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他上马的同时,马已经窜出了三丈外,等到孟轻寒想要出手时,这匹马驮着这个人又离得更远了。
他虽然跟着他一心想要打听出沈双飞的秘密,可是沈双飞却也一心一意想要摆脱他。
人们总是想要摆脱自己的影子,这岂非正是人的劣根性之一?
沈双飞虽然不是猴子,却远比猴子更精明的多,只要一有机会他就抓着不放。
孟轻寒就算想要拦住他,也已经来不及了,他只有将嘴巴紧紧闭住,眼睁睁的看着沈双飞扬长而去。
远远的还听到沈双飞马上响亮的笑声:“我知道你一心想要知道我的秘密,我也知道我凭两条腿是甩不掉你的,可是现在我又多了四条腿,你却只有两条,所以我们不妨一年后再见!”
无论如何,两条腿就算跑得快些,力气也总归还有限的很,无论怎么努力,也还是不能和四条腿的相提并论。
沈双飞端坐马上,挥鞭打马,马越奔越快,如龙步云行,绝尘而去,眨眼就看不到影子了。
孟轻寒只好无语,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腿。
他的一条腿站得很直,但是另外一条腿却是略带弯曲的。
他是个跛子。
他冷冷的看着自己的腿,就像是看一条毒蛇一样,目中充斥着说不出的讥诮痛恨。
但他痛恨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他嘴里喃喃的道:“你也错了,我没有两条腿,我只有一条!”
小巷,巷中有楼,楼上有窗,窗前有人,窗外有花,花在雨中。
不知何时开始下的雨,雨水很大很急,风声也凄厉。
花在雨中摇摆,人在窗前凝视。
雨虽然美,花在雨中也凄美,可是最美的不是花,也不是雨,最美的是她。
熟悉她的人,亲昵的唤她萧萧,不太熟悉的人叫她萧雨衣。
可是现在,她看的不是花,也不是雨,她没有这种心情。
她看的是沈双飞,她凝视着沈双飞已经很久。
可是沈双飞却不说话,也不看她,他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他倒的很慢,却喝的很快,他可以这样不停的喝上一整天,因为他喝的是自己的苦酒。
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在想些什么?
她看了他很久,几次想要开口,可是又忍住。
女人本来是藏得住话的,就算她们很想知道一件事,也不会明说,会拐弯抹角的用很巧妙的法子来套出自己想知道的,就算套不出,她们也会等,等别人自己忍不住说出来。
她们当然也比男人更有耐心,也比男人们更能等。
可是这次,她再也忍不住了,因为沈双飞根本就没有想要主动说出来的意思,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在想些什么?”
沈双飞虽然在想着心事,可毕竟也还没有完全聋掉,他听得见她说话,嘴巴毕竟也没给人强行缝上,终于抬起了头,却还未看她,只低声道:“我在想人,两个人。”
萧雨衣笑了,她的笑容甜美而娇媚,就好像是百花俱在在这一瞬间开放。
她满怀期待,声音仿佛也更温柔,道:“你想的这两个人里面,有没有一个会是我?”
很少有女人会这么直白,因为大多数女人毕竟都是矜持的,这种话女人怎么能问得出口?
可是她要问,因为她实在很好奇,一心一意想要知道。
因为她毕竟是女人,男人以征服世界为目的,世界就是男人的战场,所以在女人们的眼中看来,只要是事业有成的男人,就不会是太丑陋的。
而女人天性里就以征服男人为最终目的,男人就是她们的一切,只要征服了男人,就等于征服了天下。
而且女人们一向很了解:征服世界难,征服一个人却比较容易。
从这一点上来看,女人比男人要聪明得多。
大多数男人本来就是个笨蛋!
沈双飞又斟满一杯酒,慢慢的喝下了下去,才冷冷道:“没有,我没有想你,我想的这两个人都不是你。”
美人的心又被刺疼了,眼里满是幽怨,嘴巴撅得高高的,却还不死心,道:“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么,你为什么不想想我?”
沈双飞又笑了,心里只觉得女人实在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你想她时,她拿你当根木头,等你准备跑路时,她反过来倒追。
其实又何止女人,大多数男人也是这个样子的,这大概是因为大多数人的骨头普遍都是偏轻的。
他苦笑着摇头道:“你在我身边,我要还是想你,那不是混账加八级了么?”
萧雨衣嫣然一笑道:“那么,你想的这两个人是谁?”
她也许不能算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可是这一笑的那种风情,却是谁也无法抗拒的。
沈双飞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她,眸子里却有一丝无法掩饰愤怒,一字一顿,道:“其中一个是我一只都想杀的人。”
他眸子里的愤怒忽然转变成了讥诮,接着道:“可是我自己也知道,我是永远也杀不了他的。”
萧雨衣又不高兴了。
她不喜欢血腥,她只喜欢美好的,她希望所有人都能快快乐乐的活在阳光下。
她眉头皱得就像是个被人抛弃的怨妇,道:“还有一个人是什么人?她是谁?是不是一个女人?她长得好不好看?是不是比我要漂亮?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她的人美,声音也很美,如果有人用黄莺来形容,那实在是侮辱了她,她话说得却很快,连珠暴雨似的,因为她一心想要知道。
沈双飞只好苦笑,她问的太快,问题也太多,简直让人难以招架,沉吟着道:“你还记不记得前天你陪我去枫叶镇见到那个人?”
萧雨衣眉头舒展了开来,嫣然道:“你是说那个脸色苍白,跛着一只脚,手上握着一把黑色刀,坐在那里像是木雕一样的人?”
沈双飞道:“想不到你只在前天夜里见过他一次,就瞧得这么清楚。”
萧雨衣忽然冷起了脸,冷冷道:“我只要瞧了一眼,一眼就已足够了!”
沈双飞并没有主意到她的改变,道:“不错,我说的就是他。”
萧雨衣垂下头,默默的看着地板上的一个洞,过了好久才道:“让我想不通的是,你为何要半夜三更跑到那见鬼的地方去,你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是朋友,还是敌人?”
沈双飞缓缓道:“严格的说起来,我们既不是朋友,也不能算是敌人,可是你永远也想不到,他为什么要在那里等我。”
“为什么?”
萧雨衣果然开始问了,她本来就想知道的。
沈双飞淡淡着:“我去那里,本来是想将我的剑刺入他的咽喉,他在那里等我,本来也是为了等着砍下我的人头。”
萧雨衣嫣然一笑,道:“可是他并未砍下你人头,你的脑袋也好好的长在脖子上,现在你不但能喝酒,也还能听我唱曲抚琴。”
沈双飞还在笑,可是笑容中却也带着种无法描述的讥诮,道:“他非但没有砍下我的脑袋,而且还在一天之内救了我三次性命。”
他缓缓接着道:“你可知道前天晚上你走了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事。”
萧雨衣皱起了眉头,道:“难道又出了什么意外?”
沈双飞道:“就在这一天之内,最少已有三批人赶着想割下我这颗人头。”
他没有说出是些什么人,因为他不想要她太过担心。
但萧雨衣已经吃了一惊,道:“我知道这种事每个月总是要发生那么几起,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就连这一天半天,这些人也不愿意放过你。”
沈双飞淡淡一笑,道:“非但你觉得意外,就连我也同样没有想到,但这次要不是他,只怕真的就得等你去给我收尸了。”
萧雨衣眉头皱的更紧,道:“难道这次来的人,还真有人是你对付不了的?这世上难道真的还有那许多不出世的高手?”
沈双飞道:“这次你就错了,这些人既然敢来,自然就绝不会是轻易就能打发的,何况杀人也并不一定要明刀明枪,有很多法子都可以杀人,是么?”
萧雨衣叹了口气,道:“但到了这里,你就不用担心,何况我在这里还有些人,那些人想要动你,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沈双飞勉强笑了笑,道:“如果别人知道我为了活命,躲在女人的裙钗下,只怕要笑掉他们的门牙。”
萧雨衣失声笑了出来,但她立即板起了脸,道:“但无论如何嘲笑,也总比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等着别人来割你的脑袋,要好受得多。”
她叹了口气,又接着道:“何况做大事者不拘小节,男子汉就应当能屈能伸,这些嘲笑又能算得了什么,周公还能不惧流言诽谤,韩信尚且能受胯下之辱,你为何不学学他们,楚霸王若是明白这个道理,以他之勇猛,又怎会兵败亥下,落下个身首异处?”
沈双飞苦笑道:“为什么你们说的话,听来好像总是很有道理呢?” 武林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