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很久，才发现齐凯静静的跟在我身后。

　　我不知道刚刚他和叶萱还有没有说过什么，他好像一直在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

　　我再狼狈的样子，其实也都不在意会不会被他看到了，我转过身，肿着眼睛对他说：“你回家吧。”

　　他走上前来，也没说话，特别沉重的样子。

　　“我送你回去之后就会走了。”他声音很小，也像是在请求我。

　　我看着他的脸，这么几年下来，直到现在，在我心里还没有变的陌生的，竟然只有他了。

　　我挤出一个笑容：“我饿了，我请你吃东西吧。”

　　他并没有立刻答应，我们对视了很久，他也同样给了我一个苦笑：“嗯。”

　　一上出租，他就对司机报了我们之前去那个宵夜店的地址，但我立刻就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改成了另外一家，他转头有些诧异的看了我一眼。

　　我很平静的说：“那个地方，我再也不想去了。”

　　在那里，就算是再美再好的回忆，我也不想要了，更何况，那些回忆，也都不再美好。

　　齐凯默认般的点点头，一路上我们都心事重重，我知道他和我一样，心里想的，肯定也全是刚刚见到叶萱的每一幕。

　　到了目的地，我们面对面坐下，随便的点了几个菜，老板问道：“要喝点酒水饮料吗？”

　　他用征询的眼光看着我，我却只是摇摇头：“倒点茶水吧。”

　　等老板走了，他对我说：“你终于明白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笑了笑，其实我是终于明白了，借酒消愁愁更愁，原来是真的。

　　像现在这样这么安心的和齐凯坐在一起，这么多年，真的是第一次。

　　我问他：“你还记得我和你第一次见面吗？”

　　他答：“记得。”

　　“那个时候你刚来电视台实习，怯生生的，坐下的时候还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垃圾桶，穿了一件蓝色的外套。”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挺好看。”

　　他说的这些，在我的印象里其实已经有点模糊了，很惊奇他能记得这么清楚。

　　“后来你经常爱来找我问很多问题，做起事来虽然有点马虎，但还是很努力的。”他接着说。

　　“可你当时可不太爱搭理我啊。”我故意反驳他。

　　他苦笑着点点头，摸出一支烟又接着抽起来，他说：“是啊，我也常常后悔，那个时候，我应该对你热情点的。”

　　“那个时候，我还记得你每到周末就兴奋得像中了彩票一样，有一次我问过你，你说因为周末就能见到男朋友。”

　　齐凯的话，把我带回了我最青春的那段时光，怀着对爱情最真诚的期望，正在一心一意爱着陆樊的那段时光。

　　突然很怀念，就算结局不是我所想要的，可还是很想回到那个时候，故事里的主角是谁已经不再重要了，对我而言，可能更重要的，已经是这个故事本身。

　　我爱的不是你，而是在故事的前半段，那个爱着你的我。

　　我恨的也许也不是你，一样也是当时那个执迷不悟的我，在故事的后半段。

　　我有些恍神，齐凯接着说：“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以为你很幸福。”

　　没有回应他这句话，我拿起筷子，吃了好几口菜，又问他：“那你还记得，你和叶萱第一次见面吗？”

　　这一次他愣住了，也不像刚刚那么迅速的就能回答出来，但我知道，他的心里，肯定也是统统都记得。

　　我自问自答道：“你和叶萱第一次见面，是在电视台的聚餐上面，她是我带来的。”

　　“而且，在那天之后。”我顿了顿，“她就已经很喜欢你了。”

　　“后来，她跟我说，她爱上你了，后来，她跟你表白，你们在一起，再后来，她就完全陷在你和她的二人世界里面，把你当成她的所有，我从来没有看过她那么认真的去对待一个人。”

　　我说这些的时候，齐凯一直没说话，手里的烟就那么拿着，都已经快燃尽了。

　　“所以，到最后，因为你和我的事情，她那么恨我，我其实一直都理解的。”我看着墙壁，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齐凯终于打断我，但依旧还是那句话：“都是我的错。”

　　他说：“我很后悔，如果那天我没找到你说那些话，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了，是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

　　“如果那天你没说那些话，可你会爱她吗？”我问齐凯，“除开那些责任，就算你们结婚了，你会爱她吗？能够努力爱她吗？”

　　他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爱是一种本能，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

　　我冷笑了一声：“是啊，是本能，所以可能从一开始，你就已经对不起她了吧。”

　　他没反驳我，只是接着我的话说道：“是，我承认，可你没有错，你并没有对不起她。”

　　“是啊，我曾经觉得我亏欠她，她恨我，我也理解她，可是你知道吗？”说到这里，我的声音又一次开始微微发抖，“可是到今天，到刚刚，到我亲耳听到她对我说，她和徐北上床的时候，我永远都不可能再理解她了，她想要我感受的东西，我都已经加倍的感受到了，她对我的那些恨，也全部都长到我心里了。”

　　“可我不想恨她，齐凯。”我哽咽道，“我真的不想恨她。”

　　“我还记得我们每周都会一起出去玩，每隔几天就会一起吃饭，还记得我看你们秀恩爱，还记得我无家可归的时候，你和她一起来找我，给我送吃的，安慰我，大学的时候我和她几乎每天都在一起，我们穿同一件衣服用同一个梳子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彼此，好像她就真的是我有血缘关系的姐妹一样，可你看看，到今天，在刚刚，我们三个，却只能用这样一种感觉和心情来相处。”

　　“还有徐北。”提到这个名字，我的心都有些隐隐作痛，“原本我在他身上，真的找到了以前都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我也一直以为，可能上天给了我一次磨难，终于就能给我一个真正对的人，他从来没有骗过我，不管做什么，也一直都在包容我，我现在听他当初给我写的那首歌，好像都还能感觉到他当时的真心，我都不敢相信那会是假的，他是我现在最信任的人，可是，他却和我曾经最好的朋友上床了，你说，他哪怕就是随便找个小三也好，他出轨也好，也一夜情也好，可为什么偏偏他就要和叶萱？”

　　齐凯没说话，眼里是深深的无奈。

　　“以前，你一定觉得我一直很软弱，很可笑，很没自尊，为了陆樊，什么原则都可以不要，对吗？”我问他。

　　他说：“没有，我只是，很心疼你。”

　　“可现在你不用这么觉得了。”我强迫自己笑着说，“因为我不会再是以前那个我了，我不会再原谅，不会再妥协，不干净的感情，我不要就是了，再痛再难过，我承受就是了，我忍就是了，有什么忍不过呢？我永远都不会再委曲求全了，永远都不要再经历一次以前的那些纠结和挣扎，没什么大不了的，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是这样，可我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再也不要相信什么爱不爱了，你说，这个东西这么骗人，这么虚伪，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要去相信它呢？”

　　齐凯看着我，他说：“要相信的，因为是存在的，是有的。”

　　顿了几秒他声音有些微弱的补充道：“比如，我对你。”

　　虽然他说的很小声，但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对你来说也许是种负担，但我只是想说，确实是存在的。”他说的很平静。

　　我也不再避讳，也不想再逃避，好像我的头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呢？”我问他。

　　他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我不知道，我也这么问过自己，但真的不知道，只是每一次看到你不开心，就会比你还更加不开心，可能从那个时候，就感觉你在我心里很不一样吧。”

　　“我以前跟你说过的，我真的一直都很希望你好，希望你快乐一些，我和叶萱，可能是当时因为感到而造成的错觉，当真的在一起之后，我发现自己心里确实还是装不下她，这么说可能有点虚伪有点好笑，所以我也不是太愿意讲这些，我一直对叶萱很内疚，她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也真的希望能够好好的对她，就算这种想法可能比较自私，毕竟没有爱，那些好都显得很刻意，今天晚上的这个事情，我也确实很复杂。”

　　齐凯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似乎是想到什么就在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齐凯，虽然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但还是想要谢谢你。”

　　他摇摇头：“不用和我说这些，你知道我也不想听。”

　　“当你刚刚告诉我，你不会像以前那样放弃原则，一味的去原谅，我很开心，不值得的人就别再留恋，你相信我，你值得一个最好的人，最爱你的人，只爱你的人。”

　　我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今天接到你的电话，虽然我很担心，但当时更多的是兴奋，觉得你能够需要我。”他接着说，“有时候被需要的感觉，真的很好。”

　　“其实我也知道，你找我来，更多的是为了让我陪你来一起找叶萱。”

　　我的脸不禁有些发红，因为我清楚，他说的对，我想要让他和我一起找叶萱，更多的目的，是因为我的潜意识里，还是想要刺激叶萱。

　　“所以尽管我明白我可能并不应该和你一起来，但我还是来了。”他拿起茶杯狠狠的喝了一大半，“你放心，我没那个意思要来扮演什么痴情男人，你看，事实上，在叶萱那里，我早就已经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了。”

　　我不知道应该对他说些什么，只能选择沉默。

　　“童巧心。”他问我，“我第一次问你，也是最后一次问你，假如我们能够有机会，你会接受我吗？”

　　我张张嘴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要我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下思考这个问题，对我来说真的太困难。

　　想了很多和齐凯一起的种种的往事，也梳理过很多对他过往的感觉，其实结论我也一早就清楚的。

　　我说：“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样，爱是一种本能，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

　　他突然就苦涩的笑了，笑得仿佛很轻松，却又很沉重，他说：“好的，我明白了。”

　　“上次在之前那个宵夜店，我跟你说，我很欣慰你大概终于明白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么了，你还记得吗？”他问我。

　　他指的，应该就是我和陆樊老婆打架那天晚上，我告诉他，我不可能再和陆樊有任何纠缠，他确实是这么和我说过。

　　“恩，我记得，怎么？”我反问道。

　　他的嘴角依旧上扬着：“那个时候我就清楚，你明白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么，但那不管是什么，都终究不会是我。” 何妨刻骨铭心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