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只不过是个弱女子,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明。”
萧雨衣苦笑了起来,接着道:“也许只有等到他的剑刺入我咽喉的时候,我才会知道他是谁,甚至很有可能到死时,也猜不出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叹了口气,又缓缓道:“我甚至就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以杀人为生,但他要的价钱至少比别人贵一倍,因为他杀人从不失过手,所以他很有可能是个女人,可能是个老太婆,或者是个小姑娘,也有可能是个老头子。”
孟轻寒道:“也可能是我,也可能就是你。”
萧雨衣笑了,道:“这倒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这些人无孔不入,只不过你的可能是完全没有,因为你若要杀沈双飞,早就可以动手,用不着留到现在,更用不着救他的命。”
她再次笑了笑,又道:“我的可能当然比较大,因为沈双飞中了毒,我却有很大的机会将毒药下在沈双飞的酒里,而且我也是个很可怕的女人,所谓最毒妇人心,我对他下手,当然更方便,机会也比较大,所以如果你若是怀疑我,也不防砍下我的脑袋。”
孟轻寒没有答话,凝视着手里的刀,沉默了许久,忽然道:“现在你还要带我去看什么人?”
萧雨衣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这个小城本来并不是个很热闹的地方,平时都是些本地人,要么就是做生意的,大多我都认识,可是最近这几天,却突然来了许多陌生的江湖客。”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我几乎已经将最近几天来的人,来历底细都调查得很清楚,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孟轻寒并没有装作十分吃惊的样子。
他早已发现她并不是她表面看起来那么单薄柔弱,在她那双纤纤玉手里,显然也掌握着一股不算小的力量.
这股力量也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上许多。
萧雨衣缓缓道:“城里这三天来的陌生人一共有二十三个,五个中原镖局的镖师,押镖经过这里。三个长白山一带来的采参客,带了不少老山人参,估计是等着出手。四个关外来的马贩子,两个昆仑派的弟子,一个少林偷跑下山的和尚。还有五个是江南慕容世家的大公子慕容城和他的四个跟班,所以这其中只有刚才这两个人我们要分外留意。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貌似有些喘不过气来,停下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接着道:“但这二十三个人中,有一个自从到了这个小城后,就再也没有露面,我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也查不出他落脚的所在。”
孟轻寒的手突然握紧,瞳孔也似在缓缓收缩,沉默半晌,忽然问道:“这个人是不是就是他们这个组织中,那个最可怕的杀手?”
萧雨衣点点头,刚要开口,还未开口,忽然间,这辆车拉车的健马惊声长嘶,就像是尾巴被老虎咬住了一样,仰起两只前蹄立起身来,三个人的重量还压不住这匹马,车厢也被拉得倾斜,几乎倒立了起来。
萧雨衣的人反应很快,就在健马挣扎中,斜身一跃,已经到了车厢外.
原来她的轻身功夫也不弱。
眼角扫去,只见一个灰衣黑袜的中年人倒在马蹄下,却抱着头缩着身子卷成一团,看样子吓得不轻。
健马马蹄还未落下,奋着两腿仰首向天,身子几乎是直立着,只靠两只后腿支撑着全身的重量,还在仰着脖子长声嘶鸣。
可是只靠两只后蹄站立,毕竟不能平衡,两只前蹄终归会踏将下来。
马蹄下的这人,也是一动也不敢动,看来已经吓得呆了,根本就不知道躲避。
这一马蹄踏将下来,他就算侥幸不死,也得身受重伤。
这匹马全身的体重少说也有七八百斤,再加上空中落下,力量自然也就更大,这一马蹄蹋将下来,别说是个血肉之躯的人,就算是块很厚的门板,只怕也得踏出两个洞来。
街上并不止他们几个人,围观的人还有很多,但大多都已经被吓得呆住了。
这些人本来就都是些普通的百姓,死人这种事,虽然人人都难免要见到,但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亲眼目睹的。
胆子小的,已经用手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赶车的车夫也吓坏了,他可吃不起这场官司,虽然双手用力拉着马缰,手已经被勒得通红,可却那里敌得过这匹马的那千斤巨力?
车夫已经是累得满头大汗,看样子已经拉不住这匹马。
眼看着马蹄就将落下,眼看惨剧就将发生,萧雨衣还是站在那里,非但没有一点出手相救的意思,甚至连看也都没有再看地上的这个人一眼。
她看的是孟轻寒。
孟轻寒也到了车厢外,苍白的脸上还是一往如常,全无一丝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闪着锐利的光,他左手还是紧紧握着他的刀。
他居然也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伴随着人群的惊呼声,马蹄终于落下,地上的灰衣人明明倒在马蹄下,每个人都看得很清楚,马蹄明明应该踏在他的胸膛上。
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人居然还是好好的躺在地上,偏偏没有被马蹄踏中,只是本来就皱巴巴的衣服显得更加的破旧了些。
马蹄落下,踏在地上发出很沉闷的响声。
地上果然被踏出两个不算浅的洞,伴随着围观人群的惊叹声,这匹受惊的马打着很响亮的鼻息,终于安静了下来。
车夫也松了口气,一张被唬得惨白、紧绷着的脸,也总算缓和了下来。
人群围过来又散了,却还在交头接耳,也不知是因为惊叹,还是意外。
这个人也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还在不停的喘着气,他的脸也因为受惊而变色。
这人从地上爬起来时,才看的出他是个身材适中的汉子,穿着的也不是什么上等布料,只不过是家用织布机织出来的粗布衣服,看来也只不过是个很平凡的乡下人。
这人平平凡凡的一张脸,普普通通的身高,站在人群中,就像一只鸡站在鸡群中一样,全身上下,连一点特别的地方也没有。
这人实在太平凡,平凡得就像是米缸里的一颗大米,蚂蚁群中的一只毫不起眼的蚂蚁,走在路上也绝对没有人会去多看他一眼。
但是孟轻寒却对这个人观察得更仔细,眼神也更锐利、冷酷。
他的这种目光,就像是盯着猎物,夜幕下的狼,只要是个人,估计都会受不了。
但这人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一点也不在意。
萧雨衣移开注视着孟轻寒的目光,忽然朝这个人笑了笑,道:“看来你今天的运气实在很不好,衣服被划破了,还跌得满身是伤。”
这个脸色发灰一脸倒霉相的灰衣人,居然也笑了笑,淡淡的道:“今天我运气不好,也不知有多少人运气比我更不好,今天我倒霉,明天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比我更倒霉,人生本来就是这么个样子的,姑娘你又何必太过计较认真?”
马虽受惊,幸好并未伤人,车厢也没有倒翻。
这个平凡的乡下人,拍了拍身上皱巴巴的衣服,转身慢慢的走了。
他虽然走得很慢,可是并没有回头,低垂着头,很快就在人群中消失不见,就像是一只蚂蚁钻进了蚂蚁群一样,绝对没有人会再多看他一眼,也绝对没有人能从人群中将之分辨出来。 武林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