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红眼睛,赤红的瞳仁像一滴血滴,当你望进去,会觉得那滴血再流动,形成一个恐怖的漩涡,将你吞噬进去。
这双眼睛,勾起了穆萧然最深最不愿回想最害怕的回忆。
虽然听师父说,水云堡的那位新任门主就是当年的血魔宫宫主黎花,他还觉得不可能,她当年筋脉齐断,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从几百年没人能爬上来的回头崖上掉下去,这样了,还怎么活得下来。
可是,这双眼睛,天底下,就没有第二双!
看着她缓缓走来,当了好几年大侠的他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
“萧然,”穆虚子朝他喊道,“杀了她,三年前你能杀了她,现在也能!”
对对,黎花从来都不敢对他怎么样,蠢得只能任由他摆布,没什么好怕的,没什么好怕的。
他抽出长剑,朝黎花冲了过去,狠毒地想一剑刺穿她,亦如当年。
风,刮起黎花的发丝。
木棍的两端钻出尖刀,身子犹如影子般和冲过来的穆萧然交错而过,下一秒,长剑落地,使不出招式的穆萧然轻易地被割破手腕上的经脉,他痛得倒在地上。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他还捂着手腕没反应过来,细小的尖刀已经挑破了他另一只手,他惨叫着试图格挡,迎接他的就是一刀又一刀,眨眼间,两条手臂就被划了不下数十刀,刀刀见骨,就算他今天能活下来,只怕这两只手也没用了。
“不,不……”他如狗一般试图爬走,然后那一刀刀,就落在了他背上和腿上,顷刻间,他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想当初湘贵妃被一刀刀凌迟时,还被绑着无法自救,而他明明手脚都可以动,却怎么都逃不掉,恐惧让他软弱如狗。
“不是要杀我吗?”黎花低低地笑了起来,鲜血让她的眼睛变得更红,像要吞噬更多的鲜血才能满足,如果有人敢真真正正地往她眼睛里一看,会发现她此时是不清醒的,疯魔的因子,在她眼中慢慢的形成。
“三年前杀得了,三年后不是也能吗,来啊,来杀我啊,来啊!”
当年能被他伤到,是她将他当唯一的朋友,她那会习惯的依着他,听从他,才会被打入地狱。
他真以为,他是凭本事来伤的她,她从未见过如此愚蠢至极之人。
“萧然!”
所有人都被黎花的眼睛骇住,待反应过来时,穆萧然已经倒在血泊中残喘了,穆虚子气得大叫,穆萧然可是他近几年的得意弟子,如今竟被这妖女伤成这样。
“你们还等什么,快杀了这妖女。”
“哈哈哈哈……哈哈哈……”几个掌门拥上来时,黎花大笑,笑声振聋发聩,那风,吹得更大,刮过时犹如针扎。
在杀她的人就要碰到她时,她赫然停止,微微掀起眼帘,看着红色世界里的每个人影:“你们、都、该、死!”
小木棍从她手中飞出,飞得太快,木棍又细小,在空中形成一道盲影,一个掌门死盯着那朝自己飞来的木棍,伸手要抓住时,被他忽略掉的黎花已经站在他身后,比他早一步的抓住木棍,快速地从那人的脖子上划过。
她没有停,身子一侧,就将尖刀扎进另一人的胸膛里,另一手插进第三人的胸口,捏爆他的心脏。
几个眨眼,她就杀了三个至少是中级门派的掌门。
彻底惹怒了那几个武林泰首。
黎花杀杀杀,就像一个不会累的机器,重复着杀人的动作,她觉得很爽,很痛快,这种久违的嗜血,已经好久没有了。
她为了棠棠,变得像一个正常人,变得理智会思考,还懂得了不同的感情的滋味。
为什么要这样呢,把这些人都杀光,就什么都不用纠结,不用去想了。
可是,杀着杀着,她忽然觉得累,身上沾满了以前很渴望的鲜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如今却极其的厌恶。
心里,好似破了一个洞,风不停地从那洞里吹过,整个人冷飕飕的,空荡荡的,麻木的,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也死了。
元天一掌打在她背上,天火宗的宗主一刀砍在她腿上,她手中的尖刀不知从谁的肚子里拔出来,随即单脚跪在了地上。
她抬眼望去,从重重人影中,看到躺在湖边的棠棠。
好久好久了,她都没能好好地看一眼他的模样,等她睁开眼了,他却躺在那里。
她好想好想知道,他每次看着她时,给她喂饭擦嘴时,牵着她的手讲周围景色时,温柔地喊她花花时,都是什么模样!
绝不是如今这般冷冰冰的。
“棠棠!”
为什么这个世界,容不下他们呢,为什么不管他们怎么逃,都逃不掉呢?
无数把刀,齐齐地朝她砍下去,在碰到前,他们的脚底下突然爆破,烟雾在他们周围弥漫,几大掌门在那大喊,等烟雾终于散去,哪还有黎花的身影,就连已经是死人的海棠都不见了。
“快找!”
……
江湖有一个隐世家族,姓海,之所以让整个江湖乃至皇族都闻之变色,是因为每五百年,这个家族都会出现一个一统天下的霸主,皇上还是皇上,盟主还是盟主,乃至魔教的教主仍是教主,但大家都要唯他是尊。
那时候是真的天下太平。
然而,是问,哪个王者甘于屈居人下?
就算皇族、武林盟、魔教还有个中立的圣殿,他们谁都不服谁,可在自己的领域里就是第一,哪怕争斗不断也甘愿。
如今,又过了五百年,又是天下人心涣散,正义不是正义的时候,圣殿早就出了预言:海之家,霸主出,赤瞳女,从龙者!
据说意思是,新一代的海家继承人已经出现了,而赤瞳女人,会是助这位继承人成为霸主,为此,四方征战不休的势力,竟无比的一致,还达成了合作。
海家继承人,必须死!
赤瞳女,必须除!
这天下,容不得他们!
……
“谢谢郭姑娘,大恩,铭记在心。”司空冬心郑重地向郭瑞夕道谢,她是水镜门门主的女儿,要不是她帮忙,他们的门主可能已经……
想到重伤昏迷的黎花,司空冬心忧心忡忡。
“无事。”郭瑞夕大气地摆手,“我跟我娘都不赞同盟主这次的决定,黎花宫主以前的作为虽有些偏激,但她并没有残害无辜的百姓,至于你们的海长老更是无辜,仅仅因为一个传言就……”
她叹了口气,想到守在屋里头的某位王爷,摇摇头:“更何况,我也是受朋友所托。”
“不管怎么说,你们出手相助是事实,以后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请尽管吩咐。”一向有点娘炮的司空冬心英气一回,抱拳对郭瑞夕道。
响应他的,是此次跟着来的水年,他很坚定地点头。
细心的冬心始终觉得海棠颇为反常,便想跟下来看看,水大爷不放心,硬是让自己的孙子跟着,其他人也想跟,但一次性出现太多人,容易引起怀疑,要是真出什么事,水云山也需要有能接应的人。
冬心还保有无定门的身份令牌,他就和水年装作无定门的弟子,知道了他们要对付门主和长老,想着要怎么救他们,就遇上了郭瑞夕和周席林,周席林说,来到官林城后,海棠曾偷偷地找过他,想让他帮忙保下黎花。
里应外合之下,他们将一死一伤的两人偷了出来,现在还藏身在官林城里,如今全城戒备,他们想出去还得另想办法。
郭瑞夕有事先走后,两人先去看看昏迷中的黎花,见守在床边的周席林,顿了顿,最终没有进去。
然后,他们进了另一间房间,看到被水年暂时冻住的海棠的尸体,水年再也控制不住哭了起来,就在刚刚,他还想着海棠会不会跟他开玩笑,会不会已经坐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可他冰住的霜已经又一次开始融化了,海棠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哭完了,就振作起来。”司空冬心掐破手心,咬牙说道,“海长老他、他最后的心愿就是门主能够好好的,所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们一定要让门主离开官林城!”
水年哽咽地点头:“嗯、嗯!”
……
黎花睁开眼睛。
当年落崖后,她奄奄一息,海棠用情丝蛊将两人的命缠在一起,再加上他的医术,生生让她活了下来,只是伤得实在太重,出现了短暂的失明。
虽然后来恢复了,可她也习惯了黑暗的世界,对她来说,看见,不如看不见,加上后来在小花的带领下出了回头崖,她那双红眼睛是身份的最佳证明,谁一见就知道她是血魔宫宫主。
不管是她还是海棠,身份都很敏感,她想,干脆就继续瞎着吧。
静静地看着床蔓好一会,她坐起身,光着脚,出了房间,没有惊动在床边撑着脸颊睡着的周席林。
“咿呀”一声,门被推开,月光洒了进去。
黎花迈过门槛,一步步地走近那个好似在沉睡中的男人。
是啊,他早已不是记忆中的小小少年,他已经成长为一个男人,还跟她成了亲,做了她的丈夫。
“棠棠,”她坐在床边,弯下身将他抱住,“我来了!”
听到声响冲进来的冬心跟水年,看到这一幕都吓得不敢呼吸,生怕一不小心,黎花就跟着断气了。
“去帮我打盆水来。”黎花丝毫没有影响,还吩咐起他们。
“哦?哦。”水年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再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盆热水进来,按照黎花的意思放在床边。
黎花拧湿毛巾,轻柔地给海棠擦洗,他们都被湖水冲刷到,又在地上滚过,可脏了,棠棠那么爱干净,肯定很难受。
“师、师父,”水年小心翼翼地叫着,“你还、还好吧?”
他看到她手臂上的伤,又流血了,可师父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黎花没有回答,静静地给海棠洗好脸后,问了另一件事:“听说,冰魄石能够保住尸身完好?”
“是,”冬心一听就知道她的意思,“听说当世唯一的一颗冰魄石,就在九星山庄。”
九星山庄归属于武林盟,现如今想要保住自己的门派,都会加入武林盟,好寻求平静,不管是不是喜欢武林盟,而九星山庄跟当初的水云堡一样,比较避世和神秘,虽加入武林盟,却还是很少出山。
黎花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情丝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