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地面被其晒得干裂灼人。丛丛树木间,蝉鸣声四起,一声声听着让人不禁心生燥意。
几个人顶着大太阳回到小院儿时,已经是汗流浃背。一直等着几人回来的宛枝,赶忙端了两盆凉水,拿了面巾让他们洗脸,擦汗。
“这天真是热死个他娘。”
帮工的小伙儿擦着汗,咧着牙看着外边儿炎炎烈日抱怨。
老掌柜在一旁也是惹得不行,洗了个脸消了点儿热气就赶紧的进屋。屋内宛枝已经倒好了凉茶,趁着客人休息喝茶的时候,折身回灶房将锅里热着的饭菜端出来,摆好碗筷。
老掌柜坐在一旁,摇着大蒲扇扇风。他嘴上说饿,其实也并不是特别想吃东西,但瞧见宛枝端上来的菜,突然间就觉得肚子真饿,好想吃饭!
待人转身,老掌柜悄悄咪咪的凑过去执起筷子夹了块儿田螺肉,立时眯眼:“荣褚啊,我总算是知道你小子为何每天完工直往家里跑了。”
他不是没吃过田螺,但吃的多是炒或是烧,且还是带壳的。像这么挑出来拌着吃的,却是没。你倒是别说,味儿不错,至少他是越吃越想吃。嗯,家里有个如此会做饭的娇妻,要是换做是他,肯定也得往家里跑。
荣褚在旁笑了笑,招呼着旁边儿的那几人一同落座喝酒吃饭。宛枝在门外听着大堂里赞叹的声音,低声一笑,转身回灶房吃饭。
她一人吃饭快,吃完了那些男人还在喝酒。也没去打扰,悄悄拿了针线篮子开始绣花。她打算秀庄这批活儿做完,她就不接了。她想要自己秀一幅长屏刺绣,然后托人卖外边儿去。
一幅长屏刺绣,好的可值上千两,甚至更多。她绣工不说多少,但要认认真真秀下来,想来也不会太差。只是相比绣帕什么的,长屏刺绣更耗时间,且磨人。要是没个耐心,半途而废的不是没有。
不过想想肚中的孩子,想想荣褚,宛枝便不觉得这有些会是问题。莞尔一笑,低头认真仔细的继续干活儿。
等到荣褚走进来时,就见到如此恬静一画。任你屋外蝉声喧鸣,我自屋内悠然安宁,禁不住多看了会儿。
“阿宛。”
宛枝闻声抬起来见不知何时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忙放下手中的绣帕:“荣大哥你们吃完了?我马上去收拾。”她真是的,怎么就给忘了收拾碗筷了。
“不着急他们还在吃。”他只是因为担心宛枝,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荣褚上前伸手轻轻揽住人的腰:“让你委屈了。”
“嗯?”宛枝不解的看着他,委屈什么?她哪儿受委屈了吗?
见人一副迷茫不懂的样子,荣褚哑然,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得好。只得狠狠揉揉其脑袋,亲了亲人额头,叮嘱她绣花别太累,便又出去招呼客人去了。
宛枝看着荣褚消失的背影,回头看着那放在灶台上没吃完的菜,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她知道荣褚说得委屈是什么了,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委屈,这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就是了。
等到大堂那些人吃完已经差不多是未时一刻(大约下午两点过点儿),宛枝将碗筷收进灶房,将桌子擦干净倒上一杯杯凉茶,这才退下洗碗。
老掌柜在旁看着,只叹荣褚讨了这么个好媳妇儿。长得漂亮不说,脾气又好,又会做事儿,配他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也不知道他是走了狗屎运,还是祖坟冒青烟。
荣褚笑笑,回了句大约是上辈子做多了善事,所以到了这辈子上天赐给他一个好媳妇儿。这话得了老掌柜一个白眼。
旁边的沈生安安静静坐着,听见二人的谈话,不禁望了望,随后收回目光端起桌上凉茶浅浅饮了一口起身向荣褚告辞回了宋家。
沈江走后,大家又休息了会儿,便瞧见院子外边儿隐隐绰绰有几个人往里张望,小声说着啥。荣褚出去一瞧,就知道他们是上午交了鱼没拿到银子的村民。随即便让他们进屋来,让老掌柜给人银子。
老掌柜也干脆,掏出怀里的记账放桌上。荣褚念一个名字,老掌柜便在上边儿找,与那村民对了一番没差错后,便解下钱袋掏出银子给人,然后让他在名字后边儿按个手印儿,表示他是领过了。
这几人高高兴兴的领了银子,按了手印儿走人了。大约是有了开头的,又或者是这几人回去说了一番,那些没拿着银子的人统统都过来算银子。
等将纸上边儿记住的人都发,太阳已经开始往山边落了。掂量了袋子里所剩无几的银子,老掌柜就是再有银子,也止不住心疼。
“希望这次能赚大发,不然我得亏惨啊!”老掌柜感叹的收起钱袋子站起身向荣褚告辞。荣褚本是想留他们吃晚饭的,但老掌柜说他不放心要跟着渔船出去。
是以,荣褚不再挽留,留了宛枝在家中的,与两个帮忙的伙计提着院中装着虾子的木桶往河边儿走去。一路上,老掌柜都在念叨说自己这一趟出去少不得的要个七八天的样子,铺子里让他帮忙看着点儿什么的。
荣褚听着不语,每月老掌柜几乎都会出去那么几天,将铺子里打的那些铁弄出去卖,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知道老掌柜这么一路的念叨,不过也是同自己一样,怕这次生意搞砸了。毕竟那已经不是二百多条鱼,而是花了几百两买的三船鱼。
几人走到河边,老掌柜指使着伙计将虾子提上去,转身拍拍荣褚的肩膀。
看着难得脸色如此严肃凝重的老掌柜,荣褚笑笑,轻轻扬扬的送了他四个字,一帆风顺。
老掌柜听了紧皱的眉头松了松,笑着摆摆手让他回去。
荣褚没动,直等着老掌柜上了船,看着那几艘渔船摇曳着顺着河流乡下飘远瞧不见影子方才转身回去。
老掌柜这一走,就像他说的,七八天没见人。开始荣褚还不怎么的担心,该上山捡菌子的捡菌子,该上镇子打铁的打铁,该下河捞鱼的捞鱼。等到第九天,第十天还没见人回来,饶是他再镇定也不禁开始担忧焦躁起来。
好在在老掌柜离开的第十二天,人终于回来了。
这天儿恰好立秋,晴朗的天儿飘来朵朵乌云,遮住了耀辉的太阳,使得整片天都暗沉了几分。不一会儿雨滴便淅淅沥沥落了下来,立秋的雨不似夏天的雨那般来得及,且猛烈。滴滴答答,似缠绕的爱人,温柔缠绵,浇灭了夏日三伏天的灼热,带来阵阵凉爽。
老掌柜坐着马车,踏着连绵秋雨回到了镇子上。一到自家铺子,掀开帘子就往里边儿跑,一边跑,一边让人去把荣褚叫来。
那被突然拉住的伙计,挠挠头:“掌故的,荣褚不在。”
“不在?”老掌柜停下,转头看着他:“怎么没来?家里出事儿了?”印象之中,似乎荣褚很少不在铺子里。就是有,也多是家里有事儿,提前跟自己打了招呼的。
“掌柜的你忘了吗,那天你说荣褚只干到上个月月底就不干了。”
老掌柜闻言一拍脑袋,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不过也不怪他,他最初也没想自己会走这么久。
“那这样,你去双河村把荣褚给我找,算了算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老掌柜摆摆手转身就准备往外走,刚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又折身去了内院拿了文房四宝,然后又匆匆忙忙的跑出来。
伙计就那么的站在那儿看着自家展柜的来回这么跑着,好不容易见人走了,忽的又瞧见掌柜的又回来了。
“我跟你说,待会儿要是夫人问起来,你就说我有事儿出去了,晚饭前回来。如果没问,就什么别说,听见没。”凶巴巴的嘱咐完,见着伙计连连点头这才又跑了。
伙计站在原地等了等,又往外张望了一番,确定掌柜的不会再回来,这才忙活事儿去了。
大路上,一辆陈灰色马车飞快跑过,溅起路边水花一片。好在这时候大路上没什么人,不然指不定得臭骂那赶车人一顿了。
马车进不得村子,车夫只得将其停在村口出,剩下一截路得老掌柜自己走了。老掌柜也不在意,让车夫在这儿等他会儿,便撑着伞大步进了村儿。
早前就说双河村不像别的村儿,所有屋舍挤一堆,而是这边几家挨着,那边儿几家挨着。隔得近的就几步路,隔得远的几块田都是有的。而其中荣褚家是隔得不远不近的,其屋舍旁也有那么两三家人挨着。
要是不下雨,老掌柜铁定走田埂抄近路。然而这会儿天下着雨,虽不大但小心为上还是走村大道绕过去,左右花不了多少时间。
刚走到荣褚家院子前,老掌柜就忍不住大声喊:“屋有人吗?荣褚在家吗?”
宛枝正在堂前刺绣,听见外边儿喊声,忙起身往外看,见着是老掌柜便赶紧的应了一声,去给人开院门儿。
老掌柜走到屋檐下,抖了抖油伞放旁边儿问道:“妹子,荣褚那小子呢?”
“荣大哥出去了还没回来。”宛枝给人端了张凳子,倒了杯茶。
老掌柜接过道了声多谢,坐下又问宛枝,荣褚大约何时归来。
宛枝摇摇头说不知道,荣大哥没说多久回来。不过若是老掌柜着急有事儿,她这就去将人叫回来。毕竟,老掌柜不会闲着专程到她家来闲聊。而且这些天,荣褚也在等老掌柜的消息。
想到这儿,宛枝便真起身准备打伞去找荣褚,却被老掌柜给拦住了。开什么玩笑,人挺着个肚子,好意思让她出去淋雨找人吗?回头要是出个什么事儿,那荣褚不得找自己拼命。
“你告诉我他去哪儿,我去找他就成,你就不消去了。”
宛枝告诉老掌柜荣褚是去看鱼田了,不过不在上次哪儿,在河边儿,让他沿着河道往上走一截就能瞧见。
老掌柜听了搁下手中的茶,拿起屋檐下还没放热乎的伞,谢过宛枝后便又出发了。 农家有女名宛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