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以为只有人间才会有这些荒唐的事,谁知如今他这样一说,倒是将天庭的陋习都言之一二,想必司命大人那厮如今还甩袖清风,却从不想自己的手下会有这些人。
“无善宫中帝君大人向来赏罚分明,你又为何不上书一份,求帝君大人为你做主呢?”堂前吹过些许清风,他低下眸子,手指沾了茶水的余温,悻悻道:“姑娘有怎知,在下没有想过这些事呢,只是这无善宫中,能见到帝君的机会,屈指可数,在下不过小小仙官又怎能有机会见到帝君,不过是天方夜谭罢了。”
我饶是有兴趣的将袖子撂在案上,好奇道:“你既然这样说,莫不是想自己就这样忍着。反正三百年之后,你便可离开后殿,若是混一混,说不准还能换去前殿?”
“正是。”他回答的理所当然,但是眼神中却是诸多的不甘心。“姑娘还是快快离开吧,等片刻那些仙官们回来,若是看见了你,难免会在司命大人面前说上一二,这样的话,梦生岂不是白白的害了恩人。”
“你叫梦生?”我假装没有听见他前半部分的话,兴趣越发浓了:“倒是个好名字,梦生,你是凡人升仙的,一定见过凡间的不少稀奇热闹的东西,可否给我说上一二,下一次去凡间,我也正好可以去见上一见。”
“唉,姑娘。”他甩开袖子,眉眼中颇多的烦闷:“姑娘还是快些离去吧,若是被别人看见你私自进入大殿,是要受罚的。”
我吸了一口凉气,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不禁一阵好笑:“带我进来的是你,怎能说是我私闯了大殿?”
“姑娘……你”他明显的有些急了,我捋了捋自己的袖子:“本姑娘好歹救了你一次,你不以死相报,反而还赶自己的恩人离开,又是什么道理。”
“正是因为害怕连累了恩人。”
天庭中的小仙向来便只有被人欺负的份,索性三百年后便可以换个宫殿伺候,若是等到自己运气来了,还可以坐上掌墨的仙官,那时候便不如现在这样举步艰难了。他是新科状元出生,做一个掌墨的仙官,定然是轻而易举。
“你不用担心我。”我端起茶杯,小抿一口,朝着他道:“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喏,寻你麻烦的人,已经来了。”
窗边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若是我猜的没错,定然是那些仗着司命大人做后台的仙人来寻他的麻烦,这一场好戏,恐怕要闹上许久。
我已经打定了要看一场好戏的心思,于是便自个儿拢着茶,同他道:“其实我也想看看你们的规矩。”
看似一句玩笑话让他更加慌张起来,只拾步过去,同那群仙官行礼。那领头的仙官看起来大大小小也算个掌墨仙官,大老远的便看见他扬眉吐气的手持笔墨,形似深沉。
“大人。”他屈身一礼,而那仙官好似并未看见一般从他的身旁刻意擦肩而过。本是打算径直找个位置坐下,却脚步一顿,身形一转,威严道:“你是何人。”
茶叶的余香漫布整个大殿:“你说呢?”
他双目蓦然瞪大,玄色的官袍上还带着刚刚下跪留下的褶皱。“大胆,这里是掌命司,你竟然敢肆意游走,你是哪个宫的,言语轻狂,且真让我带你去见司命星君么!”
他想必真的以为司命星君回唬的住所有人,我悠悠抬眸,清然道了一句:“也好。”擦眸过他紧拧的眉心,道:“你也跟上。”
其实后来的事,本就是注定的,司命星君那厮还在顶着办公的名义,给茗珊挑上好的草药。
“茗珊,她的伤怎么样了?”
他听见我的声音之后,略是平淡的放下手中的方子,道:“自上次嫏嬛阁落了天火,她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近来也算好的,只是还没有恢复如初。”
转眼之余瞥见我身旁的人,庄重道:“你们来干什么。”
那仙官听到声音放抖擞了许久袖子,颤抖道:“我……”
我揽裙坐下,拾起了他落下的书卷:“你手下的仙官趁你如今在前殿办公,私自将你宫中的财宝拿出去换去人间游玩的银两,司命若是你还不回去看一看,恐怕你那偌大的掌命司便要只剩下一座宫殿了。”
司命的脸色骤然的寒了下来,严厉道:“可有此事。”
那仙官自然是先反驳再喊饶命,只是这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或许司命是不想家丑外扬,也许是司命的确有怜悯的善心,后来他只道明日便回去看上一眼,若是有差缺,再严刑惩戒。
倒是那唤梦生的男人,悠悠拾步至我面前,神情中不知掺着什么:“你究竟是谁。”
司命负手浅浅道:“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今可以回去了。”
毕竟是在司命手下当差,司命这人又是出了名的好说话,我趴在桌子上,静然道:“他是谁,看的出来,你挺关照他的”
一个神仙能被欺负成这样,八成司命这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本不肯能飞升九天,他的身上,欠着一个人的债。那人不在了,本司命就权当替天行道。”他斯文条条的说道。
“欠债?是因为,那个人将自己的灵力给了他?应该是个痴情的女子吧。”我扬起面容:“只是你如今这样惩戒他,她就算看见了也会心痛,你说,爱一个人的话,即便是要了自己的性命,也不希望别人去伤害她用性命呵护的男人。”
再看司命的时候,那人眼中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雾气,“女君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你和茗珊何苦不是这样呢,不过你们尚且有在一起的机会,不比茶茶和梦生,这辈子也没有在一起的机会了。”
“可是她乃天帝宫中的女官,天后娘娘又是依天条办事,容不得别人妄论。”纸上的墨痕变得清晰起来,他执笔的手几度犹豫又撂下。
“这世上本就没有白来的银两,司命大人为何不赌一赌呢?”
“怎样赌?真君大人和宸溪,普华上神和引魂灯,这哪一桩算的上真正的功德圆满,不过是孽缘罢了。”
我稍稍犹豫片刻:“可是既然是孽缘,你又为何放不下,司命大人,你说的这番话究竟是在骗我,还是在骗自己。”
“骗自己……”
云际边飘来几朵浮花,我看着玉诔忙着在园子中打理的身影:“和我说说,你是怎么看上了太子的。”
她的脸片刻便烧的火红:“君上说些什么呢。”
我从枝头上跃了下来,平视着她:“太子那人先前便要撸了你过去做小妾,那时候你还苦苦挣扎,可是如今便成了郎情妾意,我倒是成了棒打鸳鸯的狠心人。”
“太子,他,并非是无情无欲之人。”她青青岛。
“并非无情无义的人?”我嗤笑片刻:“所谓情人眼中出西施,你们互相喜欢,必然是说尽了对方的好话。”
她的身上落上了繁花,低眉浅语:“他喜欢一个仙人,为那个仙人做了太多,后来那仙人竟然为了保命,弃他而去,其实,他并不坏。君上,你不要怪罪他了,他的确是醉了酒才做的荒唐事……”
我大吃一惊:“你竟然学会了为他人说话?”
想了想,早便该晓得总有一日玉诔也会变成白玉的模样,想当初白玉几乎搂着我的脚恨不得将他家的小麒麟说成救世主。
“我……”她脸上烧红的更加厉害,我瞧着她尴尬的样子,不觉笑出声:“好了,我在逗你玩呢,不过,我倒是有兴趣来听听你喜欢的人究竟有什么历史。”
“他……”花瓣从她的手心中坠下,她踌躇了一番:“君上可曾听说过,灵犀仙人,她是凡人飞升而来的。”
我悠然点头,故作半分惊讶:“听过,倒是记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
她恍若安下心来,淡淡道:“当年灵犀仙人初升天界,与太子殿下一见钟情,太子殿下不顾天后之命,强行要娶了灵犀,这件事被八荒的众仙议论纷纷,太子殿下甚至决定,放弃九天这尊贵的太子之位,只希望与灵犀比翼双飞。可是后来,当他愿意放弃一切的时候,灵犀却突然不见了。”
我静静的听着她说话,像听故事一般,从她的口中听见第二个版本。
“后来才从天后娘娘的口中得知,天后娘娘用灵犀仙人的性命做威胁,让她放弃与他在一起的机会。结局是昭然若揭的,天后娘娘给了她一颗夜明珠,让她逃命去。她愿意放弃太子妃的身份,保住自己的性命并永远的离开天界。”
“太子难道没有亲自去查上一查,天后娘娘的话中诸多纰漏,这种说法即便是有可能,可是极少的。”
“他没有去。”玉诔容色间有些肃然:“当日天后娘娘的确拿出了让他信服的证据,太子说,那封信上的字,的确是灵犀的字,灵犀说,希望太子好好的,从此陌路两不相逢,她想过安稳的日子,不想再看见太子。” 帝君快到怀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