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她们可怜吗?”宛枝站在一旁这么的问道。
池清偏头看着宛枝,眉头皱成个川字:“难倒不是吗?”
宛枝没说话,只是笑了笑,转身走了。
可怜大概是的吧!
宛枝的态度让池清很是不解不明白,既然不觉得有什么可怜的,那为什么还要买这么多的东西分送给那些人?
池清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但是宛枝没有给他回答。宛枝刚刚走出巷子没几步远,忽然停住脚步,捂着肚子佝偻下身子,原本笑盈盈的脸霎时苍白下来。
池清顿时大惊,赶紧的将心头的那点儿疑惑不解给抛到九霄云外,三步作两的跑上前的伸手扶着宛枝:“宛姑娘,可是毒发了。”
宛枝疼得两眼黑蒙看不轻,腿一软普通跪栽到地上。好疼,感觉肚子里什么东西在啃噬着她的血肉,肾脏一般,一口一口的撕咬着。她一直以为的高阳公主给她下的断魂肠就已经是最疼的,但是不曾想到,与十日生相比,那都是轻的。
这可真的是疼起来要人命,她想这次是大概真的挺不去的。
“宛姑娘撑住,撑住啊!!”池清焦急的从身上拿出几个药瓶,将里头的药给倒出来,池清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手中的药丸都滚落到地上,他赶紧的捡起来往宛枝嘴里喂。
宛枝死咬着牙关的,不肯咽下,急得池清抓头。可是不论池清怎么说,宛枝愣死就是不张嘴。最开始池清以为宛枝是太疼了,下意识的行为,又或者是没听见,但是到这会儿他算是懂了,宛枝不张嘴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想吃。
为什么?
池清弄不懂,见宛枝疼得在地上打滚,转头急忙对着一旁跟着一样的焦急得不行的侍卫,让他赶紧的抱着人回荣宅。不管有用没用,总还是得再试试,至少,至少不让宛枝那么疼。
侍卫听了池清的话,二话不说蹲下身子抱起宛枝就往荣宅跑去。池清收起药瓶,跟在其后。
几人闲逛得有些远,即使荣宅就在平民与富人交界之间,赶回去也花了些时间。
天儿早就已经全黑了,巷子中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灯笼,将门庭照亮,灯火明亮。若平日闲心而看过去,只觉得巷子蜿蜿蜒蜒不见头,那些灯笼挂在上头宛若一条长龙,倒也是好看的紧。
可惜这个时候,三人无论是谁都没有那个闲心却欣赏这美。
侍卫脚快,武功也不错,抱着宛枝率先回了荣宅去。池清不会武功,很快就被落到后边儿去了。
侍卫抱着宛枝冲回荣宅,他并不曾走正门,而是直接翻墙而入的,入了小院儿将宛枝放到了她在将军院中的屋子。将人放好之后,见宛枝疼得昏晕过去,估摸着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侍卫这才离开去禀报荣褚。
待到侍卫离开,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当看到自己回到了那个熟悉却又不那么熟悉的屋子时,手颤慢的握紧。
她并不曾真的晕过去,虽然确实疼得让她恨不得晕过去,但却不能。她强撑着,硬扛着。一路上她虽不曾睁开眼睛,但却能够感觉到侍卫是抱着的回荣宅的。
只是她没有料到侍卫没有走正门,一路悄然无声,不曾惊动谁将自己给送了回来。
宛枝握紧的手慢慢松开,疲惫的闭上眼睛。她不想去深想为什么,也愿意去费神想什么,她只想要好好的睡一觉,睡一觉,再做一个梦,就好了。
不过很显然,她这样的心愿是一种奢望。
侍卫走后没过多久,外头就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两个人!
正承受着啃噬之痛的宛枝不曾听到,一直到屋门被打开的,漆黑的屋子里亮起一盏明亮的灯火,这才恍然反应过来有人进来了。
荣褚站在床前,俯视看着躺在床上缩成一团,痛苦呻//吟的宛枝,眼眸子逐渐变得深沉,再慢慢的变成暗沉。
“池清大夫呢?”荣褚转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侍卫,冷着声音问道。
“池清大夫人还在后头的,姑娘毒突然发作,不肯吃药,池清大夫便让属下先将人给送回来,他紧跟其后的。想来,应该还有会儿才能赶到。”侍卫低着头回答。
“不肯吃药。”荣褚转头,目光又再次落到宛枝身上。而这一次床上的人不再是闭着眼睛,是以荣褚看过去,宛枝正巧也看过来,两人的眸子对在了一起。
宛枝扯出一抹笑容,只是那笑容格外的难看,勉强。
荣褚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儿堵得慌,刻意压下这种感觉:“为什么不吃药。”
“吃了又能怎样。既然都是无用的,那又何必浪费。”
已经到了无药可解的地步,吃与不吃又有什么区别。
“至少,不会这样狼狈,痛苦。”
宛枝摇摇头,声音颤颤巍巍:“都是一样的。”
“与其吃那些不如给我来一瓶见血封喉的毒药,给个痛快更好。”似是开玩笑般,宛枝这么的说道。不过话才一说完,宛枝便闷哼一声,双手紧紧抓着的肚子痛苦的在床上翻滚,咬紧的牙关慢慢的溢出一丝丝血红之色。
荣褚瞳孔一缩,赶忙伸一手刀将宛枝给劈晕。但这种做法毫无疑问是饮鸩止渴,即使人晕过去,身上的疼痛依旧存在。
“还不快去将池清大夫给请来。”荣褚转过身声带怒意的对着身后的侍卫呵斥。侍卫唯诺应声,转身离开小院儿,出府去找池清。
宛枝并没有晕太久,很快就又被疼醒了。再睁开眼,屋子灯火依旧,荣褚站在不远处,负手在屋里走来走去,显得有些焦躁。
恍惚间,现实与梦境重合,她似乎回到了梦中她孩子没了,快要疯魔的时候。那时候梦中的荣褚也是这般的神情。只是当荣褚转过头,一双眼眸子对上宛枝时,宛枝打了个激灵,瞬间回了神。
其实,也是不一样,不一样的。
宛枝垂下眼帘,咬着牙,将身子缩得更紧,更紧了。
“你做什么。”荣褚厉呵一声,两步上前,伸手一把扣住宛枝的下巴。
宛枝无力反抗,被强迫着抬起头,吃痛的张开嘴。
荣褚见宛枝舌苔并不曾被咬破,心中陡然松了口气,见宛枝眼睛黑黝黝盯着自己,整个人一僵,随后松开钳着宛枝下巴的手:“再坚持一会儿,我已经派人去接池清大夫了,很快。”
“已经无药可救,何必再去折腾池清大夫。”宛枝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过程很艰难,她浑身都在打颤,疼得控制不住。就像在寒冬之中,被冻得牙齿打颤一般,无法控制。
荣褚没说话,只是盯着宛枝,神色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是个将死之人,何必如此的麻烦。”
宛枝抬头看着依旧不说话的荣褚,顿了顿继续说道:“作为一个将死之人,我心中存了不少的疑惑,不少的迷惑。我曾想过与你说一番,就像那晚你说的老朋友一样。后来某一天我忽然想明白了,其实根本不需要。因为不管知道与否,清楚与否,在死亡面前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死了什么都没了,不管是你用的一切,还是存在的疑惑,都会统统虽则死亡而变得一无所有。所以知道不知道,清楚不清楚,已经没有所谓了的。
荣褚微微动容:“既然心有疑惑的,便问出。即为将行之人,解了心中的结,前路也会走得更为轻松,了无牵挂。”
“那如果我问出,将军可会为我解惑?”宛枝偏头看着荣褚。
屋子里顿时诡异的静默了下来,烛火摇曳,只闻宛枝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宛枝突然呵呵笑了一声:“多谢将军为我解惑,我明白了。”
沉默有时候就是最后的回答。
“心中疑惑解开,前路的也可走得安然了。”宛枝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花小药瓶,打开药塞,将里头的药丸倒入嘴中。
这药是当初高阳公主给她的,药丸入口即化,见封喉。她想过会用到谁的身上,却独独没算到自己。其实现在回想,或许那个时候高阳公主将药给自己,其心可昭。
吞下药丸,只一息的功夫,宛枝甚至都来不及说一句话,只勾其唇角一抹笑容,眼眸便黯然失了神光,整个人咚的一声栽倒在床上。
床幔晃动,荣褚无动于衷立于窗前,看着床上的人久久不曾有任何的动作。
池清被侍卫背着赶到小院儿,一落地,池清撒腿的就冲进屋子。
一冲进去,池清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宛枝躺在床上格外安静的闭上眼睛,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看上去宁静和祥和,似陷入了一个美好的梦境之中。荣褚站在床前,正伸手拉起被子,轻轻的为宛枝盖上。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惊扰了她。
池清眼圈一红,喉间一梗,觉得憋着什么东西一样,难受得很。
“将,将军。”
荣褚转身挥手打断:“有事出去说,莫惊扰。” 农家有女名宛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