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出来了吧?”张晓芳得意地说。
古清清一想起,老爹听到张晓芳要去桐福寺为吏部尚书祈福,邀请她一道前去,二话不说,满口应下,也不提关她禁闭的事。那恨不得她出门的架势,真的是亲爹吗?
不过怎么说,总算是出来了。
“幸好你来了,”古清清激动地握住张晓芳的手,“晓芳同志,我代表党代表人民感谢你的英勇相救。”
“党和人民?那是啥?”张晓芳有些疑惑。
她新交的妹妹有意思是有意思,就是总是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不过,既然是在感谢她的话,那她提个小小的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感谢的话不用多说,为了报答我,我们来打一架吧?”她眉飞色舞,谈到打架整个人都明媚起来。
姐,敢情你还惦记着这事啊。古清清有些无奈,这位姐姐真是一个好战分子。
总避着也不是回事,能把恩情给还了,她也落得轻松。只不过,这还恩情的方式着实有些奇葩而已。
“好啊。今日我便奉陪到底。”
“爽快!”张晓芳高兴道,“不过,你先陪我去趟桐福寺。前些日子,季晗萱给她爹求了个平安福。我家老头子羡慕得紧,这几天老在我耳边念叨,我的耳朵快要起茧子了。”
古清清笑道,“吏部尚书大人还真可爱。”
“可爱?”张晓芳拧着眉头,表情怪异地睨着她一眼,“什么破形容词。那老头子烦地紧,每当谁家闺女做出什么孝事,都要把我叫过去好一阵念叨。我又不是没为他做过。”
“不过那老头子挺容易满足的。前年给他做了一顿饭菜,把他吃得感动到流眼泪。”
流眼泪,不至于吧?
那吏部尚书还真是挺可爱的呢。
古清清突然想到什么,试着问了句,“你做的菜,你吃了没。”
“没有,老头子说是给他一个人做的,不让我吃。”
呃……
古清清嘴角抽搐,姐姐,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你做地太难吃了,吏部尚书怕你难过,所以不让你知道。
“对了,你和将军都是怎么相处的?有没有每天切磋武艺?”谈到武艺,她的眼睛在发光。老头子是个文臣,不会舞刀弄剑,但是古将军就不一样了。有个武艺高强的老爹,每天切磋一回,该是多痛快啊。
古清清惊讶于她的脑补能力,“不,没有。”
“啊?”张晓芳很失望。
“我很好奇你怎么会喜欢学武的?”古清清问,其实她比较好奇,文臣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幅江湖儿女的模样。
“我小时候曾经在叔叔家住过一段时日,那个时候,旁边住着一个刀法很厉害的老爷爷,我每日去看,他觉得我有天赋,就教给我刀法。”于是尚书老爹期待的娇娇软软的闺女就长歪了。
古清清为尚书大人默哀三秒钟,要是他早知道,肯定不会把张晓芳放到兄弟家里,好好地闺女就这么养歪了啊,明明会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家闺秀,却变成了侠义肝胆的毒舌妹子。
不比那日姻缘节,今天去桐福山一路上游客很少。又或许是和张晓芳一路畅谈,走走停停,也不觉得有多累。
“你说那个季晗萱没事给她爹求什么平安福,还搞得人尽皆知,连累本小姐刚京不久,就要来爬山,真是丑人多作怪。”
“你不知道前些日子姻缘节,帝京的女孩子差不多都来爬山求姻缘吗?大概是那个时候,她顺便求了平安福吧。”古清清对张晓芳把季晗萱说成“丑人多作怪”还是很想笑的,姐姐呀,人家好歹也是第一美人好吧,你把人家说丑。
“求姻缘?”张晓芳嗤之以鼻,“得亏那时候我不在帝京,求什么姻缘都是无稽之谈。女人啊,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若是真喜欢一个人,怎么也得把他弄回家里去。”
古清清双膝一软,险些给张晓芳跪下,姐姐,你压根不是什么女流氓,该是女强盗才对!
“那姐姐喜欢什么类型的?”古清清八卦道。
“能打的!”张晓芳不假思索道。
“能打的?”古清清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对啊,能打的,打起来才过瘾啊。”张晓芳似乎能看到以后遇见那人的画面,看不清那人的眉目,然而武功高强的他落尽她的第一眼,她的大刀会战栗地发出鸣响,嗯,就是他了。
古清清想象的却是洞房花烛夜,新郎正要挑起新娘的红盖头,新娘一把抓住他,“想洞房,先打赢我!”于是,在新房里,新郎新娘打得如火如荼。
呵呵呵,可能,这就是闺房情趣吧。
“姐姐威武,请收下小妹的膝盖!”
张晓芳瞥了一眼古清清的膝盖,“不了,你的膝盖有病,你自己收着吧。”
“你还没说,你被关进大牢是怎么回事呢。”
古清清把事情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两人也正好到了山顶。
“什么,刑部未经查实就把你给关进牢里了?”张晓芳眉头一皱,揉了揉古清清的头发,“要不是姐姐我那时候不在帝京,管他什么刑部,我一定扁他一顿,帮你出气!你好歹也是将军小姐,那么老实跟着他们走做什么,至少撂倒几个,你急着赶去坐牢啊?”
古清清听得心里暖暖的,张晓芳对不熟悉的人十分冷淡,她的好意只对自己信任的人,不过,毒舌技能倒是无差别攻击啊。
*
桐福寺,一人蹑手蹑脚地进了厨房,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倒入茶壶里,然后拿起茶壶轻轻地摇了摇。
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他忙放好茶壶,闪身躲在门后。
走来一个小和尚,端起茶几,走了。
小和尚一路走进傅君谟所在的院子,禅房内,傅君谟与弘僧主持都在。
“你想好了?”弘僧问道。
“是的,我想好了,我要回去,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傅君谟目光坚决。
弘僧摇摇头,念了句佛号,“你到底还是放不下。”
小和尚端着茶几走来,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主持,莫公子,请喝茶。”
弘僧叹了口气,他曾受到傅君谟的恩惠,免于土匪的毒手,两人引为知己。他知道他是劝不了心有不甘的傅君谟。
他拿起茶杯,慢慢喝着。
傅君谟又道,“我那七弟着实不是当皇帝的料子,我会比他更适合。我也是为了东华的未来着想。弘僧,你莫要劝我了,若是这事不成,注定我与帝命无缘,若是此事成了,也只能说明,那位置本该就是我的!”
弘僧把茶杯放回茶几上,张口想说点什么,突然觉得腹中剧痛难忍,喉中涌出一口腥甜,双目瞪大,指着茶杯,“茶里有、有……”
话未说完,脖子一歪,惨死禅房中。
那毒发作地极快,短短几息,夺走弘僧的性命,傅君谟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弘僧!”
他赶紧看向茶几上的茶,弘僧是喝了这茶,才被毒死的。而这茶是小和尚送来的。
送茶的小和尚还站在屋子里,他眼睁睁看到主持被毒死的全过程,尚不知反应,就看见傅君谟投来怀疑阴冷的目光,顿时吓得跪在地上,“莫公子饶命啊,毒不是小僧下的啊,真的不是小僧,小僧不知情啊!”
弘僧在外名声很好,在寺里对小和尚都挺好的,没有仇家。或许,下毒的人,想害的不是弘僧,而是他!
傅君谟的院子是在桐福寺偏僻的地方,弘僧死在这里,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要想办法把弘僧的死瞒下。
但是他千万没想到,已经有人提前泄露了消息,只为取他性命。
刑部收到消息,三皇子傅君谟藏身于桐福寺之中,有心谋划要夺皇位。
池非良看到属下上报的消息,“看来有人想要傅君谟的命啊。我们去看看。”
所以,傅君谟没有想到,弘僧的死还没有传出去,刑部的人已经在上山的路上了。
“官爷,您这是?”池非良带着一批精良的官兵,身上佩戴着家伙,气势汹汹的模样,把和尚给吓到了。
池非良只道是求佛,不想打草惊蛇。
和尚想,求佛,有必要带着这么多人,身上还备着武器吗?
想归想,他能不让池非良进去吗,不可能的。
消息上明确说了傅君谟藏身的地点,在桐福寺偏远的一角。池非良带着人直接奔往那里。
院子门口看守的两人看见是一队官兵前来,立刻变了脸色。
池非良观察的仔细,且不说里面住的是不是傅君谟,单看守卫的表情,里面肯定有问题。
“本官乃刑部尚书,听说这里有官府嫌犯出没,来搜查一下,不知二位方便否?”
池非良脸上淡淡的笑意转瞬即逝,“就算不方便,我们也要进去。来人,进去看看三皇子是不是在里面。”
两个守卫完全抵挡不住池非良带来的官兵,急急朝里面喊道,“公子,有人来抓您了,您快跑!”
池非良见此,里面十有八九是三皇子无疑了。傅君谟居然能够藏在寺庙里,藏得可真够深的。
傅君谟此时还在禅房内,听见外面的高声呼喊,心下紧张,谁,谁把消息给传出去了?
禅房的门被踢开,傅君谟见到一身官服的池非良站在院子里看他。
“还真是三皇子呢。”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时隔四年。池非良再看到傅君谟,觉得其实他们都没怎么变过。
傅君谟依旧为着那个位置野心勃勃,他也还是在为主子奔波着。
“好久不见了,三皇子。”池非良打着招呼的同时也在打量着这座院子。远不如皇子府辉煌亮丽,傅君谟为了他的大业,甘愿在这种地方呆上四年,难怪毫无他的下落。
有名官兵眼尖地看见弘僧的尸体,立即禀报池非良。
池非良见他嘴角溢血,唇部发紫,双目瞪大,看样子死于中毒。
“三皇子,弘僧主持死在你的房间,看来今天无论如何,你是得随下官走一遭了。”
“弘僧并非我杀的。”傅君谟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与弘僧是多年好友,能得到他的庇佑,在桐福寺躲避官兵搜捕,他很感激他。弘僧并非他杀,却是因他而死。
他表情镇定,不似说谎。
池非良想到了那个传信的人,会不会是他做的?要致傅君谟于死地的人,会是谁?他觉得傅君谟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不瞒三皇子,下官是收到有人秘密传信说是三皇子藏身于桐福寺之中,才找来的。三皇子不如想想,有人知道你的下落,而且和你有仇。”
池非良一问,傅君谟立刻在想。知道他下落的都是他极为信任的暗卫,他们是死士,绝不可能背叛他。那么就只有找过他的迟思明和神秘男子。
神秘男子与他合作,自然不会叫池非良来抓他,那只有一个可能。
“我知道是谁,迟思明,是他。”
迟思明?
池非良眼睛一亮,很好,傅君谟居然见过迟思明,他可以问问关于迟思明的下落。
“迟思明从狱中逃跑,下官正为逮捕归案头痛不已,那么就请三皇子和下官走一趟吧。”
*
进了桐福寺,张晓芳问小和尚要了一张平安福。古清清想想,也替古鸿毅求了一张,说不定老爹一开心,解了她的禁闭。一想想,可能性还是蛮大的嘛。
两人正准备下山回去,忽然被一阵嘈杂人声所吸引。
“怎么了?”古清清拦下一人问道。
那人是个光头小和尚,他神色慌张,“姑娘,是我们弘僧主持死在禅房里了,现在嫌犯被官兵捉住了,我们都希望刑部能给我们主持一个交代。”
弘僧主持?
古清清记起来,是那个替她解签的慈祥老主持,虽然说了一堆不怎好的话。
“你说刑部的人?”张晓芳的着重点和古清清完全不一样,揪住小和尚的衣领,问道。
“是,是的。”
“刑部的人在哪儿,快带我过去!”
张晓芳虽然不认识池非良,但她一眼就看出了,池非良身上穿的官服。和她家老头子是同级的头衔,官服自然也好相认。
“你就是欺负清清的人?”
张晓芳左看右看,终于在官兵身上发现了什么。
池非良听见一道清亮的女声,转身,看见了古清清,面色微缓,“古小姐。”
古清清的注意力可不在他身上,她看见张晓芳夺过一名官兵身上的佩刀,冲向池非良,往他身上招呼去。
“小心——”情况危急,只能喊出两个字,也不知道是为谁担心。
池非良这才看见一名外表温婉的姑娘拿刀直冲而来,呃,拿着刀什么的,就不温婉了好吗?
古清清这一叫,张晓芳已经到了池非良面前,飞跃而起,举刀从他头顶劈下。刀鞘挂在官兵腰间,她拔出的只是刀身,刀是开过刃的,锋利无比,刀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冷的锋芒,吓得在场的人心惊肉跳。
古清清快被吓死了,姐姐呀,那好歹是朝廷命官,一言不合就开打也不是这样的。你那一个助跑加起跳,完全是要将人劈成肉泥的架势!池非良死了,吏部尚书大人也救不了你啊。也不知将军府加上一个小皇帝的分量够不够。
那一瞬,古清清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
池非良抬头,刀的冷光映着他冷静从容的面庞,有风自来,发丝飘扬。
他动了,执手中折扇,向上挡,和刀刃相撞,发出一声金石碰撞的锵鸣声。
“姑娘是谁,何故要致本官于死地。”他眉目极冷,此刻像是冰雕的人,说的话都自带冰渣子。
张晓芳原先只是吓唬吓唬他,只当是个柔弱不禁风的文臣,吓唬一下,替清清妹妹报仇便好。她算好时机,准备收势,不料对方竟能以折扇相挡。
不对,她离得近,看得清楚,方才刀扇相交,有火花蹦出,再联系上那一声金石锵鸣,她微眯着眼,小小折扇中竟藏着数十枚利刃。
即便如此,她那一刀亦是不容接下。看来这刑部尚书并不是个文弱的书客。张晓芳突然有了想同他打一场的强烈念头。
心动不如行动。
“阁下好武功,晓芳再来领教!”
张晓芳手腕微微使力,借着折扇的反作用力,空中翻身落地。脚尖落地后又呈起跃姿势,眨眼来到池非良身侧。
古清清在张晓芳身后,还没看到池非良是怎么挡住张晓芳那一击,就听见张晓芳高声道了一句,浓浓的战意。
姐姐,你欺负一个文官有什么意思。
古清清很快发现自己错了,张晓芳翻身跳出一米距离,她就看到池非良手中举着的折扇,柄尖发着森寒的冷光。
她一直以为那是把装13的扇子,没想到是池非良贴身的武器。
更可怕的是,张晓芳接连不断的攻击下,池非良丝毫不落下风。说好的文官呢!
“哈哈哈,痛快!痛快!”每回攻击都被挡回来,对面防御地极为一丝不苟。
张晓芳握着有些发颤的刀柄,内心却是汹涌澎湃的战意,抬头直视池非良,“再来!”
转眼间又是一场你来我往的打斗。
古清清看着打得火热的两人,在看见池非良不会轻易地狗带,就放回了肚子里的心,安安静静地看着这出武打戏。
张晓芳长相是东华典型的偏柔美的女性,就是那种看上去,就会觉得此女必定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才情满腹,女红满级的古典美女。
然而……实际上,并不是!
她性子率性而洒脱,不屑与大家闺秀打交道,不愿意在后宅那般城府算计中度过一生。战,便坦坦荡荡地战,打到遍体鳞伤也不服输的脾气。
毒舌是真的,护短也是真的。
就像现在,和池非良对打的她,耀眼到整个人都在发光。
“清清小姐。”
一人走到她旁边,叫道。
这个声音,古清清回神,看见傅君谟站在眼前,“莫君?”
这时,那边的打斗停下了,并不是分出结果,而是……
张晓芳把断成两截的刀扔到地上,气愤道,“什么破刀,这么不顶用!”
池非良收起折扇,“姑娘可打完了?”
“没,没有!等我找把刀继续跟你打!”张晓芳打得尽兴,怎么肯放过他,立即搜寻附近官兵身上的刀,想着抢一把再打。
池非良目光冷冷扫去,随从的官兵无一不把佩刀捂地严严实实的。
张晓芳拿不到刀,也就不能再打下去。
“都怪你们刑部,配的是什么破刀,承几下力道就断了,一定是假冒伪劣产品!”
这句话其实是上次古清清请她喝酒,张晓芳千杯不醉,觉得酒中掺了水,古清清说,她便学了去。
池非良眉宇间染上疏离的冷意,既知道他们是刑部的人,还特意来招惹他吗,胆子真大。
看见傅君谟跑到古清清旁边,池非良朝古清清点头示意,对傅君谟道,“三皇子,我们该走了。”
三皇子?
池非良叫莫君三皇子?
古清清觉得肯定是有哪里不对。
张晓芳正在尽头上,难得遇见一个身手不差的人,怎么甘心就这么放他走。
“我们还没打出结果来,你不准走!”
池非良停下,淡淡瞥了一眼她的右手,折扇以寒铁为柄,她使刀相碰,手腕受力,想必此时手腕发疼,还想着继续打下去,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姑娘既知本官乃刑部之人,此行自然是有要事相办,拦下朝廷命官,耽误要事,姑娘可承受地起罪名?”
他搬出身份,意在让张晓芳知难而退。毕竟朝廷命官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张晓芳向来最烦这些约束人的罪名,既然,他准备公事公办,那么,她就来个私事私办!
“那我看你长相俊秀,看上你了,想招你为夫君,行不行?”
张晓芳语出惊人,官兵们惊讶地合不拢嘴,这位莫名其妙跑来对大人打打杀杀的女子,是因为……看上大人了?
古清清想起路上张晓芳的言辞,能打的=夫君人选?
晓芳姐姐,我知道你是个好武分子,能不能别看上这个家伙啊!刑部那地方不是个好去处阿喂!
池非良自诩跟在主子身边,见过的怪事不下千也有九百吧。
他皱着眉头,很是不能理解,“你,说什么?”
张晓芳扬唇笑道,眉眼明媚照人,叉着腰道,“本小姐说,我、看、上、你、了!” 我与反派甚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