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葛香云所说的话,百里芸整个人沉默了。
这个时代,低贱的人命如草芥。更何况青楼女子,那更是贱籍中最低贱的存在。入了这种贱籍,加入了这种职业,身体和性命都再也不是自己的。只要有人买,而青楼方面又同意卖,再怎样都是她们的命。
唯一能让人忌讳一点的,是朝廷有律法,官员不得狎妓。
但这个狎妓,也仅仅指的是性活动,一般的欣赏歌舞、戏曲、宴乐等等并不算在内。
如果狎妓的是非官员的身份,那就更没有限制了。只要青楼和嫖客愿买愿卖,可以说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玩死了也不过是贱命一条。
那天在流朱花苑里消费的那一帮人里,没几个有官职的。真正手握实权的朝廷官员,也就一个南陵侯邕贵。
青楼就算是要告,那帮人里随便出来一个,都可以把这事儿掏钱摆平了,证明这事儿跟南陵侯没关系。
所以,才连老皇帝都说,查清楚,若是有南陵侯的事儿,让皇上训斥。
别说死伤几个妓子,肯本不可能扣到南陵侯身上来。就是真的扣到了南陵侯的身上,最多也就是训斥两句而已。
哦,对了,按律还可以罚款。呵呵。
拓跋猎明显发现百里芸的情绪不对,便叫了狮驼上来,带葛香去这层楼比较远的一间上房休息。
葛香云也的确赶路有些辛苦,昨晚半夜才到,并没休息好。也没客气,下去退了昨晚的房间,便换了房间又回去休息了。
“猎哥哥。”百里芸叹息一声,往拓跋猎怀里靠了靠,“你知道吗?在我以前生活的那个年代,在我生活的国家,律法不是这么规定的。”
百里芸并不经常提到那个异世。但每次提到,拓跋猎都要暗自心紧。
尤其是亲眼见到祖父和二哥二嫂在他面前消失之后,对于百里芸怀念的那个异世,拓跋猎都有一种心神紧绷的警惕。
只不过这种警惕,他不会让小狼轻易看出来。
忽然听百里芸又提起那个世界,拓跋猎心下顿时紧绷,脑中飞快思考,但面上容色不动:“嗯,我记得你说过,那里的人人人平等,没有贱籍,女子的地位和男子一样。”
他的手臂从背后伸出,在她身前扣住,把她嵌在自己胸前。百里芸微微抬起头,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心情不太好地双手覆上了他的手背:“我知道每一种存在都有它的道理。这是时代差异,不是我的心思能左右的。但是听说这种贵胄欺凌身份低贱的女子的事,还是忍不住觉得……”
“溪桑!”拓跋猎低沉地呼唤她,“一样的!虽然两处的律法不同、世情相异,但那种人、那种事,在这里同样为人所不齿!无论是你、我、祖父、太子还是葛大夫,甚至连黄老爷,都认为做下那种事情,并非应该!惩罚的轻重不同,但基本的是非观,是一样的!”
百里芸愣了愣,慢慢地从之前的那种时代的愤慨和失落中回神。
是啊,时代不同,但对于这种过分的恶人恶事,人们基本的是非观还是一样的。她刚刚,是有点儿莫名其妙地悲观了。
“猎哥哥。”百里芸转过身,看向拓跋猎,忽然伸出双手,抬高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我又忘了,我该相信的。相信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公理。相信除了我自己,别人也一样有着是非对错的判断和选择。这件事皇兄既然知道了,他会处理好的。”
拓跋猎看着百里芸一双纯净通透的水润眼眸,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都闯荡天下那么多次了,还是这么善良心软。难怪每次出去都会收回来一堆杂七杂八的人。”
百里芸笑了,粉红莹润的小嘴弯弯:“我那些人可不白收哦!你看,这不是给果儿送了好大的一份助力!”
拓跋猎想起她说为什么舍得送给屠果的话,唇角也不禁勾起:“无妨。有我在,以后也用不着他们。送就送了。”
今日是约定闵圭会来见面的日子。不过用完早饭人还没到,两人自然也不会等。把狮驼留在客栈里,两人就出门逛街了。
这一次,两人倒是没有再易容,只是百里芸拿棉布裹了胸,描了几下眉眼之后,换了一身青色的男装暗绣长袍。
乌黑的秀发梳起高高的男儿发髻,一枚白玉发冠紧扣其上。青袍、玉带、锦绣男儿,一把碧玉萧把玩在手上。从内室里装扮好走出来时,拓跋猎抬头一眼看见,眼中的眸光顿时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