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珠哭了,不是像马车里那种压抑的哭,而是痛苦又绝望地抱住深海里最后一根浮木那样地泪流无声,可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忽视的苦楚:“百里哥哥,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我只在乎你怎么看我!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嫌弃我许过人?或者,你从来就没想过要娶我?”
百里辰猝不及防地被她抱住,整个人都是僵硬的。但他还是一根一根掰开了李幼珠的手指头,同样很坚定地把她拉扯了开来。
转过身,伸手握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再扑过来,百里辰深吸一口气,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幼珠,你听我说。你现在可能只是一时受了委屈,急于证明自己是个值得爱的好姑娘,所以一时激动说了这些糊涂话,我能明白的,不怪你。可你以后,不要再随便这么对旁的男人说话了,知道吗?”
百里辰真诚地道:“你本来就是个好姑娘,一直都是,从来都无需证明。你之前的未婚夫去了,你念旧情愿意为他守寡,这是你的好品德,谁也没资格为此嫌弃你。”
百里辰说得诚心诚意:“若是你现在不想守了也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放出风声去,自会有大把的好男儿等着你挑选。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大约也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放心,我在朝中也有几个这样的同僚,我可以介绍给你父亲,让他给你安排相看……”
李幼珠一下子就受不了了:“谁要你给我安排相看了!你有没有问过我的心思!我喜欢什么样的,你根本就不知道!”
百里辰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激动,他按住她的双肩,努力地平复她的激动,尽力地安抚她:“我知道的,我真的知道的!你以前给我说过你想嫁什么样的儿郎,那些话我都记得!我说给你听。”
百里辰赶忙一条一条给她复述,证明自己真的是记得:“你说过,你今后要嫁的儿郎,首先要人品好。其次要有出息。之后是从不拈花惹草逛青楼、不飞鹰不走狗。”
百里辰数得熟练,仿佛这些话如今还经常在耳边听到一般:“你说过,好儿郎不当交什么红粉知己、不可有市井流氓习气、举止要文雅、交际的人应清贵。你看,我都记得是不是?”
看李幼珠表情不对,百里辰忙说:“若是还有什么,你现在就给我说,我一定都会记住!”
李幼珠呆住了,呆呆地看着百里辰,就那么看着。那双刚刚还激动着的眼睛里,此刻突然盛满了灰心。
果然,百里哥哥是记得她当年所有说过的贬低他的那些话的!他一句一句都记得,从来都不曾忘记过!
她说的那些话,所有的条件都是针对他,都是他做不到或者不想做的。他那时总是宽容地笑看着她不说话。其实,全都放在了心里。
她是有多蠢,费尽心力地去总结百里哥哥的习惯和爱好,然后想尽办法地告诉他,这些都是她最讨厌的,说她以后绝不会嫁给这样的人!
虽然,她当年只是想刺激他上进,可面对她如此幼稚的小手腕,百里哥哥除了温和无奈地对她笑,还能怎样?
百里哥哥是知道她的用心的吧?正因为知道,他才心无芥蒂地暗自守护了她这么多年。
可是,真的是心无芥蒂么?
即使是有目的地故意说那样的话,可那时她说讨厌那样的人也是真心。她当时真的就是单纯地觉得有那样习气的人就是让人瞧不上的。
其实在她心里百里哥哥是例外,无论怎样的百里哥哥,她都忍不住想去亲近。可当时她自己并不明白。
她只是依照着自己的家教,急着想让百里哥哥成为家中长辈心目中那种优秀的男儿。
是她那种想要改变他的急切反而推开了他,让他无法跟她相处。更是她那一而再、再而三的贬低,让他永远也不会说出求娶她的话。
他其实是个骄傲的男子。可她却在很久很久之前就伤害了他的自尊。
所以,他的温和和包容让他始终暗地里关心她、照顾她,但却绝不会娶她。
李幼珠木木地看着百里辰,脸上的表情仿佛心如死灰。
看着她这样,百里辰越发地觉得担心了:“幼珠,可是谁说了特别难听的话么?要不然你告诉我,我帮你……”
李幼珠突然笑了,含着眼泪、冲着百里辰笑了:“我怎么就这么傻呢?百里哥哥,其实三年前你就是喜欢我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