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沈若涵并没有急着找人,而是站在门口仔细打量着这家西餐厅的装潢和格调,拱形的隔间设计,墙壁上设着橘黄色的壁灯,整体的用餐氛围被柔和的光线映射的格外温馨和浪漫,布置优雅宜人,环境相当不错,典型的西式风格。
如此美妙的场景,让她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热恋中的情侣,美满和睦的家庭,关系友好的朋友。而这些都是她都没有的。沈若涵想着想着等会即将发生的事情,心里就升起一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愣神间,一道贪婪的目光直直朝她投了过来,沈若涵抬眼,再低头。径直朝邻桌一个油光满面的男人走去。
走到近前,沈若涵扯了扯嘴角,淡漠微笑。
“快,沈小姐请坐。”男人毫不掩饰地激动说着。
“谢谢。”沈若涵客气回应。
“真没想到,沈小姐人不但长的漂亮,连声音也是这么悦耳呐。”
“您言重了。”
沈若涵说完,便低下了头,决定开始沉默。对面男人毫不避讳的端详眼神,反复地刺激着她的胃,着实难以忍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干咳了两声,对面男人眉毛一挑,赶紧双手奉上菜单。
“来,沈小姐,你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我跟你说这家西餐厅可是C城数一数二的,味道特别好,我经常和朋友一起来……。”
“您决定就好。”沈若涵垂眼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男人愣了一下,不以为意,随手招来服务员,点了几道菜后,继续拉着沈若涵聊天。
“听说沈小姐是从事文字工作的?”
“恩。”
“怪不得沈小姐这么有气质,现代文艺女青年啊。”
“过奖,不敢当。”
“沈小姐,平时喜欢看什么书?”
“惊悚故事集”
男人的眼皮抖了一下,立即再问。
“沈小姐,平时喜欢看什么电影听什么音乐呢?”
“蜡笔小新。”
“哎~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
突然响起的歌声引得用餐的众人纷纷围观。
沈若涵毫不为意继续眉飞色舞地唱着,几句之后,她举起面前的白开水,言笑晏晏地对男人说∶“你觉得我唱的这首好日子怎么样?”
男人坐在椅子上被雷的是外焦里嫩,他动了动喉咙,干笑着连连说了两个好听好听。
沈若涵邪魅一笑,笑意嘲讽,未达眼底,扬脖一口喝完杯中水。
她拎起手包,快速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麻烦您老回家对着马桶照照自己的样子,顺便擦擦口水。一把年纪了,我劝您有空还是待在家里多读读书,看看报,上上网,不要再出来丢人现眼了。如果真的空虚寂寞,介绍您来的唐玉芬女士比任何人可要强的多。”
沈若涵痛快说完,转身就走,脸上丝毫没有得意之色,而是面无表情地朝着门口大步走去。
突然,一个身影从身侧冲了过来,伸手一把拉住沈若涵,出手就是一巴掌。
沈若涵侧脸,目光冰冷的对上唐玉芬气急败坏的脸。
唐玉芬指着座位上怒火中烧的男人,大声对沈若涵吼着,“给我滚回去道歉!”
沈若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养了自己几年的人,唐玉芬的这一巴掌让她想起来初中的时候,自己被班级里的男生骚扰,崩溃中的她想也没想就拿凳子砸伤了男生,这一举动很快就惊动了老师。
办公室里,从家里匆匆赶来的唐玉芬从门口走进来抬手也是一巴掌,同样的字眼。
“给我滚回去道歉!”
沈若涵想不明白,受伤害的是自己,为什么道歉的还是自己?
周围顾客全部停下用餐,目光炯炯地盯着这两个人,唐玉芬本来想再甩一巴掌,可看到众人灼灼的目光,她放弃了,咬牙切齿的抓住沈若涵的胳膊将她拉到男人面前。
沈若涵没有反抗,任由她拽着自己走,她在想,这个女人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走到桌前,唐玉芬继续大嚷,“快点给周先生道歉!”
沈若涵挣开她的手,动作迅速地拿过墙角的花瓶,扔掉花,举起花瓶,将水哗啦一下泼向对面,随手立即砸碎花瓶阻挡了唐玉芬冲过来的脚步。
身后众人的掌声盖过了唐玉芬和男人尖锐的辱骂,一瞬间,沈若涵的心头爬满了心酸。
把电话关机之后,沈若涵没有选择回家,而是在大街上四处乱晃,她仔细记着走过了几条街,路过了几家店铺,她的心情很烂,不再愿意想起糟糕的从前。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一双腿上清晰传来的痛楚让沈若涵不得不坐在广场的石凳上小歇一会儿,周围人来人往,成群结伴,只有她是一个人。
拿出手机,划掉唐玉芬的来电提醒。盯着手机漆黑的屏幕,沈若涵忽然间很想给陌生人打一通电话。于是,她快速地胡乱按了一串数字,另一端,电话很快被接通,她喂了一声,回应她的是一位老人支支吾吾的方言,沈若涵还想再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
再次胡乱地按一串数字,电话响了好一会被接通,一位清冽的女声霎时响起。
“喂,您好哪位?”
沈若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语气中深深的疲惫。
“我能和您说会话吗?”沈若涵小心翼翼地问。
“对不起,我很忙。”电话被挂断。
没有气馁,沈若涵继续打电话。
“喂,您好,我能和您说会话吗?”
“什么,神经病啊,大晚上的。”
“喂,您好,我能和您说会话吗?”
“呦呵,妹子吗?当然能啊,见面说呗?”
“喂,您好,我能和您说会话吗?”
“为什么和我分手,说啊,你说啊,说明白啊!”
“……”
来来回回打了十几通电话,沈若涵在这半个小时里深切地体会到世间百态这个词语的含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按了最后一串数字。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沈若涵要挂断的时候,电话被接起。
沈若涵看着屏幕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发现电话还没挂断时,鼻子微微一酸,开始说了起来。
“人生最无趣的便是掉眼泪了,小的时候母亲常常告诉我这句话,但我不明白说着这句话的她为什么总是在父亲一次又一次地摔门离开后,躲在房间里泪流满面。”
“现在是晚上,北京时间九点整。天黑的,像不会再亮了,明不明天也无所谓了,天亮后,对于忙碌的人来说,新的一天,对于我,没什么概念了,好像生活就是这样。”
她捧着电话看着漆黑如墨的天空喃喃自语地说着。
就在此时,周围忽然响起一阵音乐,沈若涵听着声音,眼里氤氲出了水汽。她轻轻地跟着音乐哼了起来。
要怎么长大,才能赢过时间。
要怎么奔跑,你才成熟一些。
要怎么体验,才明白山崩地裂。
要怎么离开,你才甘心向前。
要怎么忍耐,才会不说出想念。
哽咽着唱完,沈若涵抱着手机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就像歌词里说的,泪总要流,笑却迟迟未有。
沈若涵坐在广场的椅子上放声大哭,电话的另一端却异常的沉默。
商业办公区。
22层高楼的办公室里,本来决定挂掉电话的男人,在听到第一句话时,举起的手再也没有办法按掉挂断键。
哭了好一会儿,沈若涵想起了电话,抹开眼泪,看清手机显示依然在通话中时,眼泪又涌了出来,连忙接起来,开始一番道歉和感谢。
最后挂断电话,沈若涵感动之余也奇怪起来,她想是自己的手机坏了吗?不然,为什么对方这么久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没继续深想,放松完情绪的她快速起身回家工作。
她不知道,电话挂断之后,办公室里盯着手机若有所思的男人,立刻吩咐人开始着手调查了。
想罢,男人起身,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幕和眼花缭乱的灯光,嘴角缓缓勾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权爱凄凄