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上前去保护母亲,却被村主任死死的拖着。母亲没有还手,头发被运堂二儿媳妇抓的一把一把的掉,我歇斯底里了起来,终于挣脱了村主任,冲到了村长二儿媳妇身边,可没等我动手,运堂人高马大的二儿子却先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的耳朵被打得嗡嗡响,根本听不清楚运堂二儿子在和我说什么,浑身上下,只剩下了满腔的愤怒,我的脑袋,被愤怒的热血冲得晕晕的,转过身,冲到门后,把铁锹拿了出来,这把铁锹是爸爸把运堂的腿拍断的那把,这么多年了,还能用。
我举起铁锹咆哮着朝运堂老汉冲了过去,我的目标是运堂的脑袋,我脑袋里只想着要拍运堂的脑袋,可运堂那苍老恶心的脑袋很快的往后门口移动。
我继续追了过去,可很快,我就被母亲拦了下来,母亲瘦高的身子在微微发抖,一把把我的铁锹夺了过去,把铁锹当的一声甩出好远,急促的呼吸着,胸部剧烈的起伏着,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没等说出来,咚的一声,又倒在了地上。
运堂一家和村主任很快走了,我和姐姐把母亲抬到床上,姐姐哭着去熬姜汤去了,我手足无措的坐在母亲床边,看着母亲,期待着母亲醒过来,可母亲一直没动,嘴唇的颜色,却慢慢变深。
在母亲的嘴唇颜色变得紫红紫红的时候,老拐来了,老拐没说话,走到母亲身边,一只手按住了母亲的人中,另一只手在母亲的脑袋上面啪啪的拍了几下,母亲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黄水,醒过来了。
我心里对老拐感激万分,却说不出口,老拐在我耳边轻声说早点去县城,卖了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事情并没有完,当天傍晚的时候,可能运堂老汉知道了我母亲醒过来了,又带着儿子,儿媳妇还有村主任来了,逼迫我家里赔偿他房子倒塌的损失,这回,我也没有和他们吵了,我知道,吵的也没用。
我和母亲和姐姐静静的坐在饭桌上面,低着头,一言不发,运堂老汉和他儿媳妇时而喋喋不休时而破口大骂,母亲的身体一直在微微的颤抖,我不知道那是愤怒的颤抖,还是恐惧的颤抖。
随着母亲身体的颤抖,她坐的长条椅不停的嘎嘎的响着,随着母亲身体颤抖越来越剧烈,嘎嘎的响声也越来越密。
我和姐姐忍不住啜泣起来,像做了错事的孩子,只有母亲,紧紧的咬着牙,板着脸,一言不发,任由他们几个此起彼伏的叫嚣。
最后,我站起身,扑通一声在运堂老汉跟前跪了下来,抽噎着说你们就饶了我们一家吧,姐姐很快也跪了过来,把身体匍匐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似乎在给运堂磕头,又似乎在膜拜一尊菩萨。
运堂老汉的骂声终于停了下来,最后霸气的丢下一句:给你们几天时间筹措一下,三天后,我来拿钱,否则,你们也被想住这房子了,我大不了再垫点汽油钱,给你们一把火烧了。
运堂老汉说完就带着那些人走了,可刚刚走了没多久,运堂老汉又一个人折了回来,走到坐在椅子上面的姐姐身边,弯下腰凑到姐姐脸旁边,嘿嘿干笑了两声,用手在姐姐的肩膀上面抹了一下说要是你们实在没钱,那你们就让紫嫣(姐姐的名字)到我家去干保姆抵债吧,我也不要求多,干个一年半载的就行,这事就算完了,要是干得好,说不定我还会给紫嫣算点工资,你们考虑一下吧。
姐姐把身体尽量往后靠,没搭理运堂老汉,运堂老汉手又想往姐姐身上伸过去,母亲霍的一下站了起来,要往运堂老汉那里冲过去,运堂老汉却嘿嘿笑了两声,手在姐姐脸上又摸了一下,转身就走了。
运堂老汉一走,我们一家又沉默了下来,整个厅堂充斥着一股鸡屎和悲凉的气息。
良久,姐姐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说妈,让我去运堂家里做保姆吧,干得好,说不定还有工资呢,反正我也不想读书了,让弟弟读吧,到时候我还可以做两份事,一边做保姆,一边还可以去村里的砖窑干点小工。
我本来想反驳姐姐让姐姐去读书我去打工的,母亲却一下站了起来,抖着声音说你们两都得去读书,一个也不能少,我们不住这了,收拾一下东西,走吧。
在母亲倔强的坚持下,我们连夜离开了我们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村子,来到了县城里面,暂时住在堂姑家里。当时正好还有两天就开学了,母亲本想暂时住在堂姑家,这两天在学校找个房子先租个房子住下来的,可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堂姑可能知道我们得罪了运堂老汉的事情,不想被牵连,便和母亲说她因为经济上有点紧张,打算把房子租出去,给母亲五十块钱,让母亲带我们先找个旅馆住下。
母亲没有拿堂姑的钱,也没说一句话,转身就进房间收拾了东西,带着我和姐姐走了。
我们一家三口漫无目的的走在蒸笼一样闷热的大街上,我心里却冰凉冰凉的,虽然对于我来说县城是繁华的地方,但是我却看每个地方都不顺眼,看每个人都不顺眼,看每处风景,都那么刺眼。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们终于找到一个十块钱一晚的旅馆,第二天,我们就租到了房子,一个单间,虽然小,虽然破,但是我们一家三口都觉得不错。似乎我们的新生活,就此开启了。
两天后,我和姐姐都报名上学了,我不知道这两天母亲从哪里弄来的钱让我和姐姐去报名的,但是我知道,报完名,母亲就剩下几十块钱了,我不知道我们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但是母亲却乐呵呵的,报完名的那天晚上,还给我们做了顿红烧肉吃。现在的你们可能无法理解,我那时候对于红烧肉的热爱。
我和姐姐都喜欢吃红烧肉,但是每次做了红烧肉,我们都是往对方碗里夹,每次让来让去的,让到最后,我们都哈哈大笑,这不是真正的开心的笑,而是一种心酸的虚伪的笑。
开学后,我在学校不敢也不想和同学过多交流,一心只读圣贤书。虽然我们的中学是重点中学,但是学校依然比较混乱,每次有同学欺负我或者怎么样,我都选择忍让。
开学后的第三天,母亲就和我说她找到工作了,在一个木材加工厂给别人做量方(就是有木材运来了,就用尺子去量,然后统计这车树的方量)的工作,工资一个月有三百多。我很开心,可姐姐因为是住校生,一个星期才能回家一趟,所以不能马上分享这个喜讯,可后来我才知道,事实情况并非如此,那只是母亲对我们的一个善意的谎言。
开学后大概一个月,那时候天气有点转凉了,那天上午我去做课间操,姐姐提着一个袋子在楼下门口等我。那天姐姐一改往日的形象,穿上了那件她很少穿的的确良花衬衫,还在头上箍了一个红色蝴蝶结发箍,看上去清新俊秀,倒有点像县城里面的女孩子了,我心里想,姐姐可能为了让我有点面子,才打扮了一番的。
姐姐把我拉到一边,把袋子给我,说她在市里面参加新概念作文比赛得奖了,她用这次比赛的奖金买了点东西直接给我,让我带回家去,我打开袋子一看,是一个新锅,锅里面还有很多鸡蛋。
我心里很高兴,我家的那口锅是租房的时候在废品站买的,破了一个口子,炒菜的时候,母亲都是用毛巾包在锅上面炒的,有了新锅,母亲炒菜就方便多了,可心里又有些疑惑,便问姐姐为什么不在周末的时候自己拿回家。
姐姐说她马上要上车去参加省里的比赛了,要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回来,让我拿回家去,说完还给了我五十块钱,让我给妈妈。
我接过钱,兴奋的头都有点糊涂了,也没想那么多,又和姐姐说了几句就走了。
中午一放学,我就拿着东西回家了。把钱和东西都给母亲后,母亲问我钱和东西怎么来的,我如实和母亲说了后,母亲的脸色微微一变,咬了咬牙,嘴唇抖了抖,但是没说什么。
母亲的反应让我有些不对劲,我心里似乎预感到什么,吃过饭,我就去了姐姐的学校,去了姐姐和我说的班级教室,一问,才知道姐姐这个学期根本没去上学,这消息仿佛是个晴天霹雳打在了我脑袋上面,打得我有些眩晕。
最后,在教室一个好心的女同学的帮助下,我终于打听到了,姐姐在一个游戏厅上班。
我一路小跑着去了那个游戏厅,看到姐姐在乌烟瘴气的游戏厅内,守着一台赌博机,不停的被那些人呼来喝去的上分下分,手里拿着一叠钱。
姐姐看到我也有些愕然,问我怎么来了,我呆呆的看了姐姐一会,抑制不住的咆哮着说你为什么不上学,为什么,不去上学的应该是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没上学了?
那是我第一次这么大声的对姐姐咆哮,咆哮完我就感觉眼角有一丝热流滑落,姐姐咬了咬嘴皮,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用手擦了擦我的眼睛说弟,要是我不工作,母亲供不起我们两,我也是没办法,你好好读吧,姐没读书那个命,姐也不愿读了。
我用手拨开姐姐摸着我脸的手说谁说母亲供不起了,一个月三百多,省点还是可以的,不行,姐你要不回去读的话,我也不读了。
我这么一说,姐也火了,也提高声音说你以为妈和你说的是真的?你以为妈真在那里量方,走,我带你去看,看看妈在干什么活。
姐姐说完走到收银台那里,和一个胖胖的戴根金项链的男人说了一会,就走了出来,拉着我就上了一辆三轮摩的。 美人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