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个杯面,加根肠……再来盒大中华,”
“哟,这不是三哥嘛,怎么有空来这边呀,”
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让老三付钱的手停了下来,他站起身,转过头,看到一个一头绿毛的小混混,手里搂着一个衣着打扮同样让人扎眼的女人,正冲着自己歪着脑袋笑,
“怎么是你?”
老三皱着眉头,迅速地交完钱,让服务员把杯面倒上热水泡上,而自己则撕开烟盒包装,抽出一支叼在嘴里,走到门口,靠在门框上,点着,
“听三哥的口气,不是很待见小弟呀,是小弟在什么地方得罪三哥了么?”
绿毛嘴上虽然说着,但态度上却见不到一点尊敬,那个女人看的老三没有吭声,就嗲声嗲气地依在绿毛身上,指着老三说道,
“豪哥,这人谁呀,土里土气的,竟然不理你,你怎么不去教训他呀,”
老三闻言抬头盯了一眼女人,凌厉的目光让女人浑身立时哆嗦了一下,她马上缩到绿毛的身后,双手扒在他的肩膀上,结结巴巴地说道,
“豪,豪哥,他,他那么瞅我,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你就看着他欺负我……”
绿毛笑着拍了拍女人的手,然后转向老三,说道,
“三哥,你我分属不同堂口,我对你也是打心底尊敬,可为啥你要对我的女人动心思呢?”
老三扔掉抽了一半的烟头,低头冲着地上啐了一口,压根就没理会绿毛,转身进屋去取杯面。这个绿毛在帮里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本名陈豪,是个富家子弟,老爸在临江开了一家规模很大的电子元件加工工厂。他厌恶上学,就出来拜在了独眼龙的堂口,因为家里有钱,所以做起事来肆无忌惮,反正出了事,独眼龙都会冲着钱的面子给他摆平,甚至连老爷子有时候也会特意会见他一下,从而改善一下生活条件。也因此,这几年被他祸害了很多女人,老三有次看不下去,在他对一个女大学生下手的时候,坏了他的好事,和他结下了梁子。谁料到,今晚在这里遇到他,老三念着车里的林安宁,所以,一直在忍让着绿毛的挑衅。
老三从店里拿着泡好的杯面和香肠,大步地走向车子,经过绿毛的时候,那个女人眼睛一眨,忽然伸出一脚,老三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手里的杯面一下就掉在地上,而那个女人却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劲揉着自己的脚踝,一脸的痛苦,冲着绿毛喊道,
“豪哥,这个胖子踩我,他一定是故意的,哎呦……”
老三一边看着洒了一地的杯面,一边看着地上那撒泼的女人,拳头握了几下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转过头,正面对着绿毛,
“只给你一个机会,马上带着这个女人消失,否则,你老子有再多的钱都救不了你!”
看着老三捏的嘎巴嘎巴直响的拳头,和冷到冰点的目光,女人登时闭上嘴,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躲在绿毛身后,绿毛同样很大声地咽了口吐沫,两眼因为恐惧而瞪的很大,他伸出双手,在面前虚晃着,试图抵挡老三那盛气凌人的气势,嘴里却还是强硬着,
“你,你,你要做什么?别忘了,就连老爷子都不会对我这么凶!”
老三不为所动,继续保持着步伐靠近他们,绿毛终于忍受不了,开始一步步地向后退着,很快,他们整个人都贴在了老三的车子上,两条腿抖的像个筛糠一般,
“哼,还不快滚!”
看到已经差不多火候了,老三停下来,大吼一声,绿毛连忙闪到一边,畏畏缩缩地低头看着他,而女人则是被老三的吼声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的嚎哭起来,老三鄙夷地扫视了他们一下,这才拉开车门,把手里剩下的一根香肠递给了车里的女人。
林安宁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初始还以为老三遇到了一个不敢招惹的角色,说不定还可以救下自己,谁知道到后来却是一个窝囊废,她趁着老三打开车门的瞬间,偷瞄了一眼外面,正好对上了一双眼睛,两人都是一呆,林安宁的眼中忽然又燃起了希望,她用力地冲着绿毛点点头,然后才在老三的疑惑中重新退回到车里的阴影中,老三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关好车门,跳上驾驶位,开车扬长而去。
地上的女人被尾气熏的直咳嗽,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绿毛大喊,
“豪哥,你真是个怂包,平时那么威风!”
“你懂个屁,滚!”
绿毛厌恶地挣脱掉女人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顺手甩了她一个耳光,女人哭哭啼啼地跑开了,而绿毛却看着已经开出很远的车子,自言自语道,
“她怎么会在车子里,到底怎么回事?”
思索了很久,绿毛还是掏出手机,在黑名单中翻到一个号码,犹豫了一下,最终按了下去,
“臭小子,你终于肯给老子打电话了!”
电话很快被接通,似乎对方一直在电话旁边守着一样,语气中透露出急迫和欣喜,
“我没空和你啰嗦那些有的没的,我只想问一句,那个叫林安宁的女人最近是不是出事了?”
“咦?你怎么问起她,最近疯传她被他老公给杀了……”
绿毛挂掉了电话,再次看向车子离去的方向,眼中浮起一丝狞笑……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和绿毛见面后,老三的心就一直不安定,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下意识的,他脚下加了劲,车子陡然加速,郊区的路本就崎岖不平,这一下,车子就像是在怒涛中的小船,上下颠簸,林安宁实在不愿像个皮球一样被抛来抛去,奋力抓住前排的椅背,
“能不能开慢点?我很难受……啊!”
说话间,车子又高速开过一个深坑,林安宁被重重地抛起,脑袋撞到了车顶,
“不行,今晚务必要回到老爷子那里,省得夜长梦多,你就忍着点吧,”
老三头也不回,闷声闷气地说道,脚底下却没有片刻松劲。
林安宁只好闭嘴,死命地抓着车门旁的扶手,心中祈祷尽快结束这段痛苦的旅程。
车子继续在弯弯曲曲的乡道上前行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两人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排望不到尽头的路灯,那里应该是通向市区的主干道了,老三长舒了一口气,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下,而林安宁也暗自庆幸,还好,这种颠簸的日子要结束了。
忽然,一道刺眼的强光从前面直射向驾驶位,老三猛地一打方向盘,狠踩了刹车,车子在林安宁的尖叫声中歪歪扭扭地冲到路边的沟里,熄火了,车头冒了白烟。
老三的头重重地撞到方向盘上,有些迷糊,但不至于昏迷。林安宁本来就虚弱,再加上刚才的一路颠簸,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加上这么一撞,又是晕了过去,只不过,这次的撞击似乎撞破了头,一缕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很快就在头下流了一片。
“哐当”一声,驾驶位的车窗被人从外面打碎,随后一只手伸进来,摸索了一下,打开了车门。老三听到动静,努力地把头从方向盘上转了过来,朦胧间看到了一个绿油油的东西在眼前晃悠,
“三哥,你这跟屁股着火了似的,跑的还挺快,这么个破路,你愣没减速,让我追的好苦,”
绿毛扶着车门,悠悠地对老三说着,眼睛里带着邪气,
“是,是你……,为,为,为什么……”
老三大脑还是一阵眩晕,还伴随着阵阵想要呕吐的感觉,恐怕是刚才的撞击造成了轻微的脑震荡,但这些都不足以让他感到惊慌。让老三唯一心悸的是,他已经认出来眼前的人是绿毛,同时也想清楚,之前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阴影到底是什么了。
在帮会里,绿毛就是一头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任何被他盯上的猎物,他都会想尽办法弄到手,即使闹出大事来,也会用钱摆平。老三记起来,自己在拉开车门的时候,绿毛看到了林安宁露出来的脸,虽然林安宁衣衫不整,略显狼狈,但仍然遮不住那种超凡脱俗的美貌。对的,是绿毛看向林安宁的那个眼神,那个发现猎物的恶狼的眼神,让老三看到都会感到心寒的眼神,就是老三拼命要赶路的缘由。
想明白了这些,老三强忍着头痛和恶心,强撑着把身体坐直,极度的不适让他看向绿毛的脸,在灯光照射下,显得格外狰狞,
“绿毛,最后劝你一句,后面的是老爷子要的女人,你动了,会死的很难看,你老子有再多的钱,都救不了你……”
“呦呵,三哥,大家都说你蠢,我本来不信,今天却发现,你真的很蠢……”
绿毛阴阳怪气地说着,向旁边的一个满身纹身的人点了一下头,那人立刻冲上去,伸手在老三的衣领上使劲拽了一把,老三闷哼一声,顺势被从座位上摔到绿毛的脚下,绿毛上前一脚踩在他的脸上,
“三哥,只要你不说,老爷子会知道?你说,是不是啊,嗯!——”
随着最后一个音调的拉长,绿毛的脚使劲地在老三的脸上拧着劲,老三痛苦地哼唧着,眼睛紧闭,手指因为愤怒,深深地插入到身下的泥土里。
绿毛一眼瞥见老三的手,松开脚,跪在老三的身边,伏下身子,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怎么?觉得不甘心?三哥,这是个物质世界,只要手里有钱,义气,算个屁!” 消失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