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NING城堡。
天气已经冷得厉害,万俟静漪却是一袭复古又典雅的白裙。墨发如夜,细致绾起,配上那张终年如玉般美好又不苟言笑的脸,只让看到这副形容的人都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奉至她眼前。
东方最美的明珠。这种赞誉,当然不是空穴来风。
可眼下正是这颗最美的明珠,她比明珠还要美好的眼睛里漾着一层浅浅地薄愁。
身后拾级而上的莫清洛垂了垂眼睛,俊美的脸上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就这样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至她身后,自然地将那雪白的狐皮大衣披在万俟静漪的肩上。
“在想什么?”莫清洛双手叉腰,身上考究的男式西装映得她越发俊逸不凡。
万俟静漪没有看她,声音一如既往地轻:“萧清绎会好起来么?”
莫清洛挑眉,眸中有一丝好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为什么你会这么上心?”萧清绎是可怜,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怪得了谁呢?倒是小雪,一向不把什么人放心上的,何以要这么关心那个萧清绎呢?
“也许,是在他身上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影子吧。”万俟静漪轻叹了口气,“我总觉得,他对岑七绯那情形,很有几分江郁梵的味道。”
莫清洛再次扬眉。江郁梵,那个俊美得奢侈的男人,温雅而自持,虽然和大家一样都为小雪而沉迷,他却从未奢求过什么吧。萧清绎要是像江郁梵,那也只能是这么一点儿。至于其他的?萧清绎是差远了。
“听那边的消息说是好了许多,但是宓旭既然没进去,最想杀之而后快的肯定还是萧清绎。”莫清洛语气轻松,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
“你不打算出手么?”万俟静漪回头看她,微微惊讶。
莫清洛却只是一笑,定定地望着她:“你希望我出手么?”如果眼前这人说“是”,那么哪怕是赴汤蹈火她也会去做。
然而,万俟静漪轻轻摇了摇头:“不,我不希望你冒险。”而后微笑,点了点头:“而且,我相信安沉。”
他们的事情,她观望了那么久。果然,宓安沉对那个岑七绯是情谊深重的。这两年,每当她神思清醒的时候,总觉得最对不住的人就是宓安沉与岑七绯。好好的两个人,却偏因了她的愚蠢,绕了那么大的圈子。
人心是肉长的,只要受了伤,就一定会留道疤。时间可以愈合伤口,却永不能使这一切消失。所以,就算两人现下情深意切,恐怕也是留下了心结的吧。
安沉这人,商场上的手段当然是厉害的。可是,在她的记忆里,他倒一直是嘴巴不饶人可心里最温暖的一个。所以,过了感情最初的冲动之后,他应该能容得下萧清绎了吧?
只要他能容得下,那么,那个可怜又无辜的萧清绎,就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安全。
只是,那个宓旭,一年年的生事,真是让人恶心呐。
莫清洛见万俟静漪秀眉微蹙,就知道她许是又想到了江郁梵与宓旭,不由得伸出手去,握住她那双纤软的手。“别想那些糟心事了,雪儿。一切都会好的。”
一声“雪儿”,让万俟静漪仿佛回到了当初被莫清洛各种照拂的最初。漾起一抹暖心的笑,却仿佛日光大盛般,点亮某个人已经濒临无望的心房。
“是,一定会好的。”就这样牵着莫清洛的手,万俟静漪与她一同下了楼。就算好不了,她也会想尽办法让一切好起来的。
顾家。
顾西蕴望着沙发上那个男人,冷寂的眸子里浮起一丝嘲讽。“咦,这不是万俟先生么?怎么,被放出来了?”
万俟洺涣看着她,神色里却并没有半分不快。“许久不见,顾西蕴你还是那么漂亮。”
顾西蕴脸色一变,而后不耐烦地在桌旁坐下。“说吧,为什么来找我。”这么多年他都逼着她,避着她,要说他良心发现?呵,那不可能。
“当年宓旭染指了你们家的谁?”洺涣也不遮掩自己的来意,直接抛出自己所想。
顾西蕴脸色蓦地苍白起来,抓起桌上的咖啡杯就泼了过去。“滚!万俟洺涣,你滚!”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毁了婚,毁了她,说好至死不见的。结果呢?今天来这里说这种话,就是为了羞辱她么!
万俟洺涣不料她会这么做,然而一看她癫狂的举动,他霎时明白了什么。
一把抓住顾西蕴的手臂,洺涣眉头皱紧,声音里也尽是冷肃:“他碰了你?”
顾西蕴挣扎着,已经多年不笑的脸上有泪水滑落。“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你走!”
然而洺涣如何肯放?抓住她的手,就把她压到了沙发上。眼神凌厉又不容抗拒:“回答我!”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顾西蕴哭喊着,像极了当初他赶她走的情形。人生第二次,精致温柔的顾西蕴变成了这种疯狂的样子。
“回答我。”洺涣却只是重复着这句话。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可他一定要听她亲口告诉她。
“是!”顾西蕴恨恨地瞪着他,不顾一切地尖叫着。“他奸污了我!宓旭奸污了我!这个回答你满意么!”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明明,她以为一切都不会有人再重提了。可是,她欠了他什么啊,为何再次见面会是这种情形!
洺涣静静地望着她,而后缓缓地松开了手。“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那时候,顾西蕴一个月没有去学校。而宓安沉也带来了顾家的儿子受了宓旭欺负,顾家正极力打压宓旭家生意的传闻。想不到,被欺负的人,竟然是他的未婚妻么?
“告诉你?”不提这些还好,提到这些,顾西蕴只恨不得把眼前这个男人剁碎了喂狗。“万俟洺涣,你满眼都是你的宝贝妹妹,哪里会过问我的死活?我走了一个多月,你有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万俟洺涣,我可是听说,那时候你正带着你的宝贝妹妹去度假啊!”
而那时候,他还是她顾西蕴的未婚夫。
“这就是你后来针对小雪的原因?”洺涣神色平静如常。
顾西蕴却不想再提及:“你走吧,万俟洺涣。既然你已经得到了你想知道的,那就走吧。”他今天来这里,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对付宓旭?
然而洺涣却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时间过去那么久,他竟然才知道,她也有这样深重的痛楚和委屈。如果今日他没有来,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
“对不起。”他终是吐出了这句。
“不必。”顾西蕴摆了摆手,眼神里仍有怨怼。“万俟洺涣,我永远不打算原谅你。”就这么恨下去,就这么简单的恨下去,也好过,所有的遗憾都只是错过而已。
只有毫无希望,才不会失望。只有从来都在地底,才不会有那毁天灭地的失落。
“我不会放过他的。”像是承诺,又像是在交待什么。洺涣利落地起身,转身离去。“保重。”
顾西蕴怔怔地望着那个在梦里出现过千万遍的身影,眼泪静静地滑落下来。万俟洺涣,你总是留给我这样的背影,像是我们的故事,从来只有一场场告别而已。
万俟洺涣走到门口,回头望了望顾西蕴卧室的方向,神色黯了黯。真是可笑啊,一向骄矜的顾西蕴也遭了宓旭毒手。这命运,怎就对与他有关的人那样残忍?
出了大门,司机已经等在那里。洺涣拉开车门,正准备坐进去,却听见一声急切的呼唤。“万俟洺涣!”
洺涣回头,看着一路跑来的顾西蕴,神色霎时恍惚了起来。
黑色长裙的顾西蕴仍然矜贵美丽,与记忆中那个提着裙角羞涩跑来的穿碎花洋裙的顾西蕴重叠在一起。时光仿佛绕了一个巨大的圈子,绕到最后,或许每个人都不曾失掉初心。
“万俟洺涣。”顾西蕴跑到他面前,脸上已经再无那些斑驳的泪痕。气喘吁吁的她,倒是比刚刚下楼时多了几分生动的娇美。
洺涣看着她,弯了弯嘴角,没有说话。
顾西蕴将手里的东西塞入洺涣手中,脸上的红润不知是因为跑得太急还是此刻的心情。“不要去报复宓旭。”扑入他怀中,抱了抱他,而后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车子里,洺涣的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某种轻软的馨香。摊开右手,掌心里正卧着一枚钻戒。戒指已经很久了,正是十七年前,他送给顾西蕴的那枚。
“收下这个,等我娶你。”当年的洺涣在学校的树下,用这枚戒指和顾西蕴定了情。
“虽然我们现在看起来很般配,”顾西蕴却很是犹疑,“可要是最后家里各自有了更好的联姻对象呢?”顾西蕴虽然很喜欢万俟洺涣,但她更需要的是结果。
“那时,你把它还给我,换我满足你一个要求。”
“那,我要你来娶我。”
悔婚的时候她说丢掉了,原来,一直都在的么? 婚守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