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费尽千辛万苦,湿漉漉地爬上桥洞,冷得瑟瑟发抖。尽管这是南方城市,腊月不飘雪,也才四度的气侯,可身上的衣服全部湿了,贴在身上,被湖面上的寒风一吹,真是想死的心又有了。
我像只落水小猫一样蜷缩着,两只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四处瞅着,想看看有没有最快的办法上岸回家换身衣服,却听到桥上传来了裴逸轩焦急的呼唤。
“以默——以默——”
“啊!”我心里一喜,差点呼喊回应。
我噘着嘴,捂着耳朵,蹲在地上生自己的气。
才不要那么快理他。那个耳根子软叭叭的王八蛋,如果真的会着急,那就让他急一下好了。或许,人家才不会真的着急关心,只不过是怕自己出事给他带来负面影响吧。
“以默,以默——”
裴逸轩还是在不停呼喊着,我将身子往桥洞阴影深处更缩进了一些,打算等他喊过一阵消失后再出去。可是他并没有那么快走开。
只听到他突然失神地喊了一句:“鞋——”
而后,就是蓦然消音。
我突然想起自己的鞋丢在上面了。当时一心想死,丢掉了鞋爬上了桥栏杆,后来转变主意,赤着脚就往桥下冲,也就没顾上鞋的事情。
“以默——”猛然之间,我听到了裴逸轩撕心裂肺的呼喊。
我吓了一跳,僵住。
尔后不由自主撇了撇嘴角,强抑住发笑的念头。这又不是在演戏,这么戏剧化做什么?莫非是他的职业病,表达情绪需要这么夸张么?
我才这一转念,突然“扑通”一声,眼前溅起老大一团水花,我下意识闭上眼睛,用双手遮挡,但巨大的水花还是扑天盖地淋了上来,还未干透的一身再次湿个通透。
“哇靠,不用这么感人吧?我好端端在这儿,你真以为我自杀了啊?二百五就是二百五!”我带着深深失望。
心目中曾经高高在上只可远观祟仰的男人,结婚后近距离接触,才发现是个耳根软的二百五,那种失望的心情,就像最喜欢的菜肴里乍现一只苍蝇一样,想要跳脚。
我突然不感觉到冷了,莫名的。抹掉满头满脸的水渍,我蹲在桥洞,呆楞地看着裴逸轩在水里扑腾上下,焦急寻找着我的下落,或者说是“尸体”——
一次又一次,潜到水底直到没办法憋气了,他才上来呼吸一次,然后又栽进水底去。
慢慢的,我感觉到他的体力越来越不支了,不由自主又心疼起来。
我慢慢地从桥洞阴影处出来,盘膝坐在光影透亮处,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发现我的存在。
可是,这家伙,也许是焦急蒙蔽了心智,好几次上来却都没有发现我,并且越游越往湖中心去。我渐渐也焦急起来……
终于,到了湖中心,他果断潜下去……
五分钟,八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这次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久,我脸色苍白,心砰砰直跳,焦躁的站了起来,探出头去。
他,却再也没有浮上来了——
我嗓子眼儿发干,眼眸发热,焦躁不安的呼喊起来:“逸轩!逸轩!裴逸轩!你上来啊!我在这儿!裴逸轩,我在这儿……”
没有回应,他潜入的湖面上,一只白鹭跹而过。
我急了,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跳下湖去,拼了老命向他没入的湖中心游去,然后一头栽进了湖底,疯狂寻找。
逸轩,逸轩,你在哪儿?
别吓我啊——
我的魂儿都被你吓飞了。
湖水的冰冷依旧如利箭一般,但我的心已经不再惧怕寒冷,因为更大的恐惧牢牢攫住了我。裴逸轩,你不可以死,千万不可以,我只是想小小惩罚你一下,并不想要你死啊……
裴逸轩,你快点出来,快点出来。
刚才还在看好戏的我,现在却成了主演,我跟裴逸轩一样,坚持不懈地寻找,偶尔上来换个气,又下去了,湖中心不远处停驳着一艘太阳能游艇,我在游艇下也寻了个遍。
当我再次浮上来透气时,我终于感到虚脱无力,奋力攀住游艇的白色铁栏喘口气。
我用手抹掉了脸上的水珠,得以睁开眼睛看看四周。
可是没想到,当我打开眼帘时,正对上一双深邃冰冷的俊眸。那俊眸一瞬不瞬盯着我,旋即眸底盈漾促狭之色。
“啊——”我突然尖声大叫,怒气从心口间溃然泛涌。
“你怎么在这里?”我愣愣地发问。
“在这里恭侯大驾啊!”他唇角的揶揄帅气得让人遐思,可是被嘲弄的窘困让我不情不自禁白了他一眼,冷冷地将脸转向一边。
“故意把我当猴耍,好玩么?”我恨恨地咬牙。
“不好玩。可是,你刚才不也是蹲在桥洞那里,把我当猴耍,观看得兴致盎然么?”他好看的唇角蕴着薄怒。
我心里一懔,原来从刚才他就看出来了,嗬,怪不得,看到了我,却什么都不说,偷偷潜到游艇上耍我,真是心机男!
我撇了撇嘴,不服气:“那是你应得的,你那么说我,那么恨我,那么怪我。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那你就让我死好了,为什么又要找我?你不是个二百五是什么,王八蛋!”
他盯着我,眼里的促狭之色尽敛,像是一片冰雪突然封住了眸底。
“先上来再骂吧!”他伸出手来拉我。
我不肯,反推他,他生了气,伸出两只长臂用力将我抱了上去。
“我不要你救!我不要你救!滚开!”想起之前的事情,我的脾气也回来了,就是不肯这么饶怨他。
我极力推开他,双手胡乱捶打着他,就算他的暴脾气又在发作,我也不愿意从了他。可是他什么反抗都没有,和昨天的粗暴行动截然相反,在我胡乱蛮为的时侯,他骤然将我搂得紧紧的,紧得我喘不过气来。
“别动,以默,让我抱你一会儿,就一会儿……”裴逸轩沙哑而低沉的请求着,我陡然安静下来,和昨晚的抱不同,我能感受到这纯粹的拥抱,完全是害怕失去。
“难道你还要再生气么?以默,彼此都不生气了行么?刚才我以为你真的死了,心里害怕极了,那个时侯,我什么都不想计较了,我只求把你找回来,以默,知道我有多害怕么?难道我们要等到什么都挽回不了才和好么?”
裴逸轩说话时,灼人的呼吸就在我耳根子底下,那气息轻轻洒在我的脖子上,成为即将冻僵的我唯一的暖流。
我情不自禁反拥了他,紧紧的,把头偎进他怀里。
他的恐惧,他的感觉,我懂。才刚经历过,我真的懂。我刚才也吓得魂快没了。可是,我不想这么快承认,我心里的委屈可比他大多了。
“逸轩,我不是不想与你和好。而是因为与你和好了又怎么样,只要再有一张照片,再有人挑拨离间,你就不分青红皂白问罪我。上次我小产,你是怎么求我原谅你的?你是怎么答应得好好的,可是转眼之间,你又全部忘得一干二净,不听我的解释。如果,和好只是为了下次重蹈覆辙,那就不必了。”
说这些,其实痛彻心扉,但我能不说么?
我真的害怕,害怕再被他伤一次。
“不会了,以默,不会了。早上,我一醒来看不见你,心里很着急,这时侯,程琛给我打了电话,他说你请他调查这件事情,然后告诉了我答案。的确是我妹妹做的好事。安德烈喜欢你,却同时让两个女人不爽快,一个是他姑姑安心亚,一个是我妹妹。对不起,以默,对不起,是我不对!”
裴逸轩剖心表白着。
我这才恍然大悟,嗔怪:“原来,你不仅仅是害怕永远失去我,还因为程琛给你解释了,哼,那下次没有人给你解释,你是不是又要误会我?”
“不,不会了,”裴逸轩将我抱得更紧了,“程琛说得对,我那么生气,那么在意,全是因为没有安全感。以默,因为拍戏,我与你聚少离多,一直分居两地,我实在害怕你捱不过这种寂寞。相反,如果你和安德烈或者华宸在一起,他们可以时时陪着你,你就不会那么寂寞。这是他们的优势……”
“你还说,还说,我生气了,你就这么不了解我么?你这言下之意,不就是拐着弯儿质疑我,就是那种耐不住寂寞的女人么?你太可恶了,裴逸轩,你这道歉跟没道歉有什么两样。”
刚才的温情烟消云散,我陡然用力一推,他没有防备,竟然被我推下了游艇。
“扑通”湖水溅起更大的水花。
我乐得哈哈大笑,拍着手叫好:“哈哈哈——裴逸轩,你这叫‘恶有恶报”。想要我原谅你,下辈子吧。哼!”
这时侯,游艇主人过来了,以为我是哪里跑来捣乱的,喝叱了我。我再三说明情况,留下电话号码,报了身份证号码,答应数倍付他钱,这才送我上了岸。而我可怜的老公,自然是自己游上岸的。
我先行一步回到家里,立刻奔回房间,拿了浴巾到浴室洗澡。再不马上清理这身湿衣服,只怕是又有一场大病在等我了…… 偷偷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