丰鞍山出现了山贼马匪,成立了一个丰鞍寨,只要从那山脚下路过的旅人、商人都被抢杀,附近的村镇都受到迫害,苦不堪言。
连城城主派兵剿匪,然而丰鞍山易守难攻,又有陷阱无数,派过去的兵要么死在那,要么带着重伤拼死逃回,然而逃回的也得不到丰鞍山山脚到丰鞍寨的路线图。
而后,这个丰鞍寨越发嚣张,甚至还劫走了一批从附近山路路过的官银。
于是,前几天,容毅小将军就带兵前去剿匪,奈何昨日得到的消息,容毅包括为首的几位将领,全都失去了联系,很大可能是被丰鞍寨的山贼们抓走了,如今生死未卜。
“容毅小将军可是容沉唯一的儿子,他既是为了剿匪才出的事,朝廷是不是该重新派人去营救?”要是其他名不经传的小将军也就罢了,以容毅的身份,朝廷不可能不管,皇上更不可能不管,因为容沉是皇上这一派最有利的支持者。
海棠问的时候,手探到另一张摇椅上,握住黎花的手轻轻摩擦。
“皇上自然是要派人救的,但是……”
“有什么就直说。”
小桌公公没有马上说,他先左右看了看,随后又看了眼小更,海棠知道他的意思,正要开口让小更退下,黎花却道:“小更自己人,不要紧,你说。”
在黎花看来,小更是要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的,以后要做什么事都得避着这么个人太麻烦,还不如不要,既然要了就得给予信任,小更若是受不住诱惑通不过考验,也正好能借机处理掉,一直避着算怎么回事。
海棠摸摸黎花的头,他就说吧,有时候花花比谁都看得明白,当下也示意小桌公公赶紧说。
而已经准备退下的小更,偷偷望了眼黎花,低下头时,眼底带上湿润。
当初在湘贵妃地下医室里时,她无比的绝望,是主子救了她,给了她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如今,还给了她信任!
那边,小桌公公得到指示也开始压低声音说了:“原本皇上的意思,是再派一位将军过去搭救,属意的,是镇国将军底下的一名将领……”
可是,镇国将军却各种理由推脱,就是不愿意派兵。
在皇上跟秦府杠上时,太后跑出来做和事老,但她这个和事老明耳的人一听就知道完全是针对容美人的。
说什么自己家的人就得自己家的去救,要不换成别人,容毅小将军出什么事都怪在营救的人营救不当怎么办?身为妹妹更能顾及到自家哥哥的安危,万一不好,总不会有人骂做小妹的不尽心,更何况,容美人武艺高强,如今一直关在冷宫里也不好,正好趁这个时候,让她可以戴罪立功,一举三得!
“皇上怎么舍得让容美人去冒险,可这事……”小桌不忘为自己主子说好话,充分体现一下周席鸿的无可奈何,“你们应该清楚,最近皇上和太后,正是最胶着的时候,皇上实在是……”
黎花没心情去听小桌公公支支吾吾的话:“我要结果!”去还是不去!
小桌公公弓着身子:“皇上的意思是,今日皇宫内也不太平,二位出宫去躲躲也好。”
海棠保持微笑地说道:“行了,我们明白了,你回去回复皇上,无论他下什么圣旨,我们接着便是。”
得到想要的答案,小桌公公偷偷抹了把汗:“是,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告退。”
“海哥,”小更望着小桌公公远去的身影,忧心忡忡地,“您之前说太后接下来会对付我们,这就是吗?”
“这还只是开始。”海棠转头看她,“怎么,怕了?你可以继续留在宫里,我可以安排你在太妃身边做事,她看在我们的面子上,不会太过为难你,你在这冷宫里,不会太糟。”
谁知,小更竟朝他们跪了下去:“海哥,主子,求求你们不要把小更丢下。小更确实很笨,也不会武功,但一路上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让小更留在你们身边伺候吧!”
“你可知,这一出宫会遇到什么事?太后既然拿我们开刀了,就会千方百计让我们死在宫外,这可不仅仅是她看我们不顺眼,这里面还牵扯到容家,这一路上,恐怕会十分艰险。”容家是皇上的有力支持者,太后之所以对付他们,很大原因,就是要先斩断皇上的臂膀。
“奴婢、奴婢不怕!”小更鼓着勇气抬起头,难得直视着海棠的眼睛,“哪怕,哪怕真死在路上,奴婢也心甘情愿。”这条命,本就是主子救回来的,她只想报恩。
“行了,跪着做什么,”海棠让她起来,发现她还倔起来,便无奈地说道,“想跟着我们走还不快去准备行礼?”
小更一喜:“您是说……”
“快点,圣旨估计很快就到,你准备一些方便携带的。”
“诶,奴婢这就去。”
看小更急匆匆地回阁楼里,海棠笑叹:“没想到这皇宫里不仅养了一堆神经病女人,也能出忠仆!”能在他催动精神力下还对上他眼睛,并且坚定不移的,就能明白这丫头的心性。
黎花听了,颇为得意地扬扬下巴:“当然,我挑的人。”
当时救海棠时,怕小更会知道什么,继续留在那医室里万一泄露了什么,干脆就把她一起带走。
带回去后就面临了安置问题,琉璃宫里多出一个宫女,作为内奸的春绿一定会上心,可要杀了,这宫女毕竟是无辜的,海棠一直在教育黎花不可随意开杀戒,当然更不能滥杀无辜了,然而送走的话,也等于放任一枚定时炸弹,毕竟她知道了那些事。
最后黎花拍板,说她不喜欢伺候她的春绿,要换人,就换这个小更吧。
海棠是知道春绿是湘贵妃的人,迟早要处理掉,但与其找个理由说容美人身边的大宫女暴毙,还不如让小更顶替,春绿死前可是透露了,她除了湘贵妃,可能还有别的主子,所以说不定,湘贵妃背后的人还会联系“春绿”,从而来个反间计,
虽然湘贵妃死后,至今为止也没人来找过“春绿”,不过也可能跟小更不知道确切的联系方式有关,本来就只是顺便的事,海棠倒没真去期待小更做出什么大事来,主要的还是把花花照顾好就成。
海棠配合地夸奖道:“是啊,谁都没有你聪明。”
黎花得意,同时不忘了海棠:“嗯,棠棠也很聪明。”
……
圣旨确实很快就下了,周汉朝民风比较开放,所以女将军同样很少,但并不是没有,也不会不允,更何况,女将军是容沉的女儿,容沉的军事才能大家有目共睹,容毅小将军虽然这次失利,但以往的漂亮战绩也不是假的,所以大家对于这个容黎容美人还是看好的。
只是在皇上有意泄露的关于这位女将军是个瞎子后,又有了不同的意见,最后,在皇上的示意,丞相等人的支持下,同行的,还多了风流王爷周席林!
对此,太后砸碎了她最喜欢的一对琉璃杯盏:“好啊,真是好啊,哀家以前还真是小看了皇上,竟然能将我儿也拖下了水。”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因为以往,周席林作为闲散王爷,从不被皇上看重,更加没有理会过,她又怎么会想到,他会那么突然地把矛头指向了周席林,还真的策划成功,那是闲散王爷啊,朝臣们怎么会让这么一个王爷出征呢。
偏偏,皇上成功了!
可知,他从很早以前,就把手偷偷地伸向了周席林,才能得到周席林与江湖人士大闯五毒谷的证据!
连江湖人人闻风丧胆的五毒谷都能闯,还无事回归的,自然是武艺非凡,皇上还在朝堂里大肆夸奖一番呢!
“太后,咱们要想办法把王爷扣下来吗?他要真的去,万一……”
“事到如今,他不能不去。”这已成定局,皇上在她补救前就下了旨,她现在因为贤妃的事声望大损,多少人盯着她,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的。
但她毕竟是执掌后宫、甚至是几乎架空皇上权势的太后,很快就收拾起心情,冷静地说道:“给我找几个可靠的人,务必保护好王爷!千万不能,让他参与到那些事里。”
……
海棠黎花并没有跟着五千亲兵一起出发,他们找了个可靠的将领带队,在安排两个替身在军队里,而他们两个,则带上小更,和出发前容沉交给他们的五个容家自己培养的暗卫,独自朝连城赶去,连那个带队的将领,都是容沉给的,保证不会将两人不在军队里的事,泄露出去。
不过海棠清楚,这事瞒不住,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毕竟军队里,还有个周席林不知何底细,秉性又是如何。
这一路上,还是要多加小心。
让他满意的是,这次两人没再扮成姐弟了,黎花现在的身份是他的童养媳,没办法,他很想扮成夫妻的,可他这张脸就算这两个月里可劲的长,还是稚嫩的,跟黎花走在人前说是夫妻,就跟在和人说笑一样。
但他若扮演成一个富家公子,出个门带个童养媳般养大的美娇娘,在如今这个社会里是很正常的事,小更就是他们的婢女,还有个暗卫扮成车夫给他们赶车,其他的都在暗处没有现身。
海棠暗喜,可以光明正大地对黎花动手动脚,搂搂抱抱了。
好吧,他以前也经常无所顾忌地对她搂搂抱抱的!
马车厚实,外表看着朴实,内里暗藏玄机,并不怎么颠簸,再铺上厚厚的棉被,躺在里头还是很舒服的。
一出京都的范围,马车驶入一片树林里,忽然,赶车的暗卫紧急地拉住缰绳,车里面的海棠因为惯性往前倾了倾,他没有任何意外,转头对黎花笑道:“看来它们还留在这里没走。”
黎花有点苦恼:“它们怎么不回去呢。”留在这,都吃什么呀。
感受到她嫌弃的话语中隐藏的关心,海棠有点欣慰又有点吃醋,欣慰她慢慢的像一个正常人,会开始把伙伴当成伙伴,这句话绝对不是病句。
吃醋则是,黎花关心的,不再只是他一个人。
外头传来小更的惊呼:“这、这什么,狼吗?”
暗卫也询问:“主子,需要马上解决吗?”
“不用了。”两扇车门被推开,海棠坐在门口,朝前头一大一小的两只灰狼吹了声口哨,“小花,花仔,好久不见了哈!”
狼是不会摇尾巴的,但跟前,不管是半人高像狼王一样,看起来特别凶狠的大狼,还是稍小一些的小狼,都把尾巴摇得特别欢快,还上前迈了两步想要靠近的样子,把马儿吓得不安地踩着两只前脚。
车厢里头的花花哼了一声。
她讨厌它们的名字!
当时,在回头崖里,大狼是那里的狼王,黎花是想杀了它做食物的,海棠阻止了,他觉得这只狼王挺有灵性的,他们被困在回头崖底,那地方千百年来掉下去的人,都没有活着出去的,他想着,身为地头狼,说不定它以后能起到作用。
那会,黎花跟海棠,还只是一对被一同困在回头崖底,又因为私人原因必须同生共死的男女,男的还是个十岁出头的男孩,两人并没有如今的默契和互相疼惜,黎花并不会听海棠的话,于是,关于大狼的处理问题就出现了争执…… 情丝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