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鸡犬升天
赶到省委直属机关大院附近的何记大酒店，华灯初上，天边还浮着一丝金色的浮云，湛蓝色的夜空，入夜后尤其的澄澈。
酒店没有停车场，杜飞还要先找地方停车，张恪与陆天又还有两个女孩子先下了车，站路牙上等杜飞过来。
所谓何记大酒店，规模其实一点都不大，站酒店门外，透过玻璃门看进去，酒店里装修干净精致，不奢华，选这里用餐，倒是符合陆夫的性子。
“呵，酒店的老板知道今天是陆副省长屈尊这里用餐？”杜飞走过来，见酒店毫不起眼，一边往里走一边开玩笑的问陆天又。
“天又，天又……”收银台后面站着丰韵犹存、老板娘模样的半老徐娘，看到陆天又与张恪他们走过来，出声招呼他，眼神又疑惑的扫过张恪他们，“他们是？”
“蒋姨，他们都是我学校里的同学，一起过来吃饭，我爸他人有没有过来？”陆天又走过去，手撑到收银台，与老板娘说话，“每回吃饭都是他晚……”
张恪与杜飞他们站大堂的入口，见陆天又与老板娘看上去颇为熟悉，想必陆天又一家经常这家不大起眼的餐厅里吃饭，看到老板娘眼睛沈筱与陈妃蓉脸上扫，又与陆天又咬耳朵说话，再看陆天又的神色，就晓得陆天又带沈筱过来吃饭是人所皆知的事情，与陆天又熟悉的人都好奇他会带什么样的女孩子过呢。
张恪看着沈筱局促不安的站那里拿脚尖捻着地，笑着说：“蚂蚁跟你有仇啊，今天就看见你那里捻蚂蚁了？”
沈筱轻吐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稍振作下神色，将紧张的情绪掩饰掉些。
陆天又与老板娘说完话，与张恪他们直接往里面的包厢走去，走到里面的过道里，才告诉沈筱今天是他妈妈的生日才酒店里吃饭。
“啊，”沈筱之前以为是寻常的家宴就已经担心得要命，这会儿心砰砰的跳，都快到从喉子眼里跳出来了，小声的抱怨道：“你怎么不早说？我什么礼物都没有准备，你妈妈一定会说我不懂事的。”
前面镶着雕梅工艺玻璃的包厢门，就里面藏着一头恶虎，要不是小手给陆天又牵着，看沈筱那样子，张恪都不怀疑她会撒腿溜走，酒店的隔音很差劲，偏偏这时候里面有人议论起沈筱来。
“天又要带什么样的女孩子过来，”是个略带沙哑的年轻女人的声音，坐的离门近，嗓门也大，“现的女孩子心眼多得很，特别是现的大学里，好些女孩子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徐明他们局里，上回银沙打黄扫非，抓了许多小姐，里面就有好几个是大学生——天又才是交第一个女朋友，怎么可以随便就带女孩子回来呢？他有没有关心过人家的家庭怎么样，家教很重要的，总要找门当户对的女孩子，特别是那些家庭条件不好的女孩子，心机深那就不用说了，这种女孩子也经不住诱惑，爱慕虚荣……妈，你倒是要劝劝天又，第一个女朋友当不了真的，随便玩玩就好了，真等到他结婚生子的时候，还不是有大把身世清白的长相又漂亮的女孩子等着他挑？”
陆天又一脸的尴尬，都不晓得要怎么解释才好，沈筱听得脸色都渐渐白了，杜飞负着看着过道里的天花，陈妃蓉都抿着嘴不说话，这时候要推门进去，还真是难堪，都想是不是退出去合适一些。
听说话里的用词，这个年轻的女人似乎是陆天又的姐姐，这话听起来难听，也很势利，却是将真实的存人性面前的那条巨大沟壑血淋淋的摆沈筱的面前。
张恪淡然而笑，这时候要退回去，沈筱下回没有勇气跟陆天又的家人见面，不要将这个社会想象的太纯洁，世俗的偏见、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市侩势利，这些都再正常不过的东西，实没有必要太畏惧的。
张恪走过去，“哗”的一声拉开包厢的推门，声势颇大。
包厢装潢精致而典雅，摆下四桌酒席，冷盘都已经上了，客人也都差不多到了，临门的那张桌前或坐或站的围了一群女眷，给张恪声势颇大的拉门动作给惊动了，齐刷刷的望过来，一个妙龄女郎与一个年妇女给这些女人围间，陆天又姐弟俩继承她妈妈太多的遗传特征，张恪心想妙龄女郎应该是陆天又的姐姐，年妇女是陆天又的母亲、陆夫的妻子。
她们见张恪脸生，都疑惑的相互望了望，陆夫的妻子以为是陆夫的客人，就站起来喊坐角落里与人聊天的陆夫：“老陆，老陆……”
这时候陆天与神色勉强的沈筱以及杜飞、陈妃蓉走过来，跟他妈说道：“妈，这是沈筱，他们三个是我大学的同学，也一起过来吃饭。”
他姐初时眼睛还盯陈妃蓉的身上，陈妃蓉那明艳照人的容颜让人如沐春风，她还以为这衣着品味很不凡的女孩子就是弟弟的女朋友呢，心想不错，却不料弟弟将藏身后那个穿着寒酸、神色局促的女孩子牵手拉到身前来，脸色就有些微变，对张恪他们的态自然也就恶劣起来，也不掩饰的就责怪起陆天又来：“你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过来，就准备了四桌酒席，算好的人头，这下子多出三个人来，你说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从旁边桌上走过一个青年，他亲昵的扶着陆天又他姐姐的肩膀，吩咐陆天又：“总不能为三个人额外再开一桌酒席，你快去大厅找蒋姨，看大厅里还有没有四人的座位留下来，让你同学都坐大厅里去……”
陆天又脸涨得通红，感觉脸面给家人张恪他们丢掉，而且沈筱已经挣他的手要往外走，看着他爸爸走过来，心想他爸爸学校里见过沈筱的，或许会帮着说句话的。
陆夫走过来，看着张恪，摇头苦笑，说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恶俗之态恪少面前呈现无遮，真是惭愧啊！”
陆夫声音也不大，但足以让包厢里的人都听清楚，谔然的望着门口，都不清楚正春风得意的陆夫为何要一个陌生的青年面前说出对他们如此尖酸刻薄的话来。
陆天又也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他父亲会认识张恪，而且还一副很熟悉的样子，他平日听到别人称张恪“恪少”，就觉得这称谓纨绔气太重了些，这时候他爸爸也称张恪“恪少”，只投手举足之间从容不迫，倒像是朋友之间随意的称谓；沈筱心里的震惊自然不用说，暂时都忘要从这里逃出去。
陆夫的妻子刚当上省长夫人，从张恪他们出现门口，她都没意识到要站起来，这时候站起来轻声问了一声陆夫：“老陆，这位是你朋友？快请你朋友坐到你们桌上去，客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上菜。”
陆夫回头扫了包厢里一眼，跟张恪笑着说：“这里太挤了，我与你们坐大厅里去……”说着就往外走，包厢里的人都傻站那里，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才合适，陆夫妻子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陆夫女儿的眼睛都已经红了，她们万万都没有想到，陆夫会这青年面前对她们这么不留情面。
张恪微微一笑，心想自己过来又不是为争口气的，与陆夫走出去到大厅里找张小桌子用餐，姿态是摆足了，也不用理会包厢里的这些人，这顿饭吃起来自然是愉快，但对沈筱没有好处，看着陆夫妻女脸色尴尬的站那里，便喊住陆夫，说道：“大家挤一挤就好了，每桌插一把椅子，也不多我们三个人。”又与陆夫介绍杜飞、陈妃蓉。
“陆叔叔好，我与天又是同班同学，早就想到陆叔叔家来登门拜访了。”杜飞乖巧的很，他当然知道陆夫面前，他远没有资格摆出张恪的那样姿态来，陈妃蓉神色清淡的唤了一声，挽着沈筱的胳膊，与她站一起。
张恪又介绍沈筱：“许老师每回带给陆副省长你的山茶，都是从沈筱父亲那里拿过来的，陆副省长以后还想喝那山茶叶，倒可以直接叫沈筱带些过来……”
“你是沈约的女儿？”陆夫颇为诧异的看着沈筱，又觉得这么问太突然了，笑着解释道，“上回我陪李省长去洪致林场看植林情况，还你爸爸的棋馆里歇过脚，可惜时间仓促，我跟你爸爸只下了半局棋……上次带回来的山茶叶已经喝了差不多，还真要请你帮我再捎几两过来，下回跟天又到家里来玩，就请带过来，我就指望你了，从许鸿伯那里要这茶叶，比割他的肉还痛苦。”
“嗯！”沈筱眼圈有些微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